時間來到八點,開學典禮如期開始了流程。
方纔工院文新這附近的騷動,也早已平息了下來,不過如今一束束目光依然匯聚在那姑娘身上,卻代表着這小騷動的影響還遠遠沒有結束。畢竟不僅僅是男生喜歡漂亮妹妹,女生同樣也喜歡。又或者說,愛美的確是人類的天性。
沈晨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免俗。
不過投眼瞧那如九天仙子般的美人之餘,他還有心思想點別的,比如說如今她剪了短髮似乎比之前的長髮更好看……啊呸,比如她爲什麼會在這所學校?恰也是A大的大一新生?不過瞧那日她與黑羽紅衣的交談狀況,應當不是異能者新人了,她真就恰是來此處讀大學然後被自己撞見與星落軒打招呼的那一幕?
沈晨想不清楚,但也沒多加猜測,林啓早就擠眉弄眼地湊了過來:“怎麼?看見這麼漂亮的妹妹你又心動了?”
那夜林啓不在現場,不認識她倒也正常。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天晚上咱倆從星落軒出來到地鐵上,你買的票我都沒發現我沒帶手機,然後半道跑回去拿手機那件事?我見過她,就在那天晚上的星落軒。”沈晨道。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實話實說以免林啓這傢伙瞎想。
“這麼一說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那天晚上我和女票有約有些忘了。星落軒見過的啊……那多半也是異能者了。”林啓點點頭,也向那邊瞟了一眼,低聲說着,面上的驚豔不似作僞,“不過這女生倒是真的好看,不輸海瑟薇,只不過二人氣質不同罷了。”
沈晨聳了聳肩,林啓這麼個閱女無數——見過的漂亮妹妹無數——的大家子弟,同樣發出如此感慨,足以見得那姑娘的姿容卓絕。
林啓本身也屬於陽光俊秀的類型,原本也少不了一些女孩子的注視和私下的玩笑話,但這位女生一出現,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不過,她的反應倒似乎比較平淡,或許是習慣了?又或者是關注着手機沒有注意?
隨着流程的推進,主持人唸完了出席的各位領導,便開始全體起立奏國歌。如此這般,才讓這邊竊竊私語的情況好轉了些許。
佳人長身如玉。
國歌畢,落座的時候,沈晨如是評價。
低頭看了看手機,加的幾個迎新大羣、迎新院羣、迎新專業羣都炸鍋了。討論啥?自然是漂亮妹妹,沈晨翻了翻消息,甚至有人把基本信息給出來了。
冷月,女,18歲,漢族,L省人,A大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中國語言文學系漢語言文學專業大一新生。
倒也不是開盒,才見這會兒哪兒有那麼快,顯然是同專業的人爆出來的,新生名單上也就這些信息了,具體些的比如說住址、聯繫方式、身份證號是一概沒有的。
冷月,月兒妹妹,倒的確能對應上。
沈晨又看了一眼那驚爲天人的側顏,然後把目光收回,安靜看自己的手機。
什麼?開學典禮?真的有人會聽那玩意嗎?
他所沒看見的是,在他低頭玩手機的時候,冷月向他這邊的方向看了一眼,怔了片刻,纔想起來什麼。
是那個在星落軒裡見過的大男孩呢。
冷月無視了她所看之方向一票人的奇特目光,偏回腦袋,調大了一格藍牙音量,靠着椅背上閉目聽音樂。
鄰座的女孩子:鑑定過了,眼睫毛很長,彎起的弧度恰到好處……就是那種夢中情人的恰到好處!嚶嚶嚶要彎了要彎了!要是能貼貼就好了,出櫃,立馬出櫃!
開學典禮還在繼續,羣聊裡的討論也漸漸歇息下來。畢竟這世上漂亮妹妹海了去了,雖說冷月算是其間頂尖翹楚,但和大多數人也是無關的。討論一番,發表感慨,接下來的生活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此事在這浩長的人生中不過是小小浪花一朵。
沈晨懷揣着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心思,還是大致看了看關於她的消息。整合之下,大概還能瞭解到的有——
一,家境殷實,有人見到過報到時是一輛Maserati接送,前年的款式,市價大概一百多萬。
二,校外住宿,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說宿舍名單裡冷月是不在其中的,那應該是早已辦理了校外住宿手續。
至於其餘的?沒了。
她似乎很低調,而且大傢伙都是新生,也很難了解到什麼信息。除卻新生名單上給出的信息,就這兩點,還是千人大羣裡面篩出來的。
沈晨閉上手機,和身邊林啓閒談起來了,說說這開學典禮,談談對這學校的看法。其餘人與他倆不同屬一個院系,自然不坐在一起。
其實沈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想的,看見冷月的第一眼就感覺自己好像戀愛了,什麼一見鍾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冷月那隻該天上有的容貌似乎就不該屬於人間。海瑟薇起碼還帶着些煙火氣,像是人世間的長明燈,絢爛華美,光染人間;而冷月更像雲邊之月,清冷高遠,遺世而獨立,是心尖遙不可及的白月光。對沈晨而言,那樣的美,似乎真的是見一眼便會愛上的美,卻又含於心底不予言說。
他覺得,他該是慕於她的。
可時間會抹平一切。
如果不夠,那便再來人將之加速。
那人,便是海瑟薇。
初見海瑟薇,他只覺得驚豔,卻沒有心生那種喜歡,沒有那種一見鍾情的錯覺。並非海瑟薇的容貌落於冷月,而是他才見過冷月,心頭起伏,並沒有產生那種情愫。
直到相處的時間漸久,冷月的記憶漸淡,海瑟薇的性子又恰似他喜歡的模樣。一時間,便移情別戀了,甚至讓海瑟薇本人都覺察了他的心思。
可如今,再見冷月,那心尖的一抹白月光,卻發現難以磨滅。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牀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
所以,便有了“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的歌詞寫照。
可說來說去,說到語言也蒼白無力之時,沈晨覺得,男人,就是賤。這話可能地圖炮了,但自己是屬於那部分的。
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是賤;看着很多口鍋裡的自己碗裡卻啥也沒有,眼高手低的,不也是賤?
這世界不是網絡小說,主角虎軀一震便能散發王霸之氣,古時稍有錢的人家一夫一妻多妾,後院尚且經常着火,更遑論那些天之驕子肯委身於同一人?縱然主角萬千優秀,能得到各仙女的垂青,但她們骨子裡源於自信的驕傲可不容許她們心甘情願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真愛鑄就的後宮,向來只存在於各作者筆下虛構的世界罷了。
常言道女人善妒,男人同樣適用,沒有人會願意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愛人。那在那些小說的世界裡,主角的後宮絕不容忍任何人染指,那憑什麼後宮團的女性就能容許那麼多人與自己分享同一個男人?
虛構的世界罷了,一切都應迴歸現實本身,切莫拋開現實不談。
扯遠了。
總之,沈晨自知自己這飄忽的愛情觀不合適,但他就是如此,難以改變。人的貪慾,可以被自己以強大的自制力遏制,但卻很難阻止它的滋生。
算了,不想太多,反正這個問題,和幼時考慮的“我未來是考首都大學還是華清大學”並無差異,對天底下絕大多數人來說,兩邊都是扯淡。
開學典禮結束,各專業學生有序離場。
漢語言文學專業一批人離開的時候,冷月……當然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又不是小說,對吧,哪兒來那麼多一眼萬年,對視一眼就相濡以沫相伴一生了。做人吶,不要抱有太多幻想,務實一些把自己做好就行。
中午是放學生去吃午飯的,下午還會有第一堂入學教育講座,主題是關於加強防詐騙意識。畢竟如今騙子手段層出不窮,花樣百出,而初涉社會的大學新生往往都是受騙的重災區,所以爲了儘量減少大學生的上當受騙,故而將此作爲第一堂專題講座。
又跑去一個未曾去過的窗口吃了午飯,沈晨吐槽着菜品的鹹淡,和林啓一起回體育館了。各專業座次表定了就不帶挪窩的,所以直接回去坐回自己專業的區域就沒事了。
體育館還有着不少人,有些人是帶了吃的懶得跑去食堂搶飯,有的是早早去吃完已經回來的。沈晨放下了手機,上樓梯的時候約過視線盲區,看向了文新院中文專業那邊的座位。
她在。
她的腿上放着一本打開的書,臉卻朝着一旁的人,掛着禮貌卻又顯得有些疏離的微笑,說着什麼。
那笑容,很美,讓人自慚形穢,心裡泛不起半分惡念,盡是純淨與美好。
男生紅着臉低頭走了,她回過頭,不經意間與沈晨對視了一眼,恍惚間似乎是淺笑了一下,低下頭翻閱起了手中的書。
沈晨的嘴角微微揚起,卻又在下一刻恢復如初。
人生三大錯覺之一,她喜歡我。
這個笑,甚至還不知道究竟是否存在,姑且算存在吧,那也是對自己這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一個招呼而已,倒是難得她能記得自己。若是不存在……那沒事了。
呸,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