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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盛世早去,在與江寧府相隔只有一千里之遙的成都府,已經是廣政十八年。在這五十年的長河之中,蜀國已經經歷了兩個朝代四個皇帝。自古蜀地富裕,就是此時的唐國盛時也是不及,自然蜀地的奢靡也是達到了極致。
孟昶繼位已經二十二年,之前蜀地除去偶爾的小地震之外,近些年來一直過着豐衣足食的生活,內部民間太平,外部又沒有戰亂,不過近日來周朝的大軍壓境,孟昶不得不再次收起心思來處理起比唐國還要混亂的朝政。
孟昶已經記不得是哪一年他還真心管理過朝中大事,或許是在張太華被雷震死那年,也或許是在費貴妃費嬴進宮那年,雖然他不曾落下政事,但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無論什麼大事都是任由王昭遠和李昊兩人。多年的紙醉金迷、夜夜笙歌早就讓還未到中年的他失去了青年的朝氣,也讓他沒了處理大事的果斷能力。
今日他又破例的扔下了寵愛的費貴妃,進了這讓他煩悶的大殿,與衆朝臣商議對抗周朝來勢洶洶的大軍之策。
周朝在二月高平之戰奏捷之後,北漢就採取了穩定防守的策略,周朝大軍自知暫時無法將北漢滅國,兩國都是不敢輕舉妄動,契丹如今第四任皇帝耶律璟爲了恢復長期因戰事而消損的國力,被迫停止了遼太宗和遼世宗一貫執行的南伐中原政策,採取了修生養息之策。
此時正認爲大梁城太過狹窄擁擠的柴榮正在思考着將大梁城擴建之事,此事已經經過朝中重臣商議但還未下決定,這時柴榮又聽見秦州各族百姓有到大梁進獻計策請求恢復舊日大唐疆域的,柴榮便上了心,他經常爲唐僖宗廣明以來中原國土日益縮小而憤慨,如今高平奏捷,北漢採取穩固防守之策,契丹修生養息,周朝在北方沒有了威脅,頓時他又慨然萌生削平各國統一天下的志向,於是便採納了秦州來人的意見。
柴榮因爲心急統一天下,便將大梁城的擴建之事定了下來,於是便又開始討論誰人可領軍統帥進功蜀國秦州和鳳州之人,很快朝中便有了結論,王溥推薦宣徽南院使、鎮安節度使向訓之後又說道:“蜀國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只有秦鳳二州可以此時取得,兩州到手還望陛下收兵整備,以待他日先拿下唐國江淮之地,蜀國之後再做打算。”
柴榮應下,便命令向訓與鳳翔節度使王景三月底帶兵從散關直奔秦州。
柴榮是五代十國這段歷史中少有的明主,在投奔姑父郭威時,當郭威家境並不富裕,柴榮爲資助家用,外出經商,做茶貨生意,往返江陵等地。其間學習騎射,練就一身武藝,又讀了大量史書和黃老著作,最後棄商隨郭威從戎。
在郭威稱帝柴榮繼位之後,年富力強的柴榮,雄心勃勃,決心遵照養父的遺願,幹出一番大事業,自上任伊始他便聽得忠言逆耳,勵精圖治,銳意改革,南征北戰……。
而如今已經是四月下旬,王景的攻勢勢如破竹已經連下數寨,先期自認爲可以勝任的趙季札,人還未到秦州便聽說周朝軍隊的來勢洶洶就被嚇破了膽,不敢往前,在德陽便將所有攜帶的妓女提前打發回了成都府,此刻他人還在返回的途中,當然孟昶以及朝中所有人皆是不知此事。
孟昶這會兒心裡還記掛着費貴妃那誘人的身子,故作沉思片刻間開口道:“衆位愛卿,如今周朝來犯,趙季札尚未到秦州,那王景已經連下我朝八寨,衆位愛卿可否給朕一些建議?”
“陛下,臣認爲那趙季札當不得大用,此人還不如韓繼勳和王萬迪,此時可以恢復韓繼勳官職讓其領兵抵禦周兵,再召回趙季札後用。”說話之人正是樞密使王昭遠。
王昭遠在蜀國是個實實在在的弄臣,年少時他就是市井間的無賴,腦子靈活,憑藉孟昶選美之事,他給孟昶貢獻了幾個美人,因此便進入了孟昶的眼裡,憑着他靈活的頭腦很快便受得重用。
起初官職低微王昭遠還算親和,但隨着他地位的升高爲人越來越是狂妄,因爲朝中有宰相李昊的相互幫襯,兩人把持朝政,結黨營私,蜀國凡是明臣皆是不願與兩人爲伍,但無論哪個時代哪個朝廷都有很多阿諛奉承之人,兩人的身邊也不乏走狗。
趙季札雖然沒有過人的才能、又好高騖遠膽小怕事,但卻是不與王昭遠等人爲伍,因此王昭遠就在心裡不喜趙季札,藉着這事就想要恢復與他關係密切的韓繼勳的帥位。
“陛下,老臣也是如此認爲,陣前無帥是大忌,趙季札帶了大量的物品家伎,行程定然很慢,怕是他還未到秦州,那王景就要攻到城下了。”李昊一聽王昭遠如此說便也開口道。
“既然兩位愛卿如此說那就這麼辦吧。”孟昶也認爲很有道理就不再問其他人,開口說道。
衆臣這時不開口也是知道趙季札未到不能上陣禦敵,就算他到了也未必就能帶兵打仗,如此還不如將帥位交還給韓繼勳,有了主將戰場局面才能夠得到控制,或許就會扭轉一些局勢。
孟昶心中擔心之事有了結果,便又問了兩句無關之事就急匆匆的跑回後宮。此時的費嬴已經梳理好雲鬢,正對着銅鏡之中抹着淡淡的腮紅,一雙杏眼如春水一般多情盯着銅鏡內也讓她喜歡的臉蛋,一張櫻口桃紅色脣紅,抿嘴一笑間,原本就讓人驚豔的絕美臉上更顯得萬般嫵媚。
費貴妃就是那被人稱作花蕊夫人的後蜀皇妃,也是史上著名的女詩人,才色具備,甚得孟昶寵愛,“花蕊夫人”是形容女子生嬌美,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孟昶便將此名頭賜給了費貴妃。
出身伎女的她才學很是過人,這也與當時的環境有關,盛唐一過,五代十國正亂世,但對於蜀國和唐國以及吳越這些偏居一隅的小國來說都是太平之地,經濟繁榮,朝中從上至下皆在迷醉。如此亂世卻是也是成就了紅燭燈影的秦樓楚館,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落魄才子或是販夫走卒皆以此爲樂,因此這些青樓妓館也是花下大價錢的投入培養女子的才學。
拿才學來說就是出身富貴的周憲也不及費嬴,費貴妃最爲有名的還是那首《述國亡詩》,“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前蜀也有兩位花蕊夫人,是開國皇帝王建的愛妃,這兩位徐妃是姐妹,人雖嬌美但名聲可是不足道,王建死後,王衍繼位,這兩位做爲長輩帶着皇帝遊山玩水,招蜂引蝶、賣、官鬻爵,最終使得前蜀被後唐滅國。
雖然費貴妃沒有賣、官鬻爵之事,但身爲伎女出身的她也是極好玩樂,孟昶也是貪圖享樂之人,兩人可謂是不謀而合,進宮數年,孟昶便與她玩樂了數年。
費貴妃雖然已經進宮數年,可如今才雙十年華,孟昶雖然後宮佳麗無數,但卻是在張太華之後唯獨寵愛費貴妃,這纔剛剛分開片刻便急匆匆的跑了回來。
“愛妃。”人還未進殿,孟昶的聲音便先傳了進來。
費嬴聽聲便盈盈一笑,就是她身旁的宮人看着都不禁迷醉。
“愛妃,朕聽說牡丹苑的花開了,”孟昶身着龍袍沒有一點皇帝的樣子,倒是有些像個頑童。
“陛下可不要騙臣妾,這纔不到五月,天氣還有些冷呢。”費嬴美目微轉便依進半老的孟昶懷裡。
“朕何時騙過愛妃?”孟昶哈哈一笑,隨即便拉着費嬴的小手往牡丹苑走去。
“臣妾要親眼看上一眼才知道陛下所說真假。”費嬴莞爾一笑道。
“好,若是朕騙了愛妃,那就罰朕揹着你回宮。”孟昶拉着她的小手說道。
費嬴媚聲笑道:“不嘛,臣妾要去陛下帶着臣妾一起去秦州。”
“那可不好,秦州正在打仗愛妃可去不得,這成都府城裡的牡丹皆已經開放,愛妃還是與朕一起賞花賦詩的好。”孟昶連忙搖頭,就是他本人也是不敢去那秦州。
“陛下,去不得秦州,那去洛陽可好?”蜀地多處她都玩過了,這會兒就想着去外邊走走看。
孟昶微微皺眉但臉上還掛着笑意道:“愛妃說笑了,若是朕與愛妃去了那洛陽,定是有去無回,盛唐時說那洛陽牡丹甲天下,可如今我蜀地牡丹甲洛陽,成都府的牡丹都已開放,愛妃與朕在這好生玩樂就是。”
“臣妾只是隨意說說而已。”費貴妃一雙鳳眼清波流轉,兩片薄脣緩動道。
她只是一時新奇,聽到聖上說出去就回不來了,心裡就一陣懼怕,這錦衣玉食的生活她可不想丟下,若是去了洛陽被人抓到就成了囚徒,哪裡還有如此好的生活。
“愛妃,你快看,朕可是沒有騙你吧。”兩人才進了牡丹苑,孟昶看着那白色、紅色、黃色開得正豔的牡丹就哈哈笑道。
“真美。”費嬴單手拉着裙裾,輕盈的跑上前去,微微俯下身子閉起美目將鼻尖貼在花瓣之上,嗅了一下又盈盈笑道:“陛下,好淡雅的香。”
“牡丹花再香再美也比不過朕的愛妃。”孟昶見費嬴此時人比花嬌便眯着眼睛哈哈笑道。
“臣妾有花蕊夫人的美稱,可是也知道不如這花美呢,陛下不要如此誇讚,若是說比這花美的應該只有那麼位花見羞呢!”費嬴聽着孟昶的讚美自然很是開心,可是她卻是認爲那個未曾見過的後唐皇妃要美過自己。
“花見羞早已逝去,如今朕的花蕊夫人就是當今最爲美麗的女子。”孟昶毫不掩飾的讚美道。
“陛下,可知那唐國也有個國色天香的周娥皇呢!”費嬴輕盈的走在花間,也不回頭望上一眼,臉上帶着濃濃的笑意說道。
孟昶微微一怔,他倒是經常聽人說起此事,不過卻是沒有見過,雖然身邊有這麼個美人在側,但想打那得不到的美人也難免心裡癢癢。
“陛下動心了吧?”費貴妃見他不答話就笑道,“那陛下就將那唐國滅了就是,將她那才學卓著的夫君殺掉,再將她納入後宮。”
費貴妃只是隨意的一說,她知道孟昶沒有這樣的膽魄,但也不惱,跟在愛妃身邊,一邊賞花一邊賞着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