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武林萌主
現在雖然過了用餐的高峰期,酒樓中用餐的人還是極多,一衆人在角落處找到兩個桌子,黎清何盈三人一桌,另外四個騎士也是一桌。
點好酒菜,見何盈興奮的四下張望着,黎清不由笑道:“剛纔元小姐說周國酒菜天下聞名,看來是見多識廣之人。怎麼對這種小地方還如此感興趣?”
何盈嘻嘻笑道:“去過別的地方,這裡可從來沒有來過啊。”
幾人說話之際,小二已提着酒上來了。黎清給三人各滿滿的倒上一杯酒,舉杯朗聲說道:“兩位,請!”說罷抱着大酒杯一飲而盡。
何盈也把杯中的米酒一飲而盡,剛放下碗,忽然“砰——”的一聲碎杯聲傳來。她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坐在她身後的中年男子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
酒杯一砸,他猛地抽出背上長劍重重砍在桌子上。一陣巨響傳出,桌子上的飯菜摔了一地,木桌也給劈成了兩半。
何盈看向這個人,見他約三十來歲,面目清癯,三絡長鬚,是個頗爲清秀有氣質的人。這人此刻面孔通紅,雙眼中也盡是血絲,看來喝醉了!
正在這時,這人放聲長哭起來。他的嚎哭聲在大堂中驚天動地的響起,有幾個遊俠見此皺眉站起,手放在劍柄上,準備上前教訓一頓。
正在這時,那人一邊長哭一邊唱了起來,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和失落:“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他歌聲一放,那幾個手放在劍柄上的遊俠同時一頓。接着臉上也露出悲傷之色。這時,又有幾聲嚎歌聲響起,這些人唱的都是這首黍離,當唱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已是數十個聲音同時響起。
黎清這時雙眼也紅了。他跟着低低地唱合着,唱到最後。聲音中已有悲音。何盈舉目望處,一酒樓中人。如她這樣平靜地已經沒有了幾個。這些人一邊哼唱着。有的淚流滿面,有的咬牙切齒!
“元兄!”黎清忽然開口了。他看了元清一眼,雙眼掃過何盈後,一字一句的說道:“元兄是文國人,當此國家危難之際,這種亡國之悲音想來聽得不少吧?”他沒有看向何盈,聲音也很平靜,可何盈有一種感覺,他似乎是對着自己說出這句話來。
黎清啞聲說道:“夏國勢大,眼看我們就要成爲無國無家之人,這些人心中憂憤,天天在這裡放歌而行,終不是一件好事。元兄看來是非常人,不知對於此事有何看法?”
說罷,他盯着元清。
周圍的放歌聲並沒有平息,反而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何盈甚至聽到,街道上也傳來一陣陣的嚎哭聲和歌唱聲。
她呆呆的聽着,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周國人,也沒有把周國當成自己地祖國。她的觀念中,一直以爲,天下大勢,統一纔有利於民生。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人的心中會是如此的痛苦。滅國亡家之悲,會讓人這麼心酸!
她低下頭去,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有點無顏以對。縱是沒有錯,她也無顏以對!
對上黎清盯視地目光,元清長長地嘆息一聲,輕聲說道:“黎兄請見諒,在下從小就遊歷四方,早就沒有了家國之念。”他聲音放得很低,聽起來頗爲慚愧!
黎清苦澀的一笑,轉過頭看向何盈,灼灼地盯視着她問道:“元小姐如何看呢?”
他的目光如針一樣,緊緊地刺向何盈。何盈擡起頭來,擠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我和我哥一樣。”說到這裡,黎清露出一抹冷笑來。何盈微怒,忍不住沉聲說道:“不過,黎兄所言也有錯處。以我看來,以往諸國並起時,如其說是國人之家國,不如說是王孫貴族之家國。諸國間地百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樣的如牛如馬,要麼在戰場上成爲死卒,爲他人地榮華拼命,要麼餓死在家園中!”
她說得鏗鏘有力,黎清本來頗有怒意的臉色不由一白,呆呆的看着她久久沒有開口。何盈憑着一時之氣說完這句話後,見黎清臉色慘白,心中也有點不忍。
而坐在旁邊的元清,則雙眼晶亮的看着何盈。他暗暗想道:難怪她能爲天下人稱讚,這個名字的主人,不僅僅是一個絕代佳人,她還有着超卓的目光和開闊的心胸!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令王稱和何天同時愛上她!
三人都是一陣沉默,這時大堂中的悲聲還是不斷。黎清閉了閉眼,啞聲問道:“依元小姐看來,那我周國是該滅了?難道他夏王王稱,當真就有那個能力,能令天下百姓安樂?”
何盈輕輕的說道:“就算王稱不行,統一之後沒有了成年不休的戰亂,天下百姓可以生息休養,也是一大功德!”
“功德!”黎清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在悲聲中那麼突兀,一時大堂中人紛紛停下歌聲,轉頭向他們看來。
黎清怒視着何盈,大笑道:“功德?殺人如麻,攻佔他國城池,把國王當奴僕還是功德?”沒有想到他反應這麼劇烈,何盈心突突的一跳,不由轉眼看向元清,準備一有不對,就和他殺將出去!
黎清深深的注視着何盈,看到她盈盈的雙眼中那熟悉的波動,忽然心中一碎,接着又是一凜。便收住了笑聲,慢慢的坐了下來。
才片刻間,他的表情便恢復了平靜,似乎剛纔的失態是別人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