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吟雪傳音道:“師兄,二十多年後,能偶遇家母的救命恩人,也算有緣。這倆孩子一男一女,陰陽調和,就把咱倆當年練的乾坤劍傳給他們吧。”
“‘乾坤合璧,莫之能御’,好,這如此辦!”
董吟雪幽幽道:“‘乾坤合壁,莫之能御’,只可惜,當年叱吒風雲的乾坤合壁,已絕跡江湖十五年了。”
暮春雨表情訕訕,向倆孩子招招手,道:“你們過來,聽我說。鍾神醫是我們的恩人,所以我們今天想教給你們一套天下無雙的厲害功夫,你們可願學?”
仇九剛纔見二人嘴脣蠕動,表情變化,看那情形,似在悄悄交流,卻是一句話也聽不到,一個表情也看不懂,心下大疑,問道:“能學功夫當然是好的,但不知要我們學什麼?”
董吟雪道:“教給你們一套男女合練的劍法,大成之後,天下無人能敵。好不好?”
仇九尚未作答,茵兒聽得天下無人能敵,又是男女合練兩句,早已躍躍欲試,拍手道:“好好,我們學,我們學,大姐姐快教教我們。”
仇九疑心未去,心道:“莫不是藉口學劍,叫我們互砍互刺,萬一發生死傷,卻好將原因歸到我們自己身上?”
思忖片刻,道:“哥哥姐姐既然肯教,我們當然歡喜,可是刀劍無眼,我們學的時候,能不能用樹枝代替真劍?”
暮春雨笑到:“師妹,你瞧這小鬼頭,慮事倒挺周詳,比起師哥當年如何?”
董吟雪譏諷道:“師哥小時候慮事周詳不周詳師妹不知道,師妹只知道師哥長大後,做事卻衝動的很。”
董吟雪的話暮春雨如何能聽不明白,那意思是暗諷自己爲了感恩,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師妹而另娶。當下尷尬的笑道:“師妹,咱們還是趕緊教吧,莫誤了鍾神醫的一頓好飯。”
十五年來,能與師哥說這麼多話,相處這麼久,還是頭一遭,董吟雪其實心裡歡喜的很,實也不願破壞這種難得的融洽氣氛,淡淡一笑:“好,你教男,我教女。”
暮春雨隨手在地上撿了兩根木棍,截成三尺來長,又折去枝叉,分別遞給仇九和茵兒。仇九棄了木棍,徑去折了一根長短一樣的新生柳條。董吟雪揶揄道:“真是個好孩子,這麼小就懂得心疼人,比某些大人可強得多了。”
對於這位喜歡喝醋的師妹,暮春雨顯然也很無奈,自顧道:“今天要教給你們的一套劍法,名叫乾坤劍法,由男女二人共同合練。乾者爲陽,表天,自是男方施展;坤者爲陰,表地,由女方施展。世間萬物,皆有陰陽,乾坤具,陰陽合,即爲世界。所以這套劍法,在男女二人共同施展時,陰陽平衡,攻防兼具,一方攻則另一方全力防守,一方守則另一方全力進攻,雙劍合璧時,威力無窮,大出何止兩倍?有一句話就是形容這套劍法的,叫‘乾坤合璧,莫之能御’。當初我和董師妹行走江湖,迭遇強敵。那些成名高手,單論功夫實不在我二人之下,卻都敗在了這套乾坤劍法上。”
仇九和茵兒聽得這套劍法如此傳神,心癢難耐,恨不能立時就學到手。
“乾坤劍法按照前後、左右、上下、內外等方位的不同,共分爲三十二式,乾劍法和坤劍法各佔十六式。但乾坤合璧後,每一式乾劍法都可對應十六式坤劍法,每一式坤劍法亦可對應十六式乾劍法,足可演繹出二百五十六式劍法。”
“你們要記住,乾坤劍法講究陰陽互補,一進則一退,一疾則一徐,一剛則一柔,一攻則一守,互補遺缺,不一而足。如此纔可做到攻能大開大闔、全力施爲,守能綿密細膩,毫無破綻。”
仇九和茵兒恭聲稱“是”。
暮春雨道:“師妹,咱們給這兩個娃娃演示演示。”又衝仇九二人道,“你們仔細看着,有甚不明白處再來問我。”
二人亮出寶劍,暮春雨口中報着招式:“毒蛇出洞。”寶劍向前直刺,董吟雪亦報了招“橫山如帶”,寶劍橫掃豎削,在二人身前舞成一大團劍花。此時情形,二人招式合在一起,就好似一面閃閃發光的盾牌中,一劍居中,向前擠壓,突進,莫之能擋。二人出劍緩慢,步法方位、出劍線路交代的清清楚楚。仇九和茵兒看的明明白白,默默在心裡依樣畫葫蘆,悉數記住。但總覺得速度這麼慢,空檔明顯,對敵之時,難免予敵於可乘之機。念頭剛起,風雲突變,暮,董二人手上出劍突然變得迅疾無比,猶如疾風暴雨。劍氣所及,周邊枝顫葉落,地上草木亂飛。一時間,耳中所聞,盡是寶劍相碰時的錚鳴聲,刺破空氣時的霍霍聲,目中所見,盡是一朵朵挽動的劍花,以及劍身切碎陽光的絢麗反光,只看得兩個孩子頭暈目眩,驚詫莫名。仇九和茵兒這才明白,暮,董二人第一遍是要演示給自己看,所以出招緩慢,第二遍纔是二人本身功力。
二人收勢,緩吐一口氣。董吟雪突嬌叱一聲:“狂蜂亂舞。”暮春雨和一聲“老牛耕田”。只見董吟雪出劍快速凜厲,花樣繁複,挽出一朵朵劍花,彷彿無數只狂蜂上下飛舞,正在尋找縫隙突入。暮春雨則出招滯澀,逡巡不前,欲吐未吐,伺機而動。上一招,男主攻,女主守,這一招則攻守易勢,變成了女主攻,男主守。董吟雪尋隙突入殺敵,暮春雨則凝神戒備,謹守二人門戶。各專一職,各守一業,比之一人對敵時的瞻前顧後,威力之大,呈幾何級數增加。
仇九受父親言傳身教,茵兒則博覽武功秘籍,二人年齡雖小,於武學知識卻也知道不少,自然懂得暮,董兩人所展示的《乾坤劍法》及是一種極高明的劍術,不覺沉湎其中,如醉如癡,渾然忘了紅日當空,燥熱難耐。
暮,董二人內功修爲極高,自然不懼尋常寒暑之苦,各人十六式演示完,面不改色,氣不長喘,連汗滴也不見一顆。倒是兩個光看不練的孩子,小臉曬的通紅,渾身熱汗淋漓。
暮春雨擡頭看看頭頂的日頭,此時恰有一絲風颳過樹梢,一時間光影斑駁,枝搖葉顫,簌簌有聲。暮春雨讚一聲:“好景緻!”又低頭向仇九和茵兒道:“記住沒有?會使嗎?”
仇九和茵兒感覺似乎《乾坤劍法》的一招一式盡皆於心,又不敢確定,生怕記錯了一招半式,惹得二位高人恥笑,遲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董吟雪笑道:“師哥,沒見過這麼刁難人的,看一遍哪能學會?想當年父親也是教了三遍,我們才堪堪學會,就這樣父親還直誇我們人聰明,悟性高呢。”
暮春雨也笑道:“是呀,師哥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不過沒關係,你們試着演示演示,不會不懂的地方,我指點給你們。”
茵兒執木棍,仇九握柳枝,心中默想着暮,董剛纔所演招式,手上並不停歇,一式一式比劃起來。
暮,董倆師兄妹並肩而立,圓張嘴巴,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倆孩子演示《乾坤劍法》。只見倆孩子時不時停下來討論,“不對,應該是這樣”,“嗯,正是如此”,中間或有阻滯,或稍停頓,卻是動作規範,招式到位,偶有瑕疵,也是瑕不掩玉。
董吟雪捅一捅暮春雨,動作親暱:“師哥,作何感想?”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這倆孩子,假以時日,成就當在你我二人之上。”
“那我們收他們做徒弟如何?你收男的,我收女的。”
董吟雪見獵心喜,暮春雨又何嘗不是,左掌背一擊右手心,道:“如此甚好!雖說鍾神醫於師母有恩,但我們將本門功夫私相授受,仍然讓師兄忐忑不安。若能收二人爲徒,你我二人也可脫罪了。”
暮春雨只覺得師妹今天嫵媚可愛,善解人意,實不知師妹只盼用收徒一事在師兄妹之間多系一條線,也好爲師兄妹日後見面多找個藉口。董吟雪性格使然,用情太過專一,所以儘管師哥棄而另娶,仍癡情不移。十五年來,儘管仰慕者如過江之鯽,無奈此情已盡付師兄一人之身,至於別的男人,無論如何優秀,都已事不關己。董吟雪苦情難以排遣,又不能直闖師哥家裡相會,這些年來便守在師哥居家附近,每俟得他外出,必一路銜尾追隨。但時過境遷,師兄弟之間,似乎除了同門的紐帶,再無相聚之理由。師兄妹若分收仇九和茵兒爲徒,那今後只要這對小兄妹不分開,師兄妹自然有了堂而皇之相聚的理由。如此天降機緣,董吟雪怎肯放過,是故才提議收徒。
“好!我收女,你收男,待會兒吃飯時就定下來。”
師妹不提吃飯還好,一提這事,暮春雨頓覺肚子咕嚕亂叫,飢餓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