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亞力布大叔你是不知道,這個臭小子,老財迷了,一直想發財,仗着有一身臭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不打聽打聽怎麼做生意,冒冒失失就闖進來了。”苒果反應很快,一邊繼續實施報復,順便還替仇九圓了個說詞。
“我們這裡嘛有句諺語,叫‘喜歡的人兒用牙咬’,可愛的百靈鳥,你是不是喜歡上這個小夥子啦,要不然怎麼老是用刀子嘴刮人家啊?”亞力布酒喝的不少,性子又直,腦子不會拐彎,直通通就說了出來。
苒果滿臉通紅,雙手推在亞力布身上,嗔道:“亞力布大叔,你欺負人!你老才喜歡上人家了。”
“哎喲,哎喲,酒要灑了。”亞力布被苒果推了個趔趄,坐正了身子,道,“要大叔說嘛,你們漢人的姑娘就是扭扭捏捏的。喜歡人家嘛就是喜歡人家,你不說嘛人家怎麼會知道?”
“大叔你真是喝多了,老沒正形,胡言亂語的,我要睡覺了,不和你說了。”苒果羞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拉着亞力布的婆姨,找地方休息去了。
亞力布渾然不覺說錯了話,對仇九道:“小夥子你說嘛,大叔幫她捅開了這層窗戶紙,苒居次嘛,她還來怪大叔。”
仇九也被這位出言無忌的大叔鬧的挺不好意思,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亞力布卻又敬過一碗酒來:“小夥子,苒居次嘛可是位好姑娘,武功好,心眼好,人長的也好看,我們這裡喜歡他的小夥子嘛,用沙漠裡的沙子都數不清,不過嘛要大叔說,沒有一個能配得上她的。大叔嘛瞧你們倆個倒是一對兒,小夥子你好福氣啊!”
仇九面熱,與亞力布幹了碗酒,藉此掩飾尷尬,方道:“大叔,小侄孤身一人,房無片瓦,地無半壠,配不上人家,況且年齡還小,還不到考慮這事的時候。”
“到了嘛,到了嘛。我們這裡,比你小的,娃都有了。小夥子,大叔勸你嘛要抓緊,錯過這村就沒有這店了。”
仇九將身旁的包袱雙手遞了過去:“大叔,我第一次做生意,沒經驗,這一回就只當趟趟路子,不打算賺什麼錢了。這些茶葉、鹽巴,就當見面禮送給大叔了。”
亞力布的熱情讓仇九招架不住,趕緊轉移話題。
“使不得,使不得,禮太重了,太重了。”亞力布雙手連擺。
“大叔,你們好吃好喝招待我,我還打了你們的人,實在是慚愧的很。這些東西也不值幾個錢,權當我賠不是了,你老就收下吧。”
亞力布推託再三,這纔將東西收下,卻表現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受了仇九多大恩似的。茶葉和鹽巴在這裡都是稀罕物,珍貴的很,仇九隨身攜帶了足有三十斤,亞力布有此表現也不足爲怪。
“小夥子,既然來了嘛,就不要急着回去,多走走,多交些朋友,以後纔好做生意。”亞力布主動提起了建議。
仇九接住這個話茬,道:“大叔,我聽你的,多走走,多交些朋友。這次我來的路上,經過煞風口,逮了幾隻銀毛貂,想獻給大單于,就是不知道去王庭該怎麼走,想請大叔指點指點。”
“銀毛貂?小夥子,這麼說你是從煞風口過來的?天神啊,你的功夫可真好,天冷的時候,可沒幾個人敢從那裡經過。”亞力布表情很震驚。
仇九將三隻銀毛貂從包袱中取出,呈在亞力布面前。亞力布右手顫抖着撫過銀毛貂光滑發亮的皮毛:“天神保佑啊,這樣的好東西啊,也只有王上單于才配擁有。”催促仇九將銀毛貂收好,聲音仍難掩激動,“離這裡一千多裡的地方,有座昂央子峰,王庭就安在峰腳下的羊脖子溝裡,小夥子,如果你能在五月底前趕到,王庭還不會遷移,去的晚嘛就難說了。”
二人邊喝邊嘮,不覺已到後半夜,亞力布哈欠不止,酒嗝連連,大家這才散去休息。
第二日,二人告辭欲行,亞力布極力挽留,仇九擔心耽擱腳程,再三堅持,亞力布才允許二人離開。臨行,亞力布給二人準備了大量的吃食乾糧,還給沿途的幾個屯子寫了信,證明二人是去往王庭給單于送禮,並非漢人奸細。仇九對亞力布的細緻周到非常感激。
苒果對昨晚的事記憶猶新,雖依然嬌笑不止,但言談舉止間,到底流露出少許的羞澀。偷眼打量仇九,見他渾然沒事人一樣,大鬆一口氣。
接連過了幾個屯子,基本每次都被屯子裡的人懷疑二人是奸細,好在苒果在匈奴人中間有很多朋友,一番溝通之下,還沒發生多大的衝突。在此期間,仇九始終沒有出示亞力布寫的信。仇九此番深入匈奴腹地,是要尋找證明張家一案冤情的證據,難保會與匈奴人發生衝突,他實在不願把豪爽仗義的亞力布大叔牽扯進來。
半個月後,天氣漸漸轉暖,冰河消融,積雪融化,偶爾已能見到少許的牛羊,在啃食去冬的枯草和新生的嫩芽。距離匈奴王庭所在的昂央子峰只有幾百裡的腳程了,二人也由平原進入了山區。
前面高山橫亙於路,苒果指着插在雲端的峰頂,道:“這座山叫撐犁山,撐梨在匈奴語中表示天,意思是這座山高聳入雲,上可接天,是匈奴大本營的天然屏障,漢軍從未跨過這座山。翻過撐犁山,再走不遠就到昂央子峰了。”
此時萬里無雲,高原的天空格外乾淨,是一種讓人心醉的湛藍。站在這廣袤的天穹下,整個人彷彿都已融化其中,渾然忘我。仇九向山上望去,只見雄偉壯麗、高大挺拔的撐梨山上,白雪皚皚,山嵐如帶,人在山腳下,渺小的就像一隻螞蟻。
“果果,這座山這麼高,上面肯定寒冷刺骨,又極度缺氧,要不,我們在這裡多盤桓幾日,等天氣暖和些再過去,好不好?”
仇九內功深厚,並不懼惡劣的自然條件,他是擔心苒果的身體會吃不消。苒果能體察到仇九言語間的關切之情,心頭一暖,道:“臭小子,別小看人!本姑娘不會當你的拖油瓶的。”話一落,便覺話中似乎有所不妥,臉一紅,腳下發力,當先向撐梨山上疾掠而去。
仇九緊隨其後,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意在隨時保護。這裡本來就是高原,再往高處行,空氣漸漸稀薄,山勢也漸漸陡峭,上升了大約三四里的樣子,仇九已經明顯感覺到前面的苒果呼吸粗重,腳步踉蹌,似乎隨時都會栽倒。幾次請求苒果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她也只是不理,悶頭而行。仇九無奈,只得加倍小心跟在後面戒備。又上升了約百十丈,苒果終於體力不支,眼前一黑,仰身便倒,正正跌入仇九的懷裡。
仇九見苒果口脣紫紺、呼吸急迫、心跳如鼓,呈現出典型的缺氧和體力透支症狀,大急,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左手抵在果果丹田,注入真氣,右手取出一枚補元丹,給苒果服下。眼見得苒果口脣眼袋處紫紺慢慢散去,呼吸心跳也平緩了許多,仇九稍覺放心。可等了半天,就是不見苒果醒轉,仇九又有些焦躁起來。所謂忙中出錯,急中添亂,仇九現在就是手忙腳亂的時候,把在鎖龍谷中學的一點醫術,在苒果身上試來試去,一不小心,手指便拂在了果果的胸口上。手指上傳來的柔軟而有彈性的觸感,讓仇九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耳熱心跳,臉都紅了,怔怔的擡起手,察看空無一物的指頭。
卻聽“啪”的一聲脆響,仇九的手背上捱了一巴掌,苒果怒喝:“臭小子,耍流氓!不要臉!”
仇九一緊張,急忙雙手回撤,苒果身體失去了外力支撐,向山下墜去,仇九反應過來,探手抓住苒果肩膀,向回一撈,卻將苒果抱了個滿懷。“啪”仇九臉上吃疼,卻不敢鬆手,生怕她會墜下陡坡。苒果大急,雙臂拼命撐開仇九,爬坐在雪地上,臉紅的像蘋果一樣,眼中見淚,手指仇九:“臭小子,臭流氓!”
“哪有?哪有?我是擔心你掉下山,一不小心冒犯姑娘的,苒姑娘莫怪。”仇九百口莫辯,小聲囁嚅。
剛纔仇九手忙腳亂在自己身上醫治時,苒果其實已經醒了,靠在仇九身上,只覺說不出的暖和,彷彿是高寒的撐梨山上一處暖暖的避風港,內心有一種久違的平和安寧之感,便假裝昏迷不願醒來。仇九後來的失禮之舉,苒果情知不過是意外,實在是怪不得人家,但少女天生的羞澀又讓她怒火陡生。見武功高強,似乎無所不能的仇九,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裡好笑,一肚怒火泄了個乾淨。
此時天光漸暗,山風呼嘯,氣溫下降的很快,苒果打了個哆嗦,嗔道:“臭小子,傻愣着幹嘛!趕緊掏個雪洞供我們過夜是正經,不然到了晚上,寒風刺骨,能把我們凍成冰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