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墨去陪嚴氏,風舒安則去了看剛剛醒來的凌湘兒,不知道風舒安對凌湘兒說了些什麼,反正原本羞愧欲死的凌湘兒總算不再想着自殺了。只是從此之後,原本天真爛漫的凌湘兒彷彿一夜之間長大,原本靈動的眼眸裡沒有了往日的朝氣,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蓋一層的憂愁與恨意。
次日下午,當墨扶着嚴氏到偏廳之時,風舒安以及凌湘兒與凌墨軒早已等候多時。幾日不見自己的一雙兒女,加之想起那日悽慘的情景,嚴氏的眼淚撲通撲通地掉了下來,凌湘兒與凌墨軒見孃親來,立馬想上前擁抱,卻被嚴氏躲開了。
凌墨軒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孃親:“娘!你......”
嚴氏垂下了眼眸,一顆黃豆般大的淚珠又從眼眶跑出:“別碰娘,娘髒。”
凌墨軒原本俊秀的臉蛋因悲痛皺成了一團,咬着嘴脣,不知說什麼,就這樣痛惜地看着自己的孃親。想安慰,又怕觸碰到孃的傷口。
反而是凌湘兒落寞地看了嚴氏一眼,顫抖着開口道:“娘是不是覺得湘兒也髒。”
“不!不!我的湘兒永遠是最純潔的孩子!女兒啊,你千萬別這樣想!”嚴氏連忙搖頭否認,說着說着,淚越流越甚。
凌湘兒走過去,從墨的懷裡接過自家母親:“既然女兒不髒,母親也不髒,髒的,是那些害我們的人!”刺骨的恨意涌現在凌湘兒的眼中,“娘,安姐姐說得對,既然傷害已經造成,無法挽回,我們絕對不能將自己鎖在悲傷之中,我們應該奮起反抗,讓那些害我們的人一分分全部還回來!”
聽着凌湘兒語氣中那咬牙切骨的恨意,風舒安百感交集,既喜又悲。悲那一去不復返的純真湘兒,喜的是她終於走出了陰影,勇敢地面對現實的一切。
“不!不!”嚴氏驚呼出聲,“兒啊!前幾日發生的事情我們就忘了好不好?娘帶你去別的地方生活,越遠越好,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生活,好不好?”說道最後,嚴氏眼神悽悲,語氣中是濃濃的哀求。
凌湘兒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娘!你什麼意思?你要我忘了我所受的屈辱?白白承受這一切?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娘!墨叔叔已經答應了幫我們報仇,你爲什麼要躲避,妹妹的屈辱,我的傷,這一切豈能說忘就能忘的了?”凌墨軒也不敢相信嚴氏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湘兒!軒兒!你們聽娘說,咱們無權無勢,用什麼復仇?娘不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娘不能失去你們!你們聽我說,別想着復仇了好不好?我們遠遠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惹不起!但是我們能躲啊!我們走,走得遠遠的!讓他們找不到我們!好不好?好不好!”嚴氏緊緊地抓着一雙兒女的手,哭勸着。
風舒安看不下去了:“嚴嫂,莫非你要湘兒和墨軒就這樣與你一輩子東奔西走過着不能見人的日子?你們又沒有做錯什麼,爲何要將自己弄得像朝廷欽犯一般。”
嚴氏眼淚婆娑地轉向風舒安:“舒安,你不懂,那些人不是我們能惹得起得。”
“娘!你告訴我們,到底是誰想要害我們!”凌湘兒一臉倔強地想要知道答案。
“落純,你就告訴他們吧!他們也成年了,有權力知道。”墨不忍地勸道,他昨日知道真相之時,也是嚇了一驚。
嚴氏看着屋內的人都殷切地看着自己,心底僅剩的堅持就在兒女們的責備的目光中徹底消散:“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是我瞎了眼啊!”
嚴氏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漸漸地說出了真相。
原來嚴氏的相公名凌向陽,十五年前就在嚴氏剛剛懷上凌湘兒之時,凌向陽帶着家中僅剩的積蓄上京趕考,從此杳無音信,嚴氏在臨湘苦苦等待,後來託人幾經查探,才得知京中有一位名爲凌向陽的戶部尚書大人,娶了當朝丞相之女爲妻。嚴氏不相信曾經恩愛的夫君會是拋妻棄子之人,便想方設法託人送信,奈何家底微薄,實在是拿不出多餘的錢財,就在這時,一封從京中寄來的書信送到了嚴氏的手中。嚴氏一打開,卻發現那是一封休書和一封信。信中明明白白地表明瞭嚴氏已經配不起他身份之意,而且凌向陽還警告嚴氏不能來找他,不然他的新夫人是丞相之女,若是被她發現嚴氏以及兩個孩子的存在,便是凌向陽也保不了他們。只是凌向陽還是念及墨軒與湘兒是他骨肉,表示願意定期託人帶銀子給他們,保證他們衣食無憂。嚴氏是何等有傲骨之人,自然不肯接受凌向陽的銀子,還帶着一雙兒女離開了老家,讓凌向陽的人再也找不到。
嚴氏原本想着一輩子也與凌向陽不再往來,奈何卻還是被尚書夫人發現了他們三母子的存在,所以纔有了那晚的事情。
“我已經帶着兒女走得遠遠的了,爲什麼她還不放過我!”嚴氏悽苦地哭喊着,這麼多年來受的委屈全部在此時涌上心頭。
“娘......”凌湘兒與凌墨軒不約而同地開口。
“落純,落純。”墨的手臂緊了緊,將嚴氏抱得嚴氏,讓她知道,無論未來還有怎樣的苦楚,她依舊還有他。
“嚴嫂,你又沒有做錯,爲何要怕她?就算她是尚書夫人,凌向陽是當朝尚書,那又如何?還能大得過皇上,大得過律法?既然是凌尚書拋妻在先,是他錯,你的一味忍讓只會助長他與新夫人的氣焰。你忍心讓你的一雙兒女滿身抱負無處施展,見到他們的人便如老鼠見到貓一般麼?”風舒安毫不忌諱地直說出口,那語氣,是哀其不幸,更是怒其不爭。
“舒安姐。”聽着風舒安這樣數落自己的母親,凌墨軒臉色也有點不好看了,“我娘也是被迫無奈,她帶着一雙孩子,無依無靠,又有如何力量與當朝尚書對抗?”
“嚴姨。”風舒安沒有接凌墨軒的話,“如今你的一雙兒女已經長大了,你也該歇歇了。你當初不肯拿他的前,就因爲咽不下這口氣,卻讓兩個孩子跟着你受苦,這就是你對他們的愛?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評論,你有你的選擇。只是如今,你的一雙兒女已經長大成人,凌向陽是他們的父親,他欠他們的,就讓湘兒與墨軒親自去要回來。舅舅待他們如親生,自然不會吝嗇相助。”
“是是是!落純,這件事就交給我與湘兒、墨軒處理吧!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墨見狀,順勢勸道。
“不行!我不同意。他們纔多大,如何與那有權有勢的惡人相鬥,你這不是讓他們去送死......”
“娘!”凌墨軒打斷了嚴氏的話語,“既然墨叔叔說了幫助我們,就一定有辦法。娘就相信他吧!孩兒真的不想一輩子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寧願與那惡人拼死一拼!”
“嚴嫂,你別擔心,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絕對不會讓你的兩個孩兒受半點傷害。”墨扶着嚴氏的肩膀,目光堅定地看着她。
凌墨軒與凌湘兒也是一臉懇求地望着她。嚴氏心中一顫,卻沒有說出大家期待的話語。
“我.......不同意!你們要是去復仇,與其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