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即將臨盆,還要如此操心世子,說起來都是春兒的不好,若是春兒能抵得上娘娘一星半點,也不至於……”
她話說到這裡忽然打住,不再往下說。我以爲她是在說學問的事情,便笑道:“你呀,平日裡若是多學點,也不至於如今苦惱了。元兒本就是我生的,都已經勞煩你那麼多年,如今都回到我身邊這麼久了,再勞煩你就說不過去了!”
春兒道:“娘娘,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世子雖不是我親生,卻與我多年生活在一起,甚是有感情,我早已將他當做自己親生的,只是可恨自己沒那本事,不能親自教導世子!”
我忙握住了春兒的手,說道:“瞧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我自是知道你與元兒有很深的感情才放心讓你一直照顧他,若是換了旁人,且不說元兒,我自是不願意。我此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看到你出閣!”
春兒聽了我的話,再沒說些什麼,只是垂下頭,低聲說道:“娘娘,春兒此生早已不再想此事,只願一輩子跟着您!”
我嗔道:“傻丫頭,你怎能一輩子跟着我,若是有朝一日我先你而去,你該怎麼辦?”
本是一句玩笑話,卻哪料春兒反應極大,我的話才說完,她立刻回道:“若若有一天娘娘先春兒而去,春兒定然第一時間跟了娘娘去!”
聽了她的話我忙啐了一口,說道:“呸呸呸!說的什麼話?快去將元兒叫來!”
春兒離開後,我碘着大肚子坐回榻上,最近總是會感到疲憊,大概真的是因爲快臨盆的原因!聽着春兒的話總是無端會感到心中不安。雖說她的這份忠心的確使我很感動,可我寧願她不要追隨我,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不大一會兒,春兒已經隨着元兒來了。夫君已經將元兒立爲世子,是名副其實的大統繼承人,還派宋濂親自輔導,元兒進步的也很快,着實讓我欣慰不少。元兒回到我身邊也有幾年了,這幾年,他長得飛快,已經從小孩子初長成了一個小少年,但見此刻他身穿一件水藍色的錦繡長袍,原本虎頭虎腦的臉龐已經是棱角分明,髮髻用明黃色的金箔發冠束着,兩隻大眼睛中飽含笑意。見到我之後,他對我行禮道:“孃親,春姨說您找孩兒,不知孃親有何事?”
我淺笑道:“元兒長大了,都成了世子,孃親見你還得有事才能傳喚嗎?”
元兒聞言,慌忙跪在地上,急切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今日隨着宋先生學習,沒有先生的吩咐,兒子不敢隨意走動!若是哪裡惹孃親不高興了,兒子願意接受懲罰!”
我擡了擡手,說道:“元兒起來,爲娘和你說笑的。爲娘今日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的功課,你這麼久了都和宋先生學了些什麼?”
元兒起身,拱手道:“先生教了一些《論語》、《大學》、《中庸》還有《莊子》、《墨子》、《韓非子》等諸子百家,另外還教了一些史事!”
“那元兒你學的怎樣?可有什麼想法?”
“對於諸子百家的著作,元兒比較喜歡孔孟之道,再結合宋先生所講的史事,認爲治理天下儒道尤爲重要!”
正說着,卻聽一人聲音傳來,“難道世子認爲韓非的法道不好嗎?一個國家,需要有法律來約束,如若只是一味的施行懷柔政策,只會讓這個國家的人越來越懦弱!一旦遇到外敵人侵,或是自己人的背叛,這儒道能夠行得通嗎?”
循聲望去,纔看到是夫君,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元兒的身後。已是冬日,外面天寒,夫君穿着一件貂絨披風,看上去頗爲華貴。我們見到他之後紛紛行禮,“主上!”
“父王!”
我纔要從榻上起身,夫君就將我按回了牀上,說道:“秀英你不要動,身子不方便就不要行禮了!”
我淺笑道:“夫君這是在和元兒商討治國之道嗎?”
夫君也笑道:“都已經是世子了,日後自是要繼承大統,而今我特意派了宋濂教他,本想去書堂找他,卻聽下人說他來了你這邊,就趕來了。恰巧聽到你們二人的對話,就忍不住插嘴了!”
“夫君過問世子的功課是理所應當的,我也只是許久不見元兒,有些想念,順便問一問他的功課。如有什麼地方擾亂了夫君的計劃,還望夫君莫要怪罪!”
“爲夫怎麼會怪你呢,只是和世子討論一下治國之道而已,你也不必太過於掛心,宋濂的本事那自是不用說,將是自交給他,我放心!只是那些人學者總是免不了有些書卷氣,世子將來做帝王,只靠懷柔政策是不行的!”
“夫君不必介意我的想法,你還是和世子討論功課!”
夫君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說道:“方纔的一番討論我也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過後我會與宋濂一起討論討論,再加強一些其他方面的功課!秀英,我打天下之時都是在馬背上成長起來的,如今世子尚未曾練過馬,可選一良將教他,你認爲選誰會合適一些?”
我凝眉細想了一下說道:“不如就選藍玉!湯帥不在,徐達和常遇春兩位也上了戰場,如今能靠得上的也只有他了。夫君認爲如何呢?”
夫君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說道:“如此甚好,就讓藍玉教他!”
說罷,夫君轉頭看向元兒,問道:“那世子意下如何?”
元兒垂首躬身行禮道:“父王安排,孩兒聽從父王的!”
夫君笑着拍了拍元兒的肩膀,笑道:“真是個懂事的孩子!藍玉定然會教出一個不一樣的你!”
雖然是我舉薦的藍玉教元兒,但是心底裡卻終是不放心,便叫春兒去召喚了藍玉。藍玉來的時候,已經接到了夫君的旨意,是以對於我的傳喚並不驚奇。
藍玉進門之後,對我行禮,說道:“娘娘!”
我坐在主座上,微笑着對他擡了擡手,說道:“不必如此多禮,這裡也沒有外人,叫我姐姐便可!”
待他落座之後,春兒爲他奉上了茶水,他端起茶杯淺飲了一口,放在桌上,說道:“姐姐今日找我來可是爲了世子的事情?”
我點點頭,說道:“不錯,正是爲了世子的事情。主上希望世子可以像他一樣,能能武。對於宋濂的那一套教詞,住上覺得太過於人氣息,所以想找個人教世子,我便舉薦了你!”
藍玉道:“那藍玉是要謝謝姐姐了,如此重任就這樣放心的交給了我。”
“如果教好了世子,日後主上定然不會虧待你的!”
“這個藍玉自是知道,只是今日姐姐找我來恐怕不只是閒話家常!姐姐有什麼交代儘管直說,在藍玉眼裡,世子和自己的親外甥一般!”
我笑道:“如此甚好!我今日喚你來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說世子他自小沒有跟我和主上一起長大,難免身子骨弱了些,如若他哪裡有做的不妥當的地方,還要弟弟你不要見怪纔是!”
聽了我的話,藍玉淺笑道:“姐姐,你這做了母親就是不一般,處處想的都是自己的孩子!藍玉雖說沒有念過幾天書,對於世子的教法自然會好好研究一番,不可能等同於一般較場上的訓練。姐姐如若不放心,儘可以來馬場,如果有那些地方教得不到位,姐姐也好在一旁提醒纔是!”
“這……”我猶豫道:“藍玉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囉嗦?一個婦道人家,還頂着個大肚子,跑去馬場會不會不妥?如若真去了還像是我去監視你呢!”
藍玉將茶杯中的水一飲而盡,起身說道:“姐姐何時變得如此囉嗦?這當了母親的人都是如此嗎?姐姐要來就來,不來便罷了,藍玉這就得去馬場準備了!告辭!”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嗔笑道:“小東西,竟然嫌我囉嗦!等你日後去了親,怕是你娘子會在你耳旁聒噪死呢!”我也端起茶杯,將水喝完。這龍井雖說不是新鮮採摘的,倒也保存的頗好,喝上去仍舊有一股清香,怪不得藍玉將水全部喝光了。我將茶杯放到桌子上,說道:“春兒,將我們今日喝的龍井茶,包上兩斤送到藍玉府上去!”
春兒答道:“是,娘娘!”
我將手伸了出去,春兒適時的將我扶起,“走!替我更衣,我們去馬場上看看,看藍玉是怎樣教世子的!”
春兒聽了此話,忙勸阻道:“娘娘,您的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去了。馬場上混亂,萬一不小心衝撞了,那就麻煩了!”
“不打緊的,我們只是在遠處看看,不靠近,不會有事的!再說了,馬場都有護欄,不會那樣輕易傷人的!”
春兒見不能勸阻我,只好說道:“既然娘娘執意如此,那春兒也只好照做了!只是娘娘,外面天氣寒冷,你得多穿衣服纔是!不如就將主上送您的那件貂絨大衣穿上可好?”
我擺擺手說道:“不必了,那樣華貴的衣服我終是不習慣!不是還有那件兔毛的嗎?就選那件,保暖性也好,也不算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