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來驛站
出了張府,薛兆也終於放開了一路摟着女子細腰的手,轉而正色道:“姑娘,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你們要去哪?”女子問。
“去渝……”薛兆剛要回答。
“榆樹……村!”休佚名急忙搶過話頭,“我們去榆樹村!”
薛兆白了休佚名一眼,意思是,一個小姑娘,跟她有什麼好隱瞞的!休佚名也白了薛兆一眼,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你呢?”薛兆只好問女子,“你要去哪嗎?”
這一問,女子忽然表情悲慼起來,“其實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張太爺說如果這次我侍奉的二位高興,就會將我從藝館贖出來還我自由,但是您二位沒來……”
“那你就回藝館去吧!”休佚名略有擔憂地說,“畢竟你沒能贖回自由,就還是藝館的人,終究是逃不開的!”
“可是,”女子忽然梨花帶雨的哭起來,“我也回不去了,您二位沒來,坊間定會傳出我棋藝不精的流言,到時候,便不會再有人找我演奏,我的生活就無以爲繼了!”
女子一哭,兩個人就手足無措了,畢竟在化羽門只有江獨漪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幾乎是不會哭的。所以三個人就站在路邊,兩個男人像個兩個傻子一樣,聽身邊的女人哭。時間尷尬的僵持了許久。
薛兆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那,那你怎麼打算啊?”
女子一聽這話,立刻停止了哭聲,換上笑臉說:“讓我跟着你們吧!”
“這……”薛兆看向休佚名,心裡動了動。
休佚名黑着臉,斬釘截鐵:“不行!”
女子聽完這句話,馬上笑臉變哭臉,抽泣着說:“二位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如果不能讓我跟着你們,那你們送我到驛站去總可以了吧,那裡有我的一位堂叔,我可以請求他收留我。”
“這……”薛兆又一次看向休佚名。
休佚名略想了想,問道:“驛站在哪個方向?”
“東南方。”女子擡起頭,眼神中帶着渴望。
“東南方,”休佚名喃喃着,心裡想着渝城的方向也是在東南方,只要不耽誤他們的行程,送這女子一段路也沒什麼。於是他點點頭,“正好我們順路,你就跟着吧!”
“多謝休公子!”女子欣喜地說。
“你知道我的名字?”休佚名疑惑的問,在他的印象中,並沒有向女子提及自己的名字。
“嗯,”女子倒是回答的很乾脆,“張太爺已經跟我描述過了你二人的長相,所以我知道你叫休佚名,他叫薛兆。”
薛兆湊上來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柳,名嫣然。”
“柳嫣然,真是個好名字!”薛兆稱讚,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既然張太爺想你描述了我們兩人的長相,那你覺得是我好看一點,還是他好看一點?”
“薛兆你能不能別這麼無聊!”休佚名不耐煩似的率先向前方走去了,背後傳來薛兆欠揍的聲音:“走那麼快,怕輸給我啊!”
休佚名沒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
薛兆繼續追問,“到底誰好看一點?”
“嗯,”柳嫣然思考了一會兒,說,“如果是論整體的話,當然是薛公子你更勝一籌,但有一樣你卻比不過休公子。”
“哪一樣?”薛兆追問。
“眼睛!”柳嫣然脫口而出,“他的眼睛很漂亮,就好像夜空裡絢爛的星辰,龐大浩瀚。”
“你說的也太誇張了吧!”薛兆撇撇嘴,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柳嫣然搖搖頭,說,“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感覺,算不得公正。如果你真是想要一較高下的話,不妨在路上多攔下幾個人問問,不就清楚了?”
“嗯。”薛兆點頭表示贊同,便將目光放遠,真就開始在路上找起人來!
一路就這樣走着,剛開始離開玉石鎮時,人還往來不斷,後來漸漸遠離了鎮子,人影也漸漸稀少,薛兆攔截路人的頻率也下降了,最後幾乎一個人都攔不到了。
休佚名一路上都在前面默默地走着,薛兆卻和柳嫣然在後面有說有笑,也不知道聊的什麼那麼開心。
休佚名想,這纔是薛兆嗎!在化羽門的時候就是,平時把練習功課的時間用到了女孩子身上,幾乎化羽門裡所有年輕漂亮的女弟子他都認識,深交下來的就有八成。而且奇怪的是,明明大家都知道薛兆是個輕佻的花花公子,卻還是願意和他在一起。而自己爲什麼就沒那麼招女孩子喜歡呢?休佚名在自己身上四處尋找原因,最後確定了這個原因極有可能是江獨漪的關係。因爲心裡住進了一個人,就再難把其他人放進去了,可薛兆不一樣,他心裡面沒有人,所以他可以任意把誰誰誰放進心裡,也可以任意把誰誰誰轟出去。這是他花心的資本,也是他濫情的能力。
休佚名他學不來,當然他也不想學。
就這樣風餐露宿了三天兩夜,終於在夜半時分到達了柳嫣然所說的驛站。
夜色很深,根本看不清驛站的模樣,只有驛站的大門前點了一盞孤燈,照亮了上頭的木牌,“往來驛站”名字倒是挺嚇人的!
“這是你堂叔的驛站嗎?”薛兆舔了舔乾裂的嘴脣,走了這幾天,儲備的水早已喝完了,現在三個人都咳得難受。
“是,”柳嫣然說着,上前“咚咚咚”的敲門。
這聲音在夜色裡迴盪開去,又傳回到三個人的耳朵裡。等了一會兒,卻並沒有人應。薛兆呼出了一口氣,“你堂叔不會不在這裡吧?”
“不會的,”柳嫣然說,此時她站在昏黃的燈光下,臉色有些慘然,“我記得他驛站的名字。”
忽然腳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休佚名一驚,低下頭去看時,卻只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擦着地面竄過去了。
“是老鼠!”柳嫣然說,“已經跑掉了!”
“怎麼還沒有人應呢?”薛兆有點着急。
柳嫣然只好又敲了敲門,這次卻很快有人開了門,這人還打着哈欠,想來是被他們吵醒的。
“這麼晚!”開門人邊打哈欠邊招呼,“快進快進,這幫擾人的!”
三個人很快走進去了,由於夜已經深了,所以驛站裡面看的也不真切,只一路跟着開門人,轉過幾個拐角,就停了下來。
“今晚就先住這吧,價錢明天再算!”開門人又打了個哈欠,“真是困死我了。”
“哎”柳嫣然叫住了正要走的開門人,“我是女的!”
開門人不耐煩的回過頭,“將就一晚又能怎的?”
“我是柳嫣然,柳效是我堂叔!”
這話一出,開門人頓時清醒了不少,大驚道:“咱們老闆的侄女?”頓了頓,恢復常態謹慎地說,“那你隨我來吧,那二位就先就寢吧!”
“就寢就寢!”薛兆伸了個懶腰,一把推開大門,也不管屋子裡漆黑一片,摸到了一張像是牀的東西,就直接倒頭睡下了。
休佚名也是累到極點了,雖然有很強的衝動跟着柳嫣然去看看,但還是被睏意打敗,於是就在薛兆身邊躺下和衣睡了。
睡下沒都久,好像突然就聽到敲門聲,“砰砰砰、砰砰砰”敲得很是急迫。
休佚名一個鯉魚打挺猛地翻起身,憑着直覺開了門,門外竟然是何日朗朗的白天,門口站着一身黃白衣服的女孩,眉眼上挑,青絲如瀑。
“快走!往東走!”女孩說,聲音極具穿透力,幾乎要穿破休佚名的耳膜。
“爲什麼?”休佚名不解,想要追問。
女孩忽然爆出一口獠牙,瞳孔變成慎人的紅色,猛地抓住休佚名的領口,往外面拽。休佚名急忙拉住門框,他沒想到女孩的力氣這麼大,於是大聲喊睡在他身邊的薛兆,可是薛兆卻始終沒有過來。他情急之下回過頭,卻突然發現,屋子裡仍舊是漆黑一片的,根本看不清薛兆躺在什麼位置。
就在休佚名分神之際,女孩一個用力,就將休佚名拖拽到刺目的白光中!
“醒醒啦你!”薛兆推了一把休佚名,不耐煩的說,“怎麼睡得跟個死豬似的?”
休佚名睜開眼睛看到薛兆正鼓搗着洗臉水,他覺得頭有點痛,就坐起來問道:“你昨晚聽到很急的敲門聲沒有?”
薛兆恨恨的說,“敲門聲沒有,老鼠的聲音倒是挺多的。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我一晚上沒睡好!今天我不抓住這些老鼠,我就不姓薛!”
“沒有敲門聲?”休佚名確認的問。
薛兆搖頭,“反正我是沒聽到!”
休佚名呼出了一口氣,確定是做夢無意了。可是怎麼這場夢如此的真實!
這時,真的傳來了敲門聲,是柳嫣然,她身後還跟了箇中年男子。
“晌午了,你們纔起來,我真怕你們睡到傍晚去!”柳嫣然笑着和他們打招呼,倒像是完全將自己當做了這裡的主人。
又讓出身後的中年男人,向薛休二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向你們提到的堂叔,柳效,也是往來驛站的老闆。”柳嫣然又對柳效說,“這二位就是我昨夜說的救命恩人,就是他們一路送我到這裡的。”
休佚名在心裡默默地想,怎麼有種英雄救美之後美人把英雄帶到家裡叫父母認識,在上演一段非此英雄不嫁的戲碼。奈何英雄有兩位,美人卻只有一位,不過他倒是很樂意將美人拱手相讓,成他人之美!
想着的時候,薛兆已經和柳效互相行禮了,休佚名心裡嘆道,這纔是好女婿的作風嘛!於是也上前做了做樣子。
柳效說:“二位遠道而來,又一路護送我侄女,實在是讓我感激涕零,我已備下酒席,供二位享用。”
薛兆哈哈大笑,向休佚名挑了挑眉,“柳老闆都感激涕零了,我們怎麼能不給個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