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對這些江湖伎倆雖未親眼見過,卻也有所耳聞,猜到夜行人吹進屋子的,可能是致人昏迷的毒煙**,當下暗中戒備,隨時準備出手救人。等待了盞茶功夫,後面那人手一鬆,倒垂的黑衣人一個鷂子翻身,落在走廊上,另一人隨後也縱身而下。這二名夜行客動作熟練輕盈,配合默契,看得出都是此道老手。一名黑衣人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插進門縫裡,拔開門栓,再輕輕一推,木門發出吱扭的輕響聲,房門洞開,兩名黑衣人閃身而入。仇九施展開提縱術,身子飄柳一般,擺得幾擺,飄落至屋門前。
只聽一人歡聲道:“找到了!找到了!在這老傢伙枕頭底下掖着。”
另一人道:“既然找到了,趕緊做了他們走人!”
黑衣人手中短刀高舉,在夜色中閃過一道寒光,朝躺臥在牀的那人當胸刺落。只聽“噗”的一聲輕響,緊接着又是“啊!”的一聲痛呼,那個持短刀的黑衣人右手四指,連同短刀掉在地上。猝驚之中,原本從枕頭下取出的一個長條形盒子也抖手扔在了地上。原來是仇九眼看事情緊急,天龍劍倉促出手,將那人的短刀連同四根手指一削而斷,救了躺在牀上,被迷暈人的性命。這個時候,另一個黑衣人剛剛挪動雙腳,準備去刺殺睡在另一支牀上的人。
仇九故意用一副沙啞低沉的嗓音道:“鼠輩好毒辣!圖財倒也罷了,爲何還要取人性命?”
兩名黑衣人用迷香迷倒了屋中二人,眼見就要得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壞了自己的好事,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各從腰間擎出兵刃,從兩旁欺上。仇九天龍劍輕揮,將黑衣人兩件兵刃一削而斷,“咣啷,咣啷”掉在地上。
見仇九手段強橫,二人倒也見機得快,雙雙“撲嗵”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口中告饒不疊:“大俠,饒命!小的知錯了!”
仇九最恨這種用下三濫手段劫人錢財、害人性命、淫**女的雞鳴狗盜之徒,雖不至於取了二人性命,卻也不肯輕輕饒過。於黑暗中看得清楚,寶劍一揮,把另一人的鼻子削了下來:“哼哼!算爾等命好,碰着老夫今天高興,暫時饒了爾等狗命,若劣行不改,休怪老夫到時不客氣。還不快滾!”
二名黑衣人一身偷雞摸狗的本事,慣於打悶棍,使暗絆,本身功夫倒是一般。正面驟遇強敵,驚悚萬分,早已體似篩糠,哪敢再有半分反抗之心?聞言如逢大赦,荒不擇路奪門而逃。
仇九點亮油燈,見牀上睡着一名灰須老者。仇九端起桌上涼茶,潑在老者的臉上。
“誰?!”老者打了一個激靈,話音未完,一把抓起身邊寶劍,翻身跳下牀來,狐疑地打量着蒙面的仇九,“閣下何人?因何不告擅入?”
仇九依然用沙啞的嗓音道“老先生莫驚,看看你的寶貝還在嗎?”
老者聞言翻開枕頭,下面空空如也,哪還有什麼寶貝?老者額頭見汗,映在油燈光線下,亮晶晶一層。老者感覺暈乎乎的,晃晃腦袋,語氣中已帶出了火氣:“枕頭下原本放了枝千年人蔘,此時卻不見了。老夫還未請教閣下大名,閣下如果知道人蔘的下落,還請賜教!”
仇九道:“老先生不妨在地下找找。”
老者聞言向地上細瞧,這一瞧卻又驚出了一身冷汗。只見青磚鋪面的地上,幾根斷指散落,一個鼻子倒扣,兩隻鼻孔正正對着自己。兩三件斷掉的兵刃和那枝千年人蔘靜靜躺在洇洇血跡中。
老者心道糟糕,情知在睡夢中定然發生過大事,過去查看尚在昏睡中的少年,探探鼻息,見無大礙,心中稍定,這才向仇九一抱拳,道:“不知小老兒睡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還請閣下告知一二。”
“老先生,在這鎮上可有仇家?”仇九不答反問。
“閣下何出此言?”
“就在剛纔……。”仇九把剛纔發生的事描說了一番。
遍地狼籍宛然,不由得老者不信。老者一揖到地:“多謝閣下救命之恩,還請除了面巾,告知姓名,好教小老兒日後報答閣下大恩。”
仇九猜到眼前一老一少二人,既然身攜禮物,必然也是要去給巴山郡守尹元祝壽,自己正愁無門而入,或許可以藉此找一個進身之階。至於報恩之說,仇九渾然沒放在心上。淡然道:“老先生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敢求報!”
老者又是一揖到地:“閣下施恩不圖報,真義士也!”
“先不說這個了。敢問老先生來自哪裡?要去何處?爲何會遭人暗算?”
“恩人動問,老夫自當如實相告。實不相瞞,老夫名叫萬宏,忝居青城派三長老。此次攜徒兒陳非下山,乃是爲了給郡守尹大人送賀壽之禮,諾……”指了指尚散落在地上的盒子,“就是這枝千年人蔘。沒想到在這裡竟差點遭人暗算,多虧了閣下仗義出手,我師徒二人才不至於命喪客鄉。”
仇九又驚又喜。驚的是,天下竟真有這麼湊巧的事!茵兒幾人投身青城派,而自己偶然出手,便救了青城派二人性命。喜的是,分手以來,仇九時時惦記着鍾爺爺三人,老者是青城派三長老,正好可以打探三人的消息。強自壓抑着激動,貌似不經意地問道:“老先生是青城派的三長老?那麼,貴派最近是否來了一位龍姓的客人?”仇九沒敢提鍾萬手爺孫倆,畢竟二人曾是官府通緝的要犯,身份敏感。
“哦?敝派最近的確來了一位龍姓客人,姓龍名霖,乃是一位隱士高人。閣下莫非與龍大俠相識?”萬宏深感奇怪,不知眼前之人與龍霖有何關係。
“說來湊巧,這位龍前輩與在下算起來也屬忘年之交,有大恩於在下。日前在下收到龍前輩傳書,才知龍前輩已在貴派落腳。還望萬長老它日迴轉貴派後,替在下多多問候龍前輩,萬長老只說是一位姓鐘的人向他問安即可。”
出於謹慎,仇九沒敢表明真實身份。心道:“鍾爺爺對自己有再造之恩,說自己姓鍾也不爲過。相信鍾爺爺他們應該明白這人就是自己,得知自己安好,他們也應能略寬些心了。”
“這麼說恩人姓鍾?”萬長老起身,又是一揖到地,“小老兒謝謝鍾大俠活命之恩!”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萬長老迭行大禮,一次次深揖,仇九深感頭痛:“萬長老如此多禮,倒讓在下十分的不自在。俗話說長者爲尊,萬長老若再這樣,那在下只好抽身走人了。”
“恩人快請安坐,老夫不再多禮就是了。”
“萬長老,依在下看來,暗算你們的人恐怕是貴派的仇家,並且深知貴派的底細。在下也只是猜測,只想提醒一下貴派以後多注意一些。”
“哦?何以見得?”
“這第一,這二人此來顯然是專門衝着萬長老來的。二樓的客房幾乎住滿了,爲何就只打劫你這裡?何況萬長老是住在最末一間。這說明,來人要麼知道萬長老攜帶有貴重物品,要麼知道萬長老此次是專程爲送賀禮而來,必攜帶有貴重禮品。想要做到這兩點,非對貴派熟悉之人莫能爲。”
“這第二,劫財之匪,若不遇反抗,或未被識破,一般不會出手殺人。但今晚來人卻很反常,既未遇絲毫反抗,也無暴露身份之虞,居然想出手殺人。若不是仇家,焉能如此?”
仇九一番分析令萬宏佩服得五體投地:“閣下俠肝義膽,智勇雙全,真乃當世英雄也!”
此時,萬長老對何人出手暗算,心中已有計較,只是不便向仇九言說。心中暗道:“難怪自己着了人家的道都毫無察覺,這幫龜兒子,專好潛蹤夜行,放冷箭,施暗毒,形同鬼魅,實在是教人防不勝防。”
猛然意識到一事,暗叫聲慚愧,道:“說實話,敝派的對頭雖說武功平平,潛蹤躡行術卻是獨步江湖。以小老兒幾十年的修爲,又是當事之人,不能察覺有人暗算倒也不足奇。但聽恩人聲音,甚是年輕,卻能提前發現,那恩人的內功修爲定然相當了得。這,這,與恩人相比,小老兒一把年紀,實在是汗顏無地啊!”
“呵呵!哪裡?哪裡?在下也是尚未睡着,碰巧發現罷了。對了萬長老,聽說那尹郡守做壽,卻不知是什麼時候。”
“恩人定然是外鄉來的,我們這裡可是人盡皆知的。五日後,在巴山郡府上,尹大人要做五十大壽。這鎮上一半的客人,都是爲祝壽路過此地的。怎麼?莫非恩人也要去麼?”
“不瞞萬長老,在下初來貴寶地,也想借此機會結交結交當地英雄豪傑。只是在下並沒有請帖,不知能否進得去郡守府?”
“這個倒也簡單,屆時恩人只需裝扮成青城派弟子,隨老夫一同進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