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存在於少數人心頭的些許疑『惑』,對這支得勝之師的整體情緒,當然不會造成多大影響,更沒妨礙時刻準備逃難的阜新百姓,在聽到勝利的捷報後,半夜裡闔城而出,齊聚於城外五里坡前等候凱旋的義勇軍。
因在長山甸做了休整,隊伍到達五里坡時,已是九日近午時分。最先和着暖烘烘的日頭映入阜新人眼簾的,是那面已然缺了一角的黑藍『色』大旗,大旗下的那幾輛馬車打扮得可花俏了,一面面日軍的識別旗旗頭向下的斜『插』在車圍上、取了篷子的馬車上堆滿了此次戰鬥繳獲的戰利,有三八大蓋、十一式輕槍槍(俗稱歪把子。)、九二式重機槍、八九式擲彈筒、迫擊炮、成箱成箱的子彈炮彈、一捆捆的日式軍大衣……,可謂是林林總總、應有盡有。
再後面就是一片銀『色』的世界了,白幡、白衣、白帽,連載着陣亡勇士的遺體的大車都被白布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他們蒼白的面容。每一輛大車上都『插』着一面碩大的白旗,旗上用血紅的大字寫着十來個烈士們名字!有細心的人數了數,這十四輛靈車一共承載了二百三十六個不屈的中華男兒魂!負責護衛英靈的義勇軍士兵們悲慼而驕傲的與靈車同行前進着,每走上一段,走在排頭的兩人就會衝着蒼天打響手上的火槍。這種種安排,無疑把現場的氣氛渲染得更加的莊嚴肅穆了。這也引得那些在白旗上看了自己的親人、友人的名字的迎接者們紛紛哽咽着、抽泣着,剎時間五坡裡前哭聲一片。
在這無可置疑的勝利榮光和極度震憾人心的悲壯的交替衝下,數萬民衆的心徹底淪陷了!
率先跪下去的正是那位德高望重的魏老先生,他手裡端着的那碗原打算敬給林子嶽的白乾猛得灑向了半空中,並大聲悲呼道:“保吾土、衛吾民、全吾城的壯士們英魂不遠,我阜新二十萬父老將永遠銘記你們的功業,世世代代爲你們上香磕頭!”
魏老先生身後的士紳們、百姓們,也成片成片的跪下了,不管過去如何,未來又會如何,至少此時此刻阜新人是真心實意的彎下了他們雙膝!
不止如此,他們還自發的跪到了兩邊,給那些活着的死去的勇士們,讓出了一條凱旋大道!
這卻把勇士們給難住了!這個禮卻太重了!重到連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老兵油子們都不敢坦然受之,更不用說隊伍中的那些阜新子弟了!
可民衆的熱情又是傷不得的,思來想去,最後林子嶽只得把隊伍一分爲二,軍旗、繳獲、靈車在數萬阜新百姓的跪迎中昂然上坡,包括他們幾個大頭頭在內的大隊人馬都靜靜的繞過五里坡,向城門緩緩行去!
很少有人沒注意到,林子嶽就此下達命令時,自姜大海、賀仲年以下的官佐們,都抱以了軍禮。且不論這些人敬禮的姿勢是否標準,可這個動作本身便帶有強烈的象徵意義,林子嶽已真正獲得了部下們的尊敬與服從!
可有心人總是有的!嚴國禎就被這一個個敬禮,刺激得皺起了眉頭!
他這個官場老鳥的城府可不是賀仲年、姜大海所能比擬的。昨天,追擊一開始他就猜到了林子嶽是有意不全殲小村部隊,並分析出了林子嶽這樣做的用意,可利益的趨同『性』,卻使他一邊在心裡爲之慶幸,一邊替林子嶽極力遮掩。
可從林子嶽故意讓隊伍在長山甸歇了一晚、要求他暗中調集車馬白布、對今天的隊列先後的安排……等等這一系列行爲中所透出那種深沉的心計、又狠又準的謀算,及由此而營造出的正支配着坡上坡下幾萬人的情緒的感人場景,卻讓嚴國禎爲之心驚膽顫。
一個能打勝仗、能節制得了手下人,又擁有贏得民心的手腕,還能審時度勢不貪小利的‘軍閥’,對於在夾縫中求生存的阜新縣恐怕不會一件好事啊?!現在可不是前些年了,承德的湯『主席』可以任由阜新被日軍蹂躪,卻絕不會容忍一個新軍頭的出現的,那怕這個軍頭抗日也不行。抗日是不行,那降日了?想到這嚴國禎不禁滿心苦澀,雖不願承認,可一樁樁『政府』對漢『奸』、半漢『奸』武裝待若上賓的先例卻是擺在那的!
儘管如此,對自己的名聲看得很重的嚴國禎並沒想過去當漢『奸』,也不認爲林子嶽他們會走上這條路,他更不敢冒天下大『亂』的危險揭發林子嶽縱敵,他只是在爲阜新的命運,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在爲他的命運擔心!
嚴國禎這種擔心的應驗之快,甚至超過本人的預想。
當然,這其中義勇軍上下的來者不拒也是有責任的!
藉着長山甸戰鬥的餘威,打響了招牌的義勇軍第一路軍順理成章的進入了高速擴張期,彙集到這面大旗下的可不止是阜新境內各路民衆武裝,與阜新交界,且同屬‘棄地’的綏東、朝陽兩縣的地方武裝也紛至沓來。綏東與熱河腹地的交通比較便利來投靠義勇軍的人還少些,孤懸一隅的朝陽就不同了,不到半個月,就連當初口口聲聲稱義勇軍爲匪,罵嚴國禎從賊的那位南方來的朝陽縣長,都一個勁的給嚴國禎送禮,請嚴世伯在林總指揮面前美言幾句了。
隨着林子嶽部聲勢的日益壯大,幾股在道上混得不那麼如意的馬賊、土匪也先後聞名來投,他們的到來更使得林子嶽部的實有戰力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就當說,林子嶽等人在這大好形勢面前還保持了起碼的理智的,他們既沒敢派兵進駐朝陽城,又對努魯兒虎山的駐軍也極盡拉攏之能事,連成夥來投的馬賊、土匪也都用強行分折方式加以了消化。可到頭來,急速膨脹的林子嶽,還是無可避免了成了省上的眼中釘、?肉中刺。
幸運的是,中國的『政府』做事從來是追求穩妥的,在沒有確認日本人沒有出兵阜新的意圖之前,省上是不會輕舉妄動了!要不,萬一跟日軍碰了頭,發生了‘誤會’,豈不是有損雙方的‘和氣’!
十二月初,鑑於日軍遲遲沒有動作,並據此做出了日方在一年內無意、也無力進犯熱河的判斷的承德方面,本着‘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的原則,對已擁兵三千,八百支槍(不含火槍、鳥銃。),原有建制也統統升了一格的義勇軍第一路軍的實際控制區,展開了嚴密的物資封鎖。
大封鎖實行了一個月後,自覺火候已差不多的湯『主席』向阜新派出了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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