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甘寧?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我猛一擡頭,只見那人馬之首、一身水綠衣服的男子不是甘寧是誰!
眼見那人馬就到眼前我嚇得趕忙背轉朝後隱藏自己,卻被蓉蓉用力一拉竟然擋在了路中。
“籲-————”甘寧駕馬衝在前面,突然見我倆衝出即刻勒馬停繮馬蹄這纔沒踩到我兩頭上。
被推到這副境地我已進退不是,我只得儘量的低下頭避免被他看個真切。
啪!!
甘寧一聲重鞭絕不留情地甩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朝我們吼到:“不知死活!滾!!!”
我和蓉蓉都被甘寧吼得一震,就算是我,也不曾見過甘寧有如此兇狠粗魯的一面過。
“我,”蓉蓉見甘寧要繞開離去、忙上前鉗住他的馬說:“甘大人,民女步蓉蓉。步蓉蓉你還記得嗎?”
“步蓉蓉!”甘寧瞪着蓉蓉的眼睛裡都快逼出火來,他一把甩開蓉蓉鉗馬的手更加地怒躁:“聽着給我滾!我不想見什麼步蓉蓉,我要的是步驚雲!”
蓉蓉被甘寧一把甩在我的身上,我用身體扶住蓉蓉對甘寧此等氣焰也甚是光火:“你!”
剛說了一個字,立馬想起打住!我怎麼能說話呢,一說話他定會聽出我的聲音。
見我沒有繼續說下去甘寧朝我輕瞄了一眼,沒有任何遲疑地抽了馬一鞭絕塵而去……
那一鞭啊,似乎更是抽在了我的心上!!一羣人馬像慢鏡頭般紛紛從我眼前過了去,我彷彿被擊倒般被甩在路邊不能言語、不能動彈。
他沒認出來,沒認出我來,連甘寧都沒有認出來!
шшш⊙ Tтka n⊙ ¢O
我看着片刻就遠去的人馬,短暫的發懵過後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天搶地心中悲痛欲絕!我是步驚雲哪,我就是步驚雲!!
……
這種打擊我真的無力承受了!雖然我可以認爲他此時是沒心情、趕時間等等的理由,但還是不能給自己的情緒帶來一點點的平復。
難道我已經面目全飛到連甘寧這樣的老朋友都不認識的地步了嗎??多少天來不敢照鏡子的我突然在街上發起瘋來到處找鏡子。我失魂落魄地衝撞着搜尋街上的貨攤,忙亂的尋找着鏡子。
“神經病!”
“醜八怪!死遠點!”
“死要飯的,找死啊!”
被我碰到的攤主都厭惡的驅趕推攮我,而我仿似聽不到般繼續神經質地翻找着他們的東西。
“盟兒、盟兒你停一停,你怎麼了?”蓉蓉也覺得我很不正常,上來不停拉我的手,將我翻過的東西都放回原位、給各個攤主陪笑臉。
我失神地看着蓉蓉,口中念念地說:“鏡子、鏡子……”
蓉蓉的臉色突然變得爲難起來,艱難地說:“你找鏡子嗎?”
我確定地點點頭。
“盟兒,”她不敢看我,嚅嚅地說:“還是算了吧。”
“不!”我異常堅決:“我想看一看我自己的樣子!求你、我求求你。”
“哈哈哈哈!”我面前的這家攤主是個滿臉橫肉的大胖子,他顯然聽到了我和蓉蓉的對話,對我開始奚落起來:“臭八怪還要照鏡子,真是好玩啊,也不怕嚇着了自己見閻王!要照鏡子是嗎,大爺我這兒有,拿去瞧瞧!”大胖子從別處翻出一面銅鏡,看好戲地朝我們扔來。
蓉蓉想先我一步奪住鏡子,奈何我比她還快一步,鏡子還是被我拿到了。
“手可得穩點,別嚇懵了摔嘍!”大胖子的話好象能刮人似的,我的手在他的“訓導”之下果然顫抖起來。
到底有多難看、到底有多難看呢……四周的一切都彷彿靜止,我緩緩地把鏡子舉到了面前,我的新面孔真實的映照在了我眼前。
冷!好冷!
我看着鏡中映出的面孔長長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的寒毛霎時樹立、雞皮疙瘩全都起了出來。我渾身抖篩子般戰抖,幾乎都快抽風!
蓉蓉一把奪下鏡子護在胸前:“不要看了!”她滿眼含淚看着我,再發不出一個字。
我雙手從空中失落地垂下,真是欲哭無淚。難怪連甘寧都認不出我來了,這深深淺淺粗粗細細有如蜘蛛網的刀痕已遍佈了我的大部分臉孔,別說是甘寧,我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哈哈哈哈”那大胖子攤主非常滿意的大笑起來,周圍也有很多人跟着起鬨議論起來。我突然覺得真是無地自容,大叫一聲掩面奔了開去。
“盟兒,盟兒!”身後是蓉蓉的叫喊聲。
*
*
*
夜晚時分。
經過半天的暴走狂奔我的心緒有些平靜下來,最後還是悵然的地選擇回到那所破廟。天地之大,我已無處可去。
廟中空空如也,下午的時候蓉蓉並沒有追上我,也許現在她還外面找我吧。我無力地在稻草鋪就的“牀上”坐下,腦中象被橡皮擦擦過一般一片空白。
吱——不知過了多久門響了一聲,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起身站起嚇得那人“啊!”的大叫一聲。
原來我剛纔一直沒點火照明,這下突然自黑暗之中站起,嚇到了進來的步蓉蓉。
“是我,盟兒!”我安慰她。
“盟兒!”蓉蓉喜出望外,忙去了火摺子來看。
我別過臉去說:“你這麼看我,不怕嚇到自己啊!”
蓉蓉卻十分高興:“那怎麼會?我正擔心你不會再回來了呢,還好……”她一邊說着一邊去點着了柴火,廟裡頓時亮了起來。
看着和我毫無關係,卻對我十分照顧的蓉蓉,我心中無限感慨。今日她爲了我去鉗甘寧的馬頭,這份義氣恩情我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享受?!
蓉蓉忙定坐下後高興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攤了開來遞到我面前,是兩個燒餅:“快吃吧,這是特別給你買的!”
雙眼不自覺泛起微酸,眼中掉下淚來,我連忙用手揩去:“你怎麼能讓我這麼感動,真把我當你的恩人哪!”
“呵呵,就當是吧。”她酣酣地笑道,又朝我推了推那兩個燒餅。
我取了一個給她,自己拿起一個啃了一口:“一起吃嘛,兩個人一起吃纔有患難與共的樣子啊!”
“呵呵,好!”步蓉蓉倒也不推讓,也拿起餅乾脆地吃起來。
火堆在我們的身邊溫暖的燒着,在這一刻我竟然覺得自己還是幸福的。今天連甘寧都認不出我來,而步蓉蓉卻在我容貌被毀的情況下還能覺得我是她的恩人。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難道男人和女人真的這麼大差別,女人也許真的有第六感吧……忽然,蓉蓉吃着吃着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在發着呆。
我輕輕問她怎麼不吃了,她一嘖嘴轉頭來朝我說:“我今日好像還真看到我的恩人了?”
我渾身一怔,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她歪着腦袋繼續的回想着什麼地喃喃自語“你還有印象,今天甘寧口中那人名字‘步什麼’嗎?”
我裝着也在回想,說:“哦,那好像是什麼步驚雲吧。”
“她好像就是我的恩人呢!”
我大驚,連燒餅都掉了地上。我慌忙地一邊去撿燒餅一邊掩飾地插話:“哦,這麼巧啊,你看見了她啊!”
“嗯!”她咬着燒餅繼續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暈了,這怎麼可能?我試探性地問她:“那……那你在哪兒見到她了?”怎麼可能再遇到一個步驚雲,如假包換的步驚雲可就在你的身邊呢!
“是在城門上。”
“城門上?”我怎麼會跑到了城門上去了。
她轉頭來解釋:“是城門上的一個告示,好像是個官府尋人的告示。那上面有張人像,我確定那叫步驚雲的就是我的恩人!”
有個告示?我小聲的迴應着蓉蓉,心中思緒蹁躚。
*
*
*
月已西懸,想是凌晨兩三點。
我輾轉反側,最後只得起得身來、抱膝獨坐。
眼睛已經是第七回瞟向大門了,內心真的很糾結掙扎。不知怎麼很有慾望去看一看那貼在城門上的告示。
也許就是想證明下,自己還被人惦記着,也不是真的很可憐吧……
抵擋不住內心的慾望作祟,我承認自己不是個能“久經考驗”的人。叫了兩聲蓉蓉,她顯然還是個孩子睡覺特別沉,除非打雷才能把她吵醒的。但我還是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大門口,慢慢把門移出一條縫隙,儘量不發出什麼聲響地擠身跑了出去。
一陣夜風吹來,我打了個哆嗦,顧不得那許多,我快步朝城門奔去。
懸月清光,照得城樓堡臺有如涼水般洗過,四下空無一人,惟有清風是是。
遠遠便能看見離城門不遠的告示牌中果然貼着一張告示,那頁告示上的確是有着個人像……涼風吹動着告示旁邊的旗幡輕輕舞動、也似是在翻動着我的心。
是畫的我嗎??
我內心自問。緩步靠近、有種仿若隔世的感覺。
“茲是尋人,步姓。
出行多日、至今未歸。
此人高長六尺七寸,面白淨,眉目清秀、如圖所述。
京畿口音、離家日着藍衣裙袍。
如有遇者,望速勸歸家
必賞銀千兩
……”
我口中輕輕念着,拾手撫上告示。這字寫得十分圓秀流動、藏露結全,一行鹹潤浸溼我嘴角,是他的字!
目光移向那畫中人,只見那人鵝蛋臉兒、俊美俏目、巧笑翩翩,梳着的髮髻亦男亦女。
不用對着我,也能畫得這麼相象嗎?!我用食指順着畫像的輪廓描走,不禁胸中抽搐,情不自禁的落淚紛紛。
爲了尋我,孫權竟然親自寫了告示!這城中的告示牌不下二十個,他竟然親自來寫……唐司琪啊,唐司琪,他待你如此,你也應死而無憾了吧!
只是……
眼淚一涌而上,模糊了眼前的所見,我收回手抹上眼瞼,拭去眼淚的同時也摸到了自己眼周的一道道疤痕。
涼意彷彿是從地獄穿進了我的心頭,我慟動地後退了兩部。看着那紙上含笑的人兒,再想象現在自己齷齪的面孔,我的悲傷鋪天蓋地而來。
我已經不是步驚雲了,也許也不是唐司琪了……而是個人見人厭的醜八怪、臭要飯!天啊,爲什麼一個人活着,卻好象活了幾世一樣!
我自嘲地無奈笑着,淒涼之感遍佈全身。如果這只是個夢該多好,該多好!
覺得再也無力站在這幅俊秀的字帖面前,我搖搖頭背過身去。
月更西斜,天宇墨藍。
我緩動腳步,走吧,走吧……這已是關於他人的事了。
“去哪兒?”一個聲音在身後突然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