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

這是思思在天下人前的首次登場,也是靈族初次登上世界舞臺。

背景是殺伐果斷的戰爭,族羣爭霸、地榜刺殺,敏銳者能看出這個角色在苗疆必將掀起風雲,舉足輕重……可判詞卻很奇怪的,竟然是一首柔腸百轉的閨怨詞。

思思看着天上字樣,一點都沒有登臨人榜的得意,滿臉羞紅到了耳根,這是說的什麼啊……纔剛離開,怎麼就能相思瘦了,我也不羞……

所有揚州人也都在莫名其妙,遠在苗疆之事,關我們屁事了?

只有月下牽馬獨行的嶽紅翎差點一個踉蹌,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天道之下好像什麼都被看光了”的意味。這是把大家從揚州開始的淵源一直歸納到了如今啊……

該不會我們在做那事的時候,也有天道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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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嶽紅翎心中同時泛起一個惡意,別讓我們修煉到一定境界,否則戳瞎你。

唐不器:“哪個王八犢子跟老子拍胸脯說出來不會多個人的?這是什麼?”

“啪!”姑姑一拍他的後腦勺:“在那嘀咕什麼呢?長河出生入死定苗疆,你還說他不是。”

唐不器都氣笑了:“亂世書都說了,皆道中之功也,有他趙長河什麼事?姑姑你擱這替他腦補什麼呢……還出生入死,指的是他讓向思檬欲仙欲死時的過程嗎?哎喲臥槽救命……”

唐晚妝收回踹飛侄兒的腳,擡頭看着最後那句判詞,眼波漸漸迷濛。

好美的詞。

一心族裔,而今爲君相思瘦。

不羈禮法,而今卻爲趙郎羞。

天道有靈乎?誰寫的詞?

那邊思思目光終於從天上收回,深深吸了口氣,再度打了個呼哨。

蒼鷹飛過,埋伏在山外的軍隊得到信號,漫山遍野而來。

盤婉等人大驚:“向聖女伱……”

思思轉頭看了他們一眼,神色從一貫的笑吟吟變得冷漠:“盟主,兵強馬壯者爲之。黑苗做得,我靈族做不得?”

刀青鋒道:“靈族想與各族爲敵?你的實力似乎不夠。”

思思冷臉一收,再度笑了起來:“別人說這話就罷了,刀族長何必呢?這可是剿滅黑苗,終結你們宿怨的最好機會。”

刀青鋒眯起了眼睛。他們與黑苗確實是宿仇,當初就說了,大家反夏可以,你黑苗想要當王那可不行。

如果苗疆註定要有王那麼誰上都比黑苗上好點兒。

可爲什麼自己白族不能上?自己可也沒比她靈族弱。

正這麼想着,思思的聲音悠悠飄傳:“剛纔我用的咒法,大家看得懂麼?”

刀青鋒心中一動:“剛纔那是……”

“上個紀元的古老巫法,溝通天與人的秘要。諸位能一起勠力同逐黑苗,剛纔的咒法我可以分享。苗疆少有秘藏者,這是何故?大家不妨想想。”

刀青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旁邊許多小族都聽見了,同時狂喜:“向聖女說話算話?”

思思悠悠道:“當然說話算話。”

“黑苗不義,我們願奉靈族爲盟主!”有個小族頭領振臂大呼:“隨我上山誅黑苗!”

看着靈族軍馬與各族同流涌上蒼山的壯闊景象,刀青鋒和盤婉對視一眼,知道黑苗完了,不僅黑苗完了,整個苗疆大勢已在思思,別人再難爭雄。

看思思站在夕陽之下美豔不可方物的仙姿,兩位族長心中都閃過一個念頭:這明明是個極有手腕的蛇蠍美人,亂世書的判詞怎麼會那麼婉約的,這種人物還羞呢……

…………

蒼山戰起,翟牧之寨前也是激戰正酣。

厲神通與雪梟且戰且走,不知道打到什麼地方去了。雙方都有默契,陣前交鋒太容易誤傷自己人。

神煌宗另有地榜史長老,但這次沒有出現,應當是在坐鎮大本營。

久違的司徒笑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似乎不好意思和趙長河打招呼似的,悶頭替代師父的箭頭作用,正在寨前衝殺,雙方兵馬攪成一團。

而寨門之內,蜀兵的主帥卻被人纏住了。

趙長河長刀狂舞,與翟牧之交戰瞬間已過十來合,乍看之下不分勝負。

盧守義站在一邊尷尬無比,勸又不知道怎麼勸,摻和又不合適。

他所謂的“現實問題”是擡出來爲翟牧之解圍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哪裡是真意?可亂世書昭告,現實問題已經沒有了,雷振堂再度重傷,苗疆必亂,至少短期不會打出來與厲神通合流了……

別的事情太子自己裁量,你跟他說朝廷規矩?這太子不認,說自己是匪類。

甚至都明說了,是夏龍淵授意要保翟牧之,趙長河還是不認。

那咋整?

盧守義想了想,乾脆跑路了。不管這個太子是真是假,沒有必要繼續摻和,真要鬧得巴蜀大亂,那也是你們夏家自己的事,關我范陽盧屁事。

盧守義一走,趙長河壓力頓消。

之所以一直在藏拙,只拿着把龍雀砍來砍去,正是因爲察覺了盧守義的修行也並不簡單。

盧守義只是一個人榜很末的角色,才六十幾,但無法作數。翟牧之都二重秘藏了,可見這些早年人榜的人物都各有進步,盧守義極有可能也是接近二重秘藏門邊的,不會比自己差多少。

在翟牧之親衛團團圍困之中和翟牧之對決已經很難打了,要是再來一個差不多的也參與,那就反倒得祈禱司徒笑早點攻破寨門來接應自己了,那得多丟人?

所以藏拙,只等盧守義加入戰局,就突然給他一個刀劍合璧的小小震撼。

結果盧守義跑了……

趙長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和自己打得有來有去的翟牧之,露齒一笑。

翟牧之倒是知道他在笑什麼,藏拙嘛誰不是?之前顧忌你身份,又有老盧說合,本也沒和你動真的。既然盧守義跑了,事情到了這一步,管你是太子還是皇帝,殺了你萬事皆休!

兩人不約而同地動起了真功夫。

趙長河手臂驟然變粗,眼睛開始泛紅,龍雀劈下的力度比之前強了何止十倍!

同樣翟牧之劍出風起,戰局大變:“人說趙長河只有三板斧,果然如此……未達二重秘藏,今日你還是死於此地吧!”

剎那間整個戰場風雲大作,周邊的喊殺聲、兵刃交擊聲、狂風呼嘯聲,匯聚魔音,直貫入耳。劍光如電,瞬臨咽喉。

二重秘藏之能,舉手投足無不是天地之威。

以前沒能理解到他們的力量,只知道很強,如今徹底了悟。

龍雀一振,戰場四周煞氣狂起,竟如血色屏障一般將翟牧之帶起的音攻靈臺盡數消弭無蹤。

如庖丁解牛,一刀破之。

與此同時,長刀閃電般劈在劍側,又化作橫斬,反推對方咽喉。

隨着一刀反推,天地寂靜,萬籟無聲,彷彿只餘這一刀的光芒,從開天闢地之間泛起。

地獄如是!

“嗆!”刀劍交擊,翟牧之心中駭然。

趙長河明明未破二重秘藏,這領悟理解、力量速度、技巧眼力,完完全全就是二重秘藏的水準了啊!

只缺一步,如果他有本事調動煞氣如臂使指……算了沒必要想這個,周遭的齊攻他就撐不過去。

沒錯翟牧之不是在和趙長河單挑,二重打一重人榜第一打人榜三十七,居然還是在用圍攻。

在刀劍交擊的剎那間,周圍數把長劍結爲劍廬劍陣,分刺趙長河身周要穴。

一邊應對翟牧之,一邊應對劍廬劍陣,怎麼看都是天羅地網,自投死地。

趙長河嘴角卻泛起了笑意,龍雀剛剛劈在翟牧之的劍側,左手已是一動,劍光乍起。

不是周邊親衛的劍光……是古劍龍皇的璀璨。

“唰!”一劍分光,與右手狂暴的龍雀截然相反,尖銳劍氣一分爲九,竟不分先後地同時擊在周邊劍陣上,精微得彷彿另一個人。

落霞山莊劍法,一劍落九雁,那是趙長河與嶽紅翎的初會。

他居然還有餘力分出一縷劍氣,暗搓搓地戳向了翟牧之小腹。

翟牧之神色凝重無比,長劍一振,同樣分化數道,分襲趙長河左右手腕。

這種左右完全相反的刀劍之意,不可能如此協調,一定能夠逼出巨大的破綻。

可趙長河的刀勢忽然變得溫柔起來,一刀斜挑,抹向右邊一名親衛咽喉。

小樓一夜聽春雨。

左手長劍卻乍起風雷,驚濤拍岸,怒海狂潮。

鎮海劍法!

“哐!”翟牧之分光之劍被鎮在當場,與此同時右邊血光噴濺,親衛睜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地,想都想不明白在自家主將明明比對方更強的情況下,這圍攻怎麼會死人的……

翟牧之勃然大怒:“趙長河!”

狂怒之意涌上心頭,有什麼血戾轟然入腦,兩眼所見都像一片血色的天地。

翟牧之心知不對,這是中了什麼套?

耳畔彷彿傳來悠遠的嘆息:“就是這樣,你很生氣對不對?我也很生氣。那夏人鄉民的頭顱無辜女子的哭泣……你忠於大夏?大夏是什麼?它治下的人民,纔是大夏。”

這是誰在裝逼呢?翟牧之心中閃過念頭,卻發現眼前所見已經是倒轉的蒼天,一具無頭的屍體正在沖天噴着血泉,渾身爆裂,死狀堪比凌遲,慘不堪言。

血滿山河。

“戰場的凶煞,你的憤怒,你的暴戾,你的殺意……我刀飲血,以引其戾……”

“所謂掌控,好像把自己抽離,站在高高的視角上,俯瞰衆生如蟻。”

“那又怎麼會被煞氣反噬?”

“當身後眼變成俯瞰眼……所謂登天之階,其實非人之路。”

趙長河二重秘藏。

他慢慢轉過頭,眼中的血色一閃即逝。

周遭親衛像是見了鬼一樣,轉身要逃。

刀光閃過,數個頭顱同時飛起,到九泉追逐他們的太守去了。

直到此刻戰場上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忽地爆出一聲大喊:“太守死了!太守死了!”

“王八犢子死了,我們還在這裡打什麼?”

“反過來打他們纔是!”

“搞死那個前鋒將軍,那是翟家人,別放他跑了!”

司徒笑愕然看着包圍圈外的數萬蜀郡人馬在陣後譁變,都不用他打,對方自己衝成了一團。

趙長河正到處找那個殺良冒功的前鋒,剛剛找到他正騎馬要跑,趙長河還沒來得及趕過去殺人,就看見一羣衣甲不整的士卒把他揪下了馬,亂刀砍成了肉醬:“去你媽的王八蛋!”

瘋了,到處都瘋了。

司徒笑停下了手,轉頭看趙長河,趙長河也在看他。

良久,司徒笑忽地一笑:“巴蜀民怨,已如江河決堤,終將淹沒天府。我倒是沒想過,你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嘖,媽的,我不如你。”

趙長河沒有回答,舉着翟牧之的首級大步上前,懸於寨門。

遠處傳來雪梟低沉的聲音:“趙長河,本座記住你了。”

趙長河淡淡迴應:“隨時候教。”

天上金光閃過。

“六月,翟牧之兵進苗疆。厲神通親率神煌宗子弟三千,突襲營寨。”

“趙長河揭雪梟之秘,聽雪樓主雪梟首次現身人前,與厲神通戰於理塘河畔。”

“翟牧之與親衛圍攻趙長河,趙長河借陣磨礪,悟二重之秘,斬翟牧之於重圍之中,懸於寨門,盡誅其衆。”

“雪梟遁走,蜀軍譁變,厲神通盡收蜀兵,直指成都。蜀地義軍紛起,呼應神煌,破城殺官,屠戮士族。千里蜀郡,地覆天翻。”

“趙長河登臨人榜之巔,再無抗手。”

“人榜第一,血修羅趙長河!”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在涉及大事件的時候,亂世書的判詞往往很有點雙關味道,讓人很難確定它指的到底是什麼。

這是一句典籍有載的反詩,並不需要真等到九月初八。

似乎在說厲神通掀起蜀地之變,羣雄紛起響應,憋久了的民衆怒火直透蒼穹,踏盡公卿之骨,百花凋零。

也似乎在說趙長河的飛速崛起。

區區二載之內,登臨人榜第一。如龍鎮當世,百花失色,萬馬齊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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