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用力的划着船,船已經慢慢靠岸了。
船還沒完全停好,藍熙之就一躍而上,身後,蕭卷下了船趕緊追了上去:“熙之”
藍熙之仍然沒有停下,更加快了腳步,走得一會兒,頭越來越暈,好像蘭花酒的甜甜的滋味一起涌上了頭頂、臉上……她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在路邊的一塊小石頭上坐下,靠着山坡,閉上眼睛,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山路小徑,夜風輕拂,天色,已經快要完全黑了。
蕭卷追了上來,走到她身邊,挨着她坐下,看着她紅紅的面頰和昏昏欲睡的表情,看了半晌,伸出手去,輕輕覆在她的臉上:“熙之……”
立刻,他的手被緊緊抓住了:“蕭卷,那個酒很好喝哦……”
蕭卷也不抽出手,用了另外一隻手摸摸她的額頭,微笑道:“熙之,你喝得太多了……”
“我纔沒有喝多呢!可是蕭卷,我的腳好軟,走不動了。”
蕭卷抽出手來,站起來,背對着她蹲下身子:“來,我揹你吧。”
她跳起來,高興的抱住他的脖子,蕭卷站起身,慢慢往前面走去。
“蕭卷,你不要回去,他們會害你的。”
她的臉如此火熱的貼在背上,像有一塊烙紅的鐵一下穿過背脊刺穿了心臟。蕭卷的腳步踉蹌一下,沉默着沒有回答。
“蕭卷,不要回去好不好?”
蕭捲走了幾步,看看快要黑去的天色和不遠處影影綽綽的亭臺樓閣,輕輕咳嗽了一下:“熙之,我們快要到了。”
“蕭卷,這是你最後一次揹我了麼?”
蕭卷停下腳步,靜靜的站了一會兒,才又開始往前走:“熙之,就呆在讀書檯好不好?東林寺的慧遠大師請你去畫壁畫,你去不去?……”
“我畫好了壁畫,你就會回來嗎?”
蕭卷又沉默起來。
藍熙之繼續追問:“等我畫好了壁畫,你就會回來嗎?”
蕭卷把她的身子往上託了託,“也許,你還沒有畫好我就回來了。也許,我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藍熙之只聽到了前面一句,自動忽略了後面的一句,腦子也不燙了,酒意也退了下去,咯咯笑起來:“我去東林寺畫壁畫,畫完就要看到你哦……”
蕭卷微笑着停下腳步,強行忍住了涌上喉間的劇烈的咳嗽,一縷血跡悄悄涌出嘴角。
背上的人似乎察覺了什麼,伸手輕輕摸摸他的額頭:“蕭卷,我不醉了,我下來自己走吧……”
蕭卷摒住氣息,好一會兒纔開口,開口時,氣息已經平靜下來:“熙之,我再揹你一程,我喜歡揹你。”
“蕭卷,我下來,我揹你吧。”
“呵呵,又說傻話了。你怎麼背得動我?”
“我功夫好,力氣大,怎麼背不動?”
“熙之,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危險!”
“哼,我知道,那次我受傷了,你就認爲我功夫不好了,是不是?”
“熙之,功夫如何不重要,可是,你一定得平安才行!”
藍熙之不再回答,只是一個勁的在背上掙扎,蕭卷無奈,只好放她下來。她立刻轉身彎腰:“蕭卷,我揹你。”
蕭卷哭笑不得,長手長腳的伏在她的背上,腿拖了老長一截,根本無法背。
她正要勉強走幾步,蕭卷已經下來了,拍拍她的肩:“熙之,我自己走……”
“唉,蕭卷,你沒事長那麼高幹啥?”她的眼珠轉得飛快,“要不,蕭卷,我抱你,能抱動的,一定能……”
蕭卷搖搖頭,笑起來,看着她滿面的懊惱:“熙之,今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藍熙之正在研究如何抱他的方法,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今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好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他這句話,再看看他一臉的微笑,心裡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可以不是讀書檯也不是藏書閣,蕭卷說,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蕭卷,他真的要走了,走了也不會再回來了。
遠處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山路上的天空星星點點,一顆顆黯淡無光。
她退開一步,蕭卷近在眼前,卻已經看不清楚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