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媛兒的小手,對她說道:“母后的確是看不見了,也正因爲如此,母后以後都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再過幾年你就是大人了,你要懂得照顧自己,明白嗎?”
以媛兒的年紀她尚且不能明白我說這些話的意思,她沉默了半響之後她用稚氣的聲音詢問道:“母后,那你能告訴媛兒,你什麼時候可以再照顧媛兒嗎?”
此刻,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對媛兒說些什麼呢?記得戲文里人在即將離開的時候,通常都會說會在天上看着你,那我要怎樣對媛兒說呢,總不能說我在天上等着她吧!沉默了半響之後,我對媛兒說道:“媛兒,你都是大人了,不需要母后的照顧了,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明白嗎?”
媛兒有些似懂非懂,她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母后!”
這時,我聽到了一陣抽泣聲,是從春兒那個方向傳來的,再往後,我聽到了落葉的聲音。我扯了扯脣角,對媛兒說道:“媛兒,以後你父皇會代替母后好好照顧你!母后也沒什麼話向你交代了,讓春兒姑姑陪着你去玩耍吧!”
“哦!好吧!”媛兒雖然有些不太情願,但是玩耍兩個字對於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仍舊有着無法抗拒的魔力。
春兒走了過來,對着我福了福身,而後說道:“娘娘,您的身子不太好,還是讓春兒陪着您回去吧!公主就讓小蘭帶着她玩好了!”
我想了想,說道:“也好!”
我腹中的孩子一直到了足月的時候纔有了動靜,也正是因爲如此,我覺得我的一切代價爲了他都是值得的。
孩子出生的很順利,這也讓我心裡頗爲欣喜。在孩子還未出生之前我們就已經想好了名字,叫他朱橚。但也正因爲此,我的體力完全耗盡,更有太醫斷言,我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三天。
只有三天了嗎?儘管我看不到,可是我卻感覺到了自打生了橚兒之後,皮膚已經開始有些鬆弛了,我的臉,身上的所有肌膚,都沒了往日的彈『性』和水分。有時候暗自慶幸,多虧我看不到了,否則看到自己如今的這副模樣,一定要被嚇死了。
這三天以來,夫君守在我身邊,哪裡也不去,甚至連朝政也不理了。在這幾天以內,春兒也是一樣,整日以淚洗面。她在我面前再也瞞不住了,她的一舉一動我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橚兒一生下來在我身邊更是沒待多久,我的眼睛不好,看不到他,只能聽到他的哭泣,心中雖有萬般不捨,卻也知道自己已經再沒有能力去管他了。
太子和太子妃來過很多次,但是夫君怕我難過,只讓我見了他們幾次。之後,便將他們拒之門外,他說,這剩餘日子只允許我們兩個人一起度過。
那天,醒來之後便坐了起來,身旁似乎只有夫君一個人。他均勻的呼吸聲還響着,一定還在熟睡。如今我早已經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我只是每天那麼茫然的睡覺,醒來。若是哪一天,我一睡之後就醒不來了,那也是一件好事呵!
也許是感覺到了我起身,夫君也醒來了,他將衣衫爲我披在身上,輕聲說道:“秀英,你怎麼起來了?天『色』還早,你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陛下,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醜?”我的聲音傳來,輕飄飄的,空『蕩』『蕩』的,彷彿沒有靈魂一般。
夫君也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他說道:“秀英,怎麼會,你很好。在朕的眼裡,你是最漂亮的!”
“陛下,我覺得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打扮過了,你可以讓我再打扮一次嗎?即便是要走,我也要漂漂亮亮的走。”
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夫君沉默了一會兒。也許他也感覺出來什麼了,是以,他答應道:“好的,秀英!朕說過,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朕都會答應你!朕立刻就叫人進來幫你打扮!”
沒過了多久,夫君便將春兒叫來了。春兒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跟着我,知道我的喜好,有她幫我,我也覺得很放心。
總覺得這次春兒爲我裝扮特別的仔細,這一幕場景讓我想起了在我被冊封爲皇后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仔細的幫我打扮。過了很久之後,在我快要坐不住的時候,春兒說道:“娘娘,好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感覺到這次的裝扮非常的隆重與華麗,我才安心了下來。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對她說道:“多謝春兒!”
春兒忍着即將涌出的淚水,哽咽了半響,說道:“娘娘,不用客氣!”
寢殿內又只剩下我和夫君兩個人了,夫君將我攬在懷中,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淺笑着問他:“陛下,妾身好看嗎?”
夫君哽咽着喉嚨,說道:“好看,你在朕的眼裡是最好看的!”
我淺笑着不再回答,對於我來說,這句話是我聽到最美、最好的情話。
夫君緊緊地抱着我,不覺間,有一滴淚滑落下來,正好滴在了我的臉上。我想要伸出手去安撫他,想要替他拭去淚水,可是我的手卻提不起來,沒有力氣可言。就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看來,我的生命到了極限。
我只聽到夫君在我的耳邊不斷的訴說着:“秀英,不要離開朕!不要離開朕!”
我的脣角掛着一抹淺笑,而後合住了眼瞼。
洪武十五年,農曆八月馬皇后病逝。同年農曆九月葬於孝陵,諡號孝慈皇后。永樂元年上尊諡號:孝慈昭憲至仁文德承天順聖高皇后。
馬皇后薨逝之後,舉國上下同悲。她的貼身婢女春兒一直在料理她身後的事情,雖然面上看上去很是悲傷,然而卻沒有其他不同尋常的徵兆。在馬皇后薨逝的第二天,宮女小蘭尋找春兒,卻遍尋不着。無奈之下,只能發動大家一起去尋找。
一行人一直找了整整一天,最後在後花園中某一處不太顯眼的地方發現了她的屍體,她早已沒了氣息。在她的腳下還殘留着未曾然繞殆盡的紙錢,並留有一封血寫的遺書。上面說的很清楚,她是自縊身亡,爲了追隨馬皇后而去。
朱元璋得知此事,命人將她厚葬。
七日之後,當馬皇后即將入殮皇陵的時候,突然不知從何處跑進來一個女子,身着麻布孝衣,一步一跪的向着馬皇后的棺槨叩首。寒風中,她的額頭早已磕破,血流不止,但是她卻依舊持續着她的行爲。
這一舉動引來很多人圍觀,其中就有當初追隨過馬皇后的宮人將她認了出來。她是前些年馬皇后放出宮去和一個侍衛成親的婢女,這個婢女名叫春蘭。
馬皇后的死給了朱元璋巨大的打擊,他開始放縱自己,不斷地寵幸后妃,生了二十六個兒子,十多個女兒。之後他在人生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到他生命的終點。
洪武十八年,聞名明史的郭桓案爆發,朱元璋親自帶領衆人查案,前前後後殺了三萬餘人,此案纔算是告終。
此外,馬皇后在世時,胡惟庸案就一直在進行,但是並沒有因爲因爲胡惟庸的死而結束。它仍然延續着,不斷有某人因爲另一某人的供詞被殺,何處是個頭?
馬皇后死後,湯和在自己的府邸中將所有醫學文獻以及自己平生的醫學著作燃燒殆盡。兩年後,他往府中擡了一百二十房小妾,朱元璋下令叱責。洪武二十一年,湯和告老還鄉,朱元璋非常高興,下令解除了湯和的兵權,並在鳳陽給湯和修建府邸。
當時沿海一帶經常受到倭寇的『騷』擾,朱元璋便命令湯和前往巡視。一年之後,他返京覆命,此時,鳳陽的府邸也已經建成。他攜帶家人向朱元璋辭行,朱元璋十分高興,賜他黃金三百兩、白金二千兩、紙紗三千錠、彩幣四十多套,並且下詔褒獎,諸功臣無人能與他相比。從此以後,湯和每年一次上京朝見。
自馬皇后死後,藍玉的才能逐漸表現出來,他有膽有謀,勇敢善戰,屢立戰功。更是於捕魚兒海中大破北元,基本摧毀其職官體系而名震天下。洪武二十年拜徵虜大將軍,洪武二十一年拜大將軍、涼國公。
藍玉在結束了與北元的捕魚兒戰役之後,開始班師回朝。在回朝的途中他侮辱了元妃,致其羞愧而死。也正因爲此,朱元璋大爲惱怒,但考慮到他的功勞,便沒有更深的去追究。
而藍玉並沒有因此而改過,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在回到喜峰關口時,由於已經是黑夜,守關的官員已經休息了。然而藍玉在官員還未來得及開門之前就強行攻擊關卡,打破城牆強行闖入。
也因如此,朱元璋將本該給他的封號樑國公改爲涼國公。然而藍玉並沒有因此而得到警覺,他再次挑戰朱元璋的忍耐,在軍隊中任命自己的親信官員,佈置自己的勢力。
這一切都沒逃過錦衣衛的眼睛,朱元璋已經將他當成了胡惟庸第二。
朱元璋一忍再忍,直到後來再沒了耐心,向藍玉伸出了屠刀。洪武二十六年二月,錦衣衛指揮告發藍玉謀反。在錦衣衛告發後朱元璋很快便逮捕了藍玉,並將他下獄審理。之後朱元璋下令繼續徹查,一共查出藍玉同黨一萬五千人。
藍玉案之後,朱元璋一發不可收拾,先後誅殺功臣。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殺掉了四十年前爲他算命的周德興。這位已經被封爲江夏侯的算命先生終於兌現了當年的算卦結果——卜逃卜首則不吉。
洪武二十七年,朱元璋殺穎國公傅有德,一代名將就此隕滅。與他同時被殺的還有藍玉的副將、在捕魚兒海戰役中立有大功的定遠侯王弼。
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殺宋國公馮勝,這位開國六公爵的碩果僅存者終於沒有躲過這一刀。
朱元璋的這一舉動也爲後來埋下了禍根,洪武二十五年朱標薨逝。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崩。同年,朱允炆繼承皇位。同時,他將第二年定爲建文元年。建文四年,朱棣發動了靖難之變。之後他廢除建文年號,改稱洪武三十五年,並在他的支持者們反覆幾天的勸進之後,登基爲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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