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吹動着河岸邊的柳樹,細嫩的柳枝才發芽,格外的新綠。湯和一身白衣屹立在河畔,他的身影倒影在河水中,顯得孤寂而悠長。他俊美的臉上寫滿了淡淡地哀傷,他的病才痊癒,可是他又聽到了一件對於他來說稱之爲噩耗的事情。他最好的兄弟要和他最愛的女子成親了。
這件事情讓他感到難過,然而更多的是無奈。想起當初郭子興對他說會將秀英許配給他,可是後來呢?後來他竟然將秀英許配給了朱元璋。自此以後,他對於自己的這份感情就只能隱藏在心底,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說出口。以後,再見面,她就是他的弟妹了。每當看到他們兩個人出雙成對,恩恩愛愛的樣子,他忽然間覺得,也許朱元璋比他更適合她。
他痛嗎?痛!恨嗎?似乎也有一點。可是痛和恨再多也比不上自己和兄弟十幾年的感情,比不上他對秀英的愛。只要心愛的人過得幸福,那麼,他就是快樂的!
他將手中拿着的簫放在脣邊,輕輕地吹了起來。曲聲哀怨而又委婉,似是如泣如訴,又像是紓解胸懷。不知道他吹了多久,就那樣吹着,一直到快要日落的時候,才感覺到身後有人。
湯和轉過身子,衝着身後的樹林中喊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那裡!”
這時,從柳樹的背後探出一個小腦袋,而後,一個小小的身影『露』了出來。在看到他後,羞赧的一笑,“湯大哥,是我!”
“原來是春兒姑娘!不知道你找我有事情嗎?”湯和的眼角淡淡地,浮現出一絲歡快的神『色』。
春兒其實從他一開始吹簫的時候就跟着他過來了,可是她不敢上前,只能偷偷地躲在樹的背後看着他的背影。對於那天的事情她其實還是心中有愧的。可是一想到如今姑娘已經和朱統領成親,一切都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不由得,她的心裡又對湯和燃起了希望。也許,再多接觸幾次,他就會喜歡自己了吧!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也淺淺笑了笑,“湯大哥,沒事的。我就是聽到有人在吹簫,好奇之下被吸引了過來。只是沒想到會是湯大哥,我怕多有打擾,所以,才躲在了樹的後面。”
湯和笑了笑,說道:“吹得一定很難聽吧?”
春兒聞言,微微怔了怔,繼而急忙搖着頭,“不,湯大哥,你吹得很好!”
湯和還記得他第一次見春兒的時候,她見到他是那樣的爽朗,可是不知爲何如今看起來頗爲羞澀。他想,也許是因爲秀英的事情她感到有愧於他吧。但是他並沒有說破,他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既然覺得我吹的很好,那我就再爲你吹一曲吧!”
“好呀!好呀!”春兒拍着手,歡笑着。
湯和便將簫再次舉到脣邊,開始吹了起來。他其實很想將這首曲子吹給秀英聽,可是他知道,以後怕是再無機會了。
如今可以吹給春兒聽,也權當是吹給秀英聽吧。
一曲畢,春兒拍手叫好,“湯大哥,你吹得太好了。”
湯和淡淡一笑,“春兒你可能聽懂這其中的意境?你可知道我想要表達什麼意思?”
這句話倒是把春兒問倒了,她的學問很淺,對於湯和的簫聲她的確聽不懂。是以,在湯和問她的時候,她一下子有些怔忪,片刻後,她訕訕的笑了笑,“湯大哥,我學問淺,你問我,我也不懂。我只知道好聽就是了!”
湯和聞言,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他想,若是這次是吹給秀英聽的話,那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她能夠聽懂他的簫聲嗎?能夠聽出他的簫聲只爲她一人而吹嗎?
春兒看到湯和出神,以爲他對於她聽不懂簫聲有些惱怒,她忙說道:“湯大哥,你不要生氣,請恕春兒愚鈍。我,我以後一定多多研究這方面的知識!”
湯和搖了搖頭,說道:“千金易買,知音難尋。你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在這裡待了這麼久,我還是將你送回去吧!”
春兒一時之間以爲自己聽錯了,之後她回過了神,興奮地說道:“多謝湯大哥,多謝!”
湯和淺笑着衝着她擺了擺手,而後再將手放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對春兒說道:“一起走吧!”
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在這初春的夕陽下漫步,對於春兒來說無疑是最浪漫的事情,她真的很希望這件事情可以一直持續,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湯和也以爲秀英和國瑞成親之後,一切都會很順利,哪曾想到,沒過了多久,國瑞因爲私自放了俘虜的事情而遭到了郭大帥的處罰。更沒令他想到的是,秀英居然不顧自己的安慰親自去牢裡送飯給他吃。
他在感嘆的同時,他也有些嫉妒國瑞,他有時候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入獄了,她會不會也這樣對待他。
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訴他,他決不能讓自己處於危險中。也許,這一世他們無緣,可是他卻不想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在他的努力下,他和其他人一起想盡了辦法,終於將國瑞從牢裡救了出來。他原本以爲這是他們的努力,卻沒有想到這背後出力最大的人居然是秀英。從那一刻起,他忽然間明白了,秀英和國瑞之間的感情是不會變的。他永遠也無法進到他們之間。
或許有所成就的人註定一生都不會平凡,而朱元璋更是應了這句話,沒過多久,就傳來郭大帥讓他去往定遠的消息。那一刻,湯和很想跟着他一起去,也許在戰場上就會將一切的不愉快忘記。但是朱元璋卻沒有讓他和他一起去定遠。他讓他留下,代爲照顧秀英。
照顧秀英,那曾經是他的夢想,可是如今卻換了原本的身份。他想要以愛人的名義去照顧她,可是如今,他只能用大哥的名義去照顧她。但是無論用哪種方式,用怎樣的身份,他都不會介意,並且甘之如飴。
過了沒多久之後,朱元璋順利班師回來,他看到他大捷歸來也很爲他高興。當天夜裡,他便和他在一起,討論今後的事情。
幽暗的營帳中,昏黃的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老長,湯和的面上全是喜『色』,他對朱元璋說道:“國瑞,你這次大捷歸來,可是爲我們起義軍長臉了!爲兄祝賀你,將來你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這些祝福的話並沒能讓朱元璋高興起來,相反,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湯大哥,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聽了之後作何感想?”
湯和對於朱元璋的反應頗爲詫異,他問道:“什麼話?有話你就直說,你我兄弟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有什麼顧忌嗎?”
朱元璋搖了搖頭,頗爲無奈與心痛,然而,相對於前兩種情緒,他更多的是決心。他說道:“湯大哥,既然你我是兄弟,那麼我也就不瞞着你了!想來你也清楚,當初大帥派我去定遠是什麼意思。如今,我雖然捷勝歸來,但是也正因爲如此,大帥會對我更加的顧忌。若是我想要長期發展,恐怕在這裡是待不下去了!”
湯和聞言,也默默嘆了口氣,“說到底都是我不好,我原本以爲郭大帥是個可以投靠的明主,卻沒料到,他竟然是這樣的!”湯和此時的心中感概萬千,不僅僅是爲了朱元璋的事情,更多的則是爲了自己當初與秀英的婚事。
自打秀英和朱元璋成親之後,他就再沒去單獨找過郭子興,也從來沒有問過他。也許郭子興認爲他膽小、懦弱,根本不值得一提。也想着他或許根本就不會去找他,因爲他不敢。像他這樣的人不用也罷。
但是事實只有湯和心裡清楚,他其實只是不想讓秀英受傷。若是這件事情的真相傳了出去,無論對誰都沒有好處。他重情重義,怎會陷自己的好兄弟於不義,又怎會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名節受損呢!若是讓旁人知道郭子興將她當做籠絡人才的籌碼,那麼她在這軍中尷尬的身份和地位恐怕會愈演愈烈。這是他不想看到的結果。
湯和回憶着往事,想了很多很多,後來,他好不容易纔回過了神,繼續對朱元璋說道:“國瑞,既然你這樣說了,那就代表你心中已經有了想法。那麼,我可以聽聽你的想法嗎?”
朱元璋沉默了很久,最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對湯和說道:“湯大哥,這次,我決定了,將兵權交還給郭大帥,我要重新組建一支屬於自己的隊伍,去幹一場大事!湯大哥,你願不願意追隨我,支持我?”
湯和沒有想到朱元璋竟然萌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不過,他卻能夠想的通透。之後,他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對他說道:“國瑞,你放心好了。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若是你已經決定好了,你就直接交代給我吧。需要我做什麼,你就直說!”
朱元璋聽到湯和如此爽快,他的眼底全是喜『色』,他對湯和說道:“湯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
湯和聽了他的話淺笑了一下,之後又微微蹙起了眉頭,說道:“你若是要離開,那麼秀英呢?她怎麼辦?她可願意和你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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