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處的樓房裡。
窗外,黑雲陰沉,大雨瓢潑,密密麻麻的雨線都能直接看得真切萬分。其開闊的視野能證明這是某地的一套高層樓房,內部的裝修與陳設,顯然是簡單的居家商品房。
現在是在客廳。
簡約的灰色沙發與配套的茶几,沙發上面還整整齊齊地擺着些樸素乾淨的抱枕。茶几上整齊地碼着一些零碎的居家小玩意,比如水果籃、水果刀、衛生紙、指甲剪什麼的,看起來和普通人家別無二致——興許只是更整齊一些罷了,整齊到讓人懷疑主人是不是有什麼強迫症。
沙發對面的牆上是壁掛電視,看起來大概是50寸的大屏電視,正亮着屏,畫面看起來像是某家遊樂場,充滿着熱烈歡欣的氣氛。不過已經被按下了暫停,定格在了一副視角並不高的俯瞰圖上。電視櫃上則是路由器以及一些被理得很規整的線路。電視櫃兩側,則擺了幾盆綠意喜人的仙人球,圓滾滾、胖乎乎的。
陽臺邊,則是擺着一張茶桌,上面依然是整整齊齊地擺着茶具,還有冒着嫋嫋水霧的熱水壺,以及一罐餘量大概四分之三的茶罐。茶罐並沒有任何包裝,僅僅只是一個透明的罐子罷了。桌上倒扣着一本僅僅翻開幾頁的書,封面樸素,僅僅主封面和側邊各有一個書名,甚至連作者都沒有標註。
書名——《0220號編年史(卷一)》。
巨大的落地窗邊,一個身材中等而身形偏高的男子,就那麼站在窗邊,聆一耳風雨之聲,看一窗雨落成花,安靜,祥和。
他約莫四十歲出頭,正處於壯年期,容貌樸素乾淨,下巴處還有着一圈弧線的淡色胡茬。
倏而,他沒再看窗外的滂沱大雨,轉而回身,拉開了茶桌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拿起了那本書。那一頁是大章節的簡介頁,可即使是簡介,它似乎也顯得有些過分地長了。上面寫着——
1265年,應是異能史最值得被銘記的一年。這一年,科諾斯·謝靈頓與羅妮莉婭·朱莉安娜——異邦的創立者之二都出生了。其中,謝靈頓先生是異能史上第一個被發現異能爲“預言”的異能者,朱莉安娜女士是異能史上第一個被發現異能爲“王”的異能者。這兩項極其罕見的異能(自1311年截止至2018年的統計,加上前文提到的二位異能者,在所有被登記在冊的異能者中,“預言”異能共出現11次,“王”異能共出現5次)出現在了同一時代,甚至第一個被發現的擁有者出生在同一年,這不得不說是歷史的一個驚人巧合。
隨後,便是科諾斯與羅妮莉婭小心翼翼的成長髮展史,在混亂的中世紀裡秘密磨礪着異能。他們於1292年6月相遇,從此形影不離。異能“預言”的先知先覺能力,以及異能“王”全方面的戰鬥能力,讓他們在異能的蠻荒時期所向披靡——當然,僅僅限於他們所在的那塊區域。
大約在1305年至1310年間,異能研究所與異能者聯盟聯邦(以下簡稱“異邦”)秘密成立。發起者爲圓桌同盟,包括——
圓桌同盟之魂,“先知”——科諾斯·謝靈頓
圓桌同盟之劍,“黑王座”——羅妮莉婭·朱莉安娜
圓桌同盟之腦,“常山居士”——李閒
圓桌同盟之觸,“地獄之手”——蘭爾索斯·桑奇塔頓
圓桌同盟之權,“上帝權杖”——克羅塞納·瓦羅恩
圓桌同盟之色,“天狐”——蘇魏清
圓桌同盟之盾,“純白天使”——貝爾瑟拉·雪莉爾
圓桌同盟之刃,“血腥屠刀”——奧金涅茨·伊萬諾維奇·索科洛夫
但即使是異邦成立,科諾斯與羅妮莉婭的故事也遠遠沒有結束。彼時,圓桌同盟的各位異能者還並不強大,之間也僅僅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但來自不同地區的人帶來不同地域的消息,這讓他們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戰鬥與成長,纔是異能蠻荒時期的主旋律。圓桌同盟以極快的速度發展強大着,其中,又以科諾斯與羅妮莉婭的貢獻尤爲顯著,他們二人率先征服了歐洲大多數地區的異能者,收納了大多數歸降的異能者入異邦,將異邦逐漸打造成異能界中人盡皆知的龐然大物。
1320年,異邦發佈了正式的異能者文書,將混亂的異能者編制與常識做了系統的分類與整理,細緻劃分了異能常着位階,將其統一起來。同年,科諾斯與羅妮莉婭高調宣佈實力已臻至黑階,是異能界有史以來最早晉升黑階的兩位異能者。而到了1325年,亞洲、歐洲、非洲乃至澳洲部分地區的大部分異能者都歸順了異邦,異邦已成爲異能界中唯一的超級組織。
異邦的成立,是異能史早期最爲重要的一件大事。它統一了異能的界定標準,較爲細緻地劃分了異能者的位階,爲大量新晉的異能者指點了前進的方向和道路,奠定了一個較爲穩定的環境,爲後世對異能的研究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是異能界的第一場重大變革。
而這場變革之中,起最大作用的自然是科諾斯·謝靈頓與羅妮莉婭·朱莉安娜二人。同時,這也是記載中第一次同時出現“預言”異能者與“王”異能者的時代。
以下,爲以編年體的形式記載了1265至1325年間的事件。
男人笑了笑,合上書頁,把書放入了一側的書架上——在茶桌的側邊,還有一個不大的書架,底層和茶桌等高,整齊碼着約莫二三十本書。而這一冊《0220號編年史(卷一)》的旁邊,還有着卷二、卷三以及卷四。
“科諾斯·謝靈頓和羅妮莉婭·朱莉安娜,克莫布恩·桑德斯和王靈德,澹臺紫鳶和安戈洛蘭德·帕特里克,安琪兒·卡特里娜和夏明越……”
男人坐在了沙發上,掛着淡淡的笑容,他輕聲自語道:“很快,就該有第五次重大變革了吧,第五位‘王’海瑟薇,以及第十一位‘預言’寂夜的同時代並存……”
“Hathaway,意爲‘戰爭’,一個純正的中國人,起了一個音譯腔化的西方名字,不得不說,海家倒是取得挺應景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個客廳多了一個人,一個一定程度上還保持着美貌的女人,她淡笑着,手中把玩着一個蘋果。
“你來幹什麼?”
男人看了她一眼,“還有,蘋果你不打算吃的話,就把它放下,謝謝。”
“吃啊,爲什麼不吃。”女人拿紙巾擦了擦,咬了一口,發出清脆的聲響,“挺甜的。”
“說吧。”男人雙手交扣,躺倒在沙發的軟枕上,頗有幾分慵懶的意味。
“你不覺得,寂夜出現的時間點,有點巧嗎?”女人咬着蘋果,口齒有些不清,但他和她自己都絲毫不在意。
“對她而言,沒什麼巧不巧的,用她的話來說,這應該叫‘命運安排的既定軌跡’。呵,蠢女人。”男人的語氣有着淡淡的嘲弄,看着女人的目光也似乎如此,也不知他最後一句話,是對眼前的女人說的,還是寂夜,抑或二者都有。
“不管怎樣,她還是能看見些東西的,不是麼?”女人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悠閒說道,“你就不怕還沒準備好?”
“我怕什麼?”男人輕輕一笑,眼中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父親還在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爲之準備了,我不過是子承父業罷了。爲了那至死都想完成他心中大業的老爹,我不過是幫他繼續下去。”
“嘴硬吧你。”女人嗤笑了一聲,“你對他,可沒你說的那麼隨意,他有個好兒子,只不過他至死都不知道罷了。”
男人沉默了半刻,吐了口氣,輕聲道:“你,還不夠資格評價父親。”
“爲什麼不夠資格?”女人眉毛一挑,認真了起來,將纖瘦的蘋果核準確地扔進了垃圾桶,“請注意,我也是他女兒。”
“那在那場大戰之後,他受傷的時候,你在哪?他奄奄一息說想見你的時候,你在哪?他死了被我燒成骨灰、灑回老家的時候,你又在哪?”男人的聲音隱隱透着冷漠,“你不對他說什麼,我就當你是他女兒,否則,我們就是敵人。請你離開,謝謝。”
女人沉默了半晌,眸子裡有些晦暗,盡是難明的情緒:“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十八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男人的聲音似乎更冷漠了。
“你現在需要冷靜一下,事情以後再說吧。”女人抿了抿脣,身形突然消失不見。
男人看了看窗外,依是大雨滂沱,他的眼中,清淡如水。
他熟稔地從茶几下的抽屜裡拿出半包煙,咬住了菸嘴,打火機的火焰,把他的臉照的有些明滅不定。
倏而,他把打火機放回了抽屜,那根咬了一口還未曾點燃的煙,也被他扔進了垃圾桶。
他又看向了窗外的滂沱大雨,眼神渙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