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啓月就醒了。被選中入宮的事情恍然如夢,她習慣性地早起,卻發現已經沒有等待那人來的理由。
是真的發生了嗎?她就要進宮,成爲穆邵陽的女人了。
啓月呆呆地坐在梳妝檯前,視線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侍女爲她梳好頭髮,戴上一隻翡翠釵子,笑着說道:“小姐今天真好看。”
啓月的目光移動到銅鏡上,發黃的銅鏡和她毫無生氣的臉。突然她說:“把這翡翠釵子取了吧,太重。”
“重?”侍女一愣,緩緩說道,“這翡翠釵子還是新的,是老爺昨晚送的。”
啓月心一顫。已經好久都沒有收到禮物了,原來就是差這一件喜事啊!
“那就更要拿下來了。如此寶貴的東西,應該進宮的那天再帶。”啓月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侍女點點頭,照做了。
翡翠釵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個長盒子裡。那盒子包裝精美,看起來,應該是新買的釵盒子。
髮髻上什麼都沒有,再加上她一身的桃白衣裳和冷淡的面容,啓月看起來就一個“素”字。
其他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啓月披上披風,站在府門口等着穆邵轍來接她入宮去。
啓月望着街的那頭,穆邵轍的馬車只露出小小的一個點。時光好像回到從前,那還飄着雪的初春,同一個時辰的天還沒有這麼亮,尚書府前還掛着紅紅的燈籠。可是街道盡頭那緩緩而來的馬車,卻是一模一樣的。等待馬車的人的愛意也還是一模一樣的。
啓月看着他來,眼眸的澄澈漸漸地被悲傷所覆蓋。她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可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到來時,她還是會心酸。
身影高大、英姿颯爽的少年郎,騎着棕馬來,停在了她跟前。啓月衝着穆邵轍溫柔一笑,輕聲說道:“啓月見過敦王殿下。”
穆邵轍翻身下馬,笑嘻嘻地來到啓月身前,說道:“我又來遲了。”
“無妨。”啓月擡着頭看着穆邵轍陽光四溢的笑臉,眼睛裡重獲生機。她的意識都快昏迷,嘴脣機械地一開一合道:“殿下總是這麼說,啓月怎麼擔待得起?本來就是麻煩殿下,當然是啓月等殿下來啊。”
“嘻,明天本王一定早些來,肯定比你先到這兒!”穆邵轍一笑,說道。
啓月閉着嘴脣,嘴角揚起,眼裡滿是不捨的愛戀。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時間回到三個月前,她也是用着這樣愛戀的目光,卻只敢偷偷看他。那時候他的肩膀上落了白雪,誰都不知道啓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伸出手輕輕地爲他拍落的。
現在,穆邵轍肩上沒有白雪,也沒有灰塵。
啓月的心裡也應該放棄他了。
“走吧走吧,別愣着了。”穆邵轍催促着,迫不及待地上馬。啓月走向馬車,卻嚥了咽口水,感覺步履沉重。
她今天又要面對南宮敏。
自從上一次南宮敏生氣之後,她們很少交心。倒不是南宮敏計較,而是啓月打心底對南宮敏有一種排斥感,不願意貼臉去討好她。南宮敏雖然算計人的方式粗暴,可畢竟是有學識的千金小姐,在察言觀色上自然細膩。既然啓月心存芥蒂,她也不想再多拉扯,倒是顯得自己很沒有身份。
現在啓月已經完全確定了自己要進宮與南宮敏爲敵,心態上有了很大的變化,也不知道能不能穩得住。確切地來說,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樣穩住。
到了皇宮,啓月和穆邵轍和平常一樣在官道分別。她要往後宮去,而他趕赴朝堂。
她好想拉住穆邵轍的胳膊,問他是否願意帶她往天地四方逍遙而去。
她好想求他別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不求貴爲王妃,別說是側室,就算是一個侍一夜承歡寢的下人她也心甘情願。
她想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穆邵轍的睡容,而不是偌大空蕩蕩的寢宮。
不要走,不要走。多看我一眼,我一定會回頭。
啓月望着穆邵轍的背影,眼裡噙滿了淚花。可就如他緩緩從街頭來由一個點,他現在也漸漸遠去,歸爲一個點,再就消失了。
他當然要走了,他又不知道她多難過,他也感受不到她的掙扎。
“前面何人?竟然敢攔着陛下的路?”
身後突然響起尖銳的質問聲,嚇得啓月趕緊擦掉眼淚,低下頭慌亂地退到一邊。
穆邵陽這時候正要去早朝。他本來是沒睡醒,被小鬍子這麼一嚇也驚醒了過來。看着路邊的啓月,穆邵陽皺了一下眉頭。
眼見小鬍子張口又要訓斥啓月,穆邵陽趕緊制止了他。
“咳咳,”穆邵陽輕咳兩聲,引起了啓月的注意。他問道:“你怎麼愣在這兒?”
啓月一抖,趕緊跪下,說道:“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回陛下,臣女剛剛下車準備去郡主那兒,一時間發起了呆才擋住了路,還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