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藍玉也對我很好很好,可是這次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和以前不一樣,具體是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出來,只是感覺到特別彆扭,便將他握着我肩膀的手鬆開,“藍玉,我就不和你多說了,你自己想喝酒就喝酒,不想喝酒,就先回府去吧!”
藍玉看着我的表情,嗤笑了一聲,也不再有過多的動作,雙手輕輕地背在身後,“姐,你都走了,這場酒席還有什麼意思,我就不多逗留,回府去了!”
我也笑了笑:“也好!反正平日裡大家都是同僚,時常見面,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功夫!”
藍玉擡頭向寢殿內望了望,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好的,姐!我知道了!你有事就快些走吧!”
原本夫君就走的比我快,而且這一路上多有阻礙,是以,夫君早已不見了蹤影。今日本是樉兒婚禮的盛宴,我穿的是華麗了一些,卻也很襯這種場合,但哪曾料到事出突然,走在路上才覺得這葳蕤的長裙極爲不方便。若是平日裡,春兒在我身旁,她會爲我將裙襬托起,以方便我走路,可是如今她不在身邊,我整個人都覺得極爲不自在。
依着夫君的『性』子,他離開大殿之後定然是去了御書房,我便邁着極小的步子,向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才走到御書房門前,內侍張公公已經邁着碎步迎了上來:“娘娘!”
我對着他點點頭:“陛下在裡面嗎?”
“在的!娘娘!奴才見陛下這麼早就回了御書房,心中就知道陛下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不痛快的事情,但是做奴才的也不敢多問。陛下至從進去之後,還沒有出來過呢,也沒有傳喚茶水、糕點之類的!奴才真是擔心呀!還好娘娘您來了!”
“張公公,你真是個忠君之人,陛下和本宮心中都有數!你去準備茶點吧!說不定過段日子,你的俸祿又會多了!”
張公公一聽,面上一喜,連忙躬身點着頭:“多謝皇后娘娘,多謝陛下!奴才這就去!”
望着張公公離開的背影,我心中嘆了一聲,夫君一向提倡廉潔,也實行了一系列的政策,即便是朝中的大員們俸祿也不是特別可觀,更何況一個內侍呢!畢竟我不能時刻侍候在夫君的身邊,有很多時候也是要仰仗他的。雖說他是個奴才,卻也年紀一大把了,家裡的老老小小都要靠着他微薄的俸祿生活。適當的犒勞一下他,也可以讓我覺得心中舒坦一些。
推開了門,夫君正端坐在御案前,手中拿着硃筆批改奏摺。見我推門而入,他頭也未擡,卻也輕聲的說道:“秀英,你來了!”
聽他話中的意思好像知道我一定會來,夫妻這麼多年了,彼此的『性』子也琢磨的差不多了,便走到他身前,對他盈盈一拜:“陛下!”
夫君擱置下手中的硃筆,擡了擡手:“無須多禮,這御書房沒有旁人!”
我淺笑着起身,對他說道:“陛下,今日乃是樉兒的大婚宴席,爲何要突然離去呢?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讓你煩惱?”
夫君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淡然一笑:“秀英,站着說話多累,這樣吧,坐到朕的身邊來!”
“這……”我望了望御桌前的那塊地方,僅能容下一張龍椅,若是再添一張椅子,怕是就放不下了。
夫君看出了我的疑慮,往龍椅的一邊挪了挪,拍了拍空出的那一端:“秀英,你就和朕一起坐到這裡就好了!”
“這……”這下子我的窘意更甚了,“陛下!這椅子上只能容下一個人,妾身坐上去於理不合。”
夫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說道:“朕是皇上,朕說出的話就是聖旨,就是禮數!真說讓你坐,你就可以坐!快些來吧!”
他的語氣中總是充滿了不可置疑,我無奈,只好順了他的話,走到了龍椅旁邊,卻踟躕着不知該不該上去。
豈料,夫君突然之間伸手一拉,我整個人倒在了龍椅上。與其說是龍椅,不如說是在他的懷中。如今身份不一樣了,我終究還是顧忌着禮數,這樣的動作,難免讓自己羞紅了臉。然而夫君卻不以爲意,輕聲問道:“秀英,怎麼樣,舒服嗎?”
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他的龍椅舒服還是說他這個人肉坐墊舒服?我無語,只能點點頭,算是回答。
恰在這時,門“篤篤”幾聲,被輕聲地敲響了。之後,我聽到門外傳來了張公公的聲音:“陛下,娘娘!茶點準備好了!”
茶點是我叫他準備的,若是平時,我定然早就傳喚他了,但是此時此刻,我卻並不想讓他進來。纔要開口,卻感覺到夫君的手緊緊地摟上了我的肩膀,對門外說道:“進來吧!”
張公公聽宣,便推開門走了進來。饒是像他這樣常年侍候在君王側的老侍從,再見到這一幕之後也不免微微錯愕了一番。然而,張公公畢竟不是一般的內侍,他臉上錯愕的表情也僅僅是一閃而過,隨即恢復了原貌,將茶點一一擺放在御案上之後,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走的時候,還將門合住了。
隨着門合住的聲音,我的心中也不免微微一震,連忙對夫君說道:“陛下,妾身這樣坐着怕是會擠到你吧!還是先起身好了!”
夫君卻沒有讓我起身,反而將我摟的更緊,手上的力道加大,讓我不能站起,又被他按了回去,“秀英,別動!朕讓你坐着你就坐着。對了,你不是想知道朕爲何會突然離開嗎?那此刻正好無人,朕就告訴你好了!”
我微微錯愕,原先以爲夫君不會說了,沒想到他還是開口了,便點了點頭,“妾身一定躬耳聆聽!”
“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覺得這朝中誰的權力最大?”
夫君這句話一說出口,饒是我也有些震驚,連忙誠惶誠恐的回道:“自然是陛下了!”
夫君淡淡一笑,說道:“秀英你不必害怕,朕問這句話沒有其他的意思。那朕再問你,除了朕,還有誰的權力最大?”
我想了想說道:“陛下設立了這麼多官員,一層高過一層,若說是權力最大的,也就是丞相了。以前還有左右丞相之分,如今卻只剩下胡丞相一人了!那麼,除了陛下,就是他了!”其實我這麼說並不是真的深思熟慮之後才說的,是故意說過夫君聽的,我說完之後,斜着眼看他,想要看看他在聽了這句話之後是什麼反應。
沒想到夫君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淡淡的:“秀英,你說的對!這朝中除了朕之外,就剩下丞相了。你說,若是缺了丞相,會不會對朝中的事情有影響?”
夫君的話雖然是淡淡的,但是聽到我的耳裡卻一點都不覺得平淡了,沒想到夫君竟然是這個意思。
“呃!”我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個要看了,不能一概而論,畢竟丞相制度也已經有很多年了,不管朝代怎樣更迭,這個職位始終都在。畢竟丞相可以替君王分擔很多朝堂上的事情!但是……”我說到這裡,便沒再繼續往下說。
“但是,若是丞相謀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大權在握,怎能不讓君主也忌憚幾分!”夫君將我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我能夠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陰霾,那是每當他要對付某一個朝臣或者是他的對手的時候,就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莫非夫君是想要對付胡惟庸?可是,夫君不是一向都很忍讓胡惟庸嗎?就連張玉清也曾經在我面前嘮叨不滿,說陛下對胡惟庸做的那些出格的事情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那次胡惟庸想要暗殺徐達,這是多麼重大的一個罪名,夫君心中定然和明鏡似的!
但反觀今日在朝堂上的時候,胡惟庸說的那些“醉話”夫君卻無動於衷,反而是徐達不滿,特意站了出來替夫君理論。可是夫君不但不怪罪胡惟庸,卻是連徐達也未曾理睬。按照他平日裡的作風,定然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最恨別人搶他的權,那些但凡可以威脅到他權力的人,他都必須除之而後快,常遇春、劉基,哪個不是?要不是湯和腦袋反應的夠快,怕是這個時候也難免要遭遇不測了。可是夫君卻偏偏對胡惟庸放得很寬,甚至可以說是讓他爲所欲爲。
“秀英,你可聽過《鄭伯克段於鄢》這個故事?”
我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說道:“妾身聽過一些,但是具體的內容卻不甚知之。不知道陛下爲何好端端的提起了這個故事?”
夫君似乎興致很高,也不管我是否沒有聽過,他繼續說道:“既然秀英你不甚知之,那朕就來告訴你吧!歷史上著名的鄭莊公,一直不爲其母親所喜愛,他的弟弟也仗着母親的溺愛,向他提出種種不合理的要求,而鄭莊公總是滿足他,直到最後,他的弟弟企圖謀反,鄭莊公纔出兵將其滅掉。秀英,你覺得鄭莊公這個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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