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說話了!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白天登臺時,那道意念探測,以及盯在背上的那道陰冷的目光,都是來自這個啞巴。顯然,啞巴是個高手。一個高手,身有千斤力,不會是用來掃地打雜的。雜役的身份既然是假的,啞巴開口說話,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二人相向而行,沒幾步已相距不足一丈。雙方站定,仇九冷笑道:“嘿嘿,的確,五臺山奇峰異嶺,滿目蒼翠,怎麼賞似乎都覺不夠。不過可惜啊,這麼好的一塊風水寶地,卻被一幫掩耳盜鈴的齷齪之輩玷污了。假廟、假和尚,還有你這個假啞巴!峰臺谷地,本該一步一景,卻成了藏污納垢之所。可惜,實在是可惜!”
啞巴既然開口說話,自暴行藏,說明已起殺心,仇九也就沒必要再扮演成雲遊富賈與之周旋了。
“小子,白天見你時,就猜到你這個雲遊商人,可能是喬裝的,沒想還正是這樣。不過,你下輩子一定要記住,好奇心太重,會害死人的。說吧,你都看到了什麼?”
看來,白天與此人元力相觸時,還是被他發現了,難怪背對此人登臺階時,他會冷冷地打量自己。那也就是說,自己登山之後,包括夜遊東臺,全在此人監視之下。
“我看到一羣吃肉的和尚,還看到四處飄蕩的惡魂怨鬼,還有你這個說話的啞巴!”
“嘿嘿,小子,知道的還不少嘛。那你知道不知道,下面的那條殷土溝中,有無數的怨魂惡鬼。它們生前,有很多人比你的好奇心還重。現在,老子要送你小子下去與它們作個伴,因爲,你知道的太多了。而這個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我知道的,遠比這多的多,你有沒有興趣知道?”仇九並不想即刻動手,因爲此次登上五臺山,是來刺探情況的,他還想多打聽點情報。
來人右手拄着粗大的掃帚,冷冷道:“哼,人一死,秘密也就跟着入土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老子沒興趣!”
“你會有興趣的,秀水山上,殭屍相伴,行軍途中,殭屍王相送,苟祈,你仍然沒興趣麼?”仇九直接叫出了來人的姓名。
仇九能猜到此人就是屍蠱堂堂主苟祈,是因爲殷土溝中的殭屍王,還因爲苟祈手上的大掃帚。
白天的時候,仇九已經注意到這把大掃帚很是奇特,掃帚條看上去很是堅硬,不像木質的,掃帚柄又粗又長,長達四尺,粗愈小臂,呈蛇形彎曲,其上疙疙瘩瘩,頂端還有一個龍頭。
仇九當時見到這把奇特的掃帚時,多看了兩眼,感覺包裹在掃帚條中的柺杖很眼熟。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當初在駱駝峽與尚長老交手時,尚長老手上所持的鬼魂幡,杖身就是這個樣子。此人並非尚長老,卻與錢櫃描述的屍蠱堂堂主苟祈相貌彷彿,那不是他還能是誰?
“噝……難道……你是姓仇的那小子?不對呀,那小子還不到二十,你到底是誰?”苟祈猛吸一口冷氣,顯然被仇九的話震驚到了,眉毛高聳,眼睛瞪的像銅鈴。
“我是誰不重要,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五臺聖宗這些年,作惡多端,尤其是你屍蠱堂,罪惡累累,簡直罄竹難書,也是該遭報應的時候了!”
“小子,你到底是誰,來此作甚?”
苟祈壓了壓殺心,因此他意識到,仇九絕非是他最初想像的,是一個雲遊的閒散人,只不過偶爾發現了五臺聖宗的秘密。顯然,眼前這個中年打扮的人,是專門前來探五臺聖宗的底的,所以必須弄清對手的底細,看是誰在背後指使,還有沒有同夥,也好防患於未燃。
“這麼說,你真是苟祈嘍,望海峰就是屍蠱堂總堂嘍,你那個副堂主苗憲又在哪裡?”提到屍蠱堂時,苟祈沒否認,這說明仇九的判斷是正確的。
苗憲是原蠱毒宗長老,天山派就是因此人而遭受滅頂之災。仇九因得先師楊笑天衣鉢,已拜入天山派,既來了五臺山,當然想爲師門報仇,除了苗憲。
但仇九一番話,卻讓苟祈又是一驚,額頭冒汗,這小子,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小子,別問那麼多,好奇性太重,會害死人的。你究竟是誰,來此幹甚?你到底說不說?”
“老鬼,你忘性太大了!”
“怎麼,我見過你?”苟祈誤會了仇九的話,以爲在那裡見過仇九,很奇怪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連仇九對自己的蔑稱都不在乎了。
“不是你自己說,好奇心太重會害死人的麼!老鬼,一再打聽爺的名姓,爺看你好奇心就不小,難道是真的想急着做鬼不成?”
“小子,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裡逞口舌之快。也罷,既然不肯招,那老子就先把你擒住再說,到時候,老子有的是手段,還怕你不招麼?”
“麼”字尚未出口,苟祈拄在手中的掃帚突然爆開,掃帚條像無數根暗器,向仇九疾射而來。仇九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看似普通的掃帚,竟是包在鬼魂幡外的暗器,根本沒有提防。聽到卡簧的“咔嚓”聲和暗器的破空聲,大吃一驚,倉促間來不及拔劍格擋,使一招梯雲縱,拔高一丈有餘,躲了過去。
好在苟祈存了生擒仇九之心,只想把他廢了再說,所以掃帚條全部射向了下盤。若不然,距離如此之近,仇九輕功再好,也根本躲不乾淨,不死也得重傷。
躲過這一劫,仇九再不敢大意,人在空中,已拔劍在手,變幻身形,頭下腳上,天龍劍吐着一尺多長的青蘭色劍氣,向苟祈當頭刺到。
掃帚既是暗器,也是鬼魂幡的幡套,此刻掃帚條被當成暗器全打了出去,握在苟祈手上的,已是一根露出了牙齒的殺人魔杖。
苟祈見天龍劍凌空刺下,輕“咦”聲中,搓動鬼魂幡,傘一樣打開,迎上天龍劍。劍幡相交,刺耳的“吱啦”聲中,四五片幡條被寶劍削斷,掉在地上。
鬼魂幡旋轉着打開時,從中騰起一團黑霧,仇九隻覺得一股腥惡臭氣撲面而來,連忙屏了呼吸。
饒是如此,也是腦中一暈,眼前發花,不敢再出第二招,借劍幡相觸之力,斜向飄出一丈多遠,落在地上。
血靈芝隨即開始起作用,克毒祛毒,僅幾息時間,仇九又恢復了正常。
苟祈盯着仇九手上的天龍劍,咬牙喝道:“小子,難怪你不怕屍膏之毒,原來你真的是姓仇那小子!”
仇九屢次與五臺聖宗作對,那些從仇九手下逃得性命的五臺聖宗弟子,必定會向宗門仔細描述仇九的形貌特徵,包括所使兵器。苟祈身爲堂主,不可能不知道。天龍劍可吐劍氣,全天下只此一把,由劍及人,苟祈便猜到是仇九易容而來。
仇九伸手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面貌,冷笑道:“嘿嘿,苟祈,看清楚了,可別到了黃泉都不知是誰殺的你。識相的,就乖乖磕頭認罪,把苗憲交出來,小爺賞你一具全屍。”
“柳樹口鎮,你殺我聖宗弟子。秀水山上,你毀爲殭屍,殺我弟子,壞我金礦。朝堂之上,你參黑狀,致使我五臺聖宗不得不隱宗埋名,改頭換面。小子,凡此種種,我五臺聖宗與你不共戴天!這正是應了那句話: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闖進來!小子,老子正愁找不到你呢,你倒自己上門送死來了。嘿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小子,受死吧!”苟祈兩眼噴火,越說越怒,鬼魂幡一舉,作勢上撲。
仇九大喝一聲:“等等!”
“怎麼,小子,害怕了?”
苟祈誤會了,他內功不如仇九,屍膏毒也奈何不了仇九,仇九何懼之有?仇九之所以不急於動手,只不過想從他口中多套些五臺聖宗的情報而已。
“苟祈,難道你不想知道在稷山鎮,在無名山,符祿的手下是誰殺的麼?告訴你,那也是小爺的傑作。小爺就是要替天行道,除盡你們這幫惡人,一個都不剩!”
“哈哈……”苟祈氣極反笑,用鬼魂幡指着仇九,“小子,小心風大閃了舌頭,就憑你一個人,就想滅了五臺聖宗?你可知,五臺聖宗是何人所建?說出來,小心嚇破你的狗膽!”
仇九料定,苟祈看似狂妄的大笑,其實是在招喚屍蠱堂的人手,卻怡然不懼,反而有點期待,畢竟,身爲副堂主的苗憲聽到信號後不可能不趕過來。
“小爺聽着呢,有種你就說出來,看小爺怕是不怕!”仇九乘機誘導苟祈。
“嘿嘿,想知道麼!老子還偏不說了。”苟祈老奸巨滑,豈肯輕易上當。
“那再留着你,也就沒什麼意義了,去死吧!”
既然苟祈不上套,仇九殺心頓起,要速戰速決,先除此人,再騰出手來對付即將聞聲而來的苗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