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如流水一般,轉眼間過去了四個多月,已經到了大業十二年春。
就在王君臨開始鞏固已經到手的河北六郡和東萊郡、高玄郡時,盤踞在河北博陵郡與信都郡之間山區中的巨寇歷山飛日子越來越難過。
準確的說,自河北六郡落在王君臨手上之後,他的一雙眼皮每天都跳個不停,晚上就沒有睡好過覺,因爲日子實在沒法過了。
“死就死吧!只要不被毒王拉去千刀萬剮就行,不如儘早作個了斷!” 歷山飛用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齒地罵道,只是神色語氣有些悲壯,手上用的力氣也有些大,那個黃梨木案子是他讓麾下兒郎從一家大地主家的書房中生生搬進山來的,結實異常,再銳利橫刀砍上去也能嘣出個豁兒。
但在他的一拍之下,居然嘎嘎吱吱響了幾聲,瞬間散了架子。將擺在桌案上充門面的磁器、漆器、金盤、玉盞摔了滿地。
“大當害,大當家您怎麼了!”幾個親兵有氣無力的提着刀衝入由一家道觀大殿改造成的聚義廳,頗有些驚惶地詢問。
自從毒王佔據了河北六郡之後,他們大當家的火氣便越來越大,每天都罵人打人,這是山中近兩萬兄弟都衆所周知的事實。
昨天被他一腳踢死的壓寨夫人屍體還仍在山後溝裡面,聽說有兄弟跑去扒了衣服還玩了一下。
也有兄弟看着可憐,但沒有大當家的命令,誰也不敢讓那個據說很騷的女人入土爲安。
“滾,滾,全都給老子滾,老子看到你們這些鳥人就煩,都滾到山外去,拿着鋤頭去刨食,去給毒王當順民去,再別回來,統統都別回來!” 歷山飛擡起腿,一腳一個,將忙碌着收拾地上‘破爛兒’的親兵們全部踢到一邊去了。
不過這些親兵和搶來的壓寨夫人不同,都是一起拼過命的生死兄弟,他踢是踢,但並沒有用全力。
親兵們揉着屁股,連滾帶爬逃出大門,一羣人蹲在樹蔭下相對無言,然後又看着山下方向竊竊私語。
日子沒法過了,雖然隨着開春,天氣漸漸轉暖,山風已經不再如冬天那刀割般刺骨,但大夥的心卻越來越涼,或者說也是越來越熱。
事實上,也不能怪大當家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越來越發火。
沒辦法,當初被官府所逼迫,跟着大當家舉旗造反,搶了地主貴族糧食錢財,然後逃到山中同甘共苦的三四萬百姓一天天越來越少,每天都偷偷摸摸的逃出山去,甚至在這一兩個月內已經逃走了一半之多,大當家心情能好,不發火纔怪呢!
自從河北諸郡被毒王的遠東軍佔據之後,當初自願或者被協裹來的數萬百姓便三三兩兩地藉着走親戚爲名向山外搬遷,後來乾脆成羣結隊的向外逃了。
歷山飛剛開始也派了麾下兄弟去阻攔,結果一些阻攔的兄弟也跟着跑了,沒跑的也稀裡糊塗的,根本沒有真正的阻攔。
僅僅過了三個月,這片山寨便空曠了大半,尋常時被視作寶貝打破腦袋爭搶的野菜長到了半尺多高,葉子老得都掐不出漿了,卻沒有人再去採挖,甚至偶爾還能看到兔子、松鼠之類的美味吃食。
這一切自然都是因爲兇名赫赫的毒王王君臨。
本來王君臨的范陽郡百姓日子過得好,毒王對百姓各種好的名聲已經傳了出去,這本身已經足夠吸引人了。
結果,遠東軍佔據了河北博陵、信都郡、趙郡之後,派來的官員,成立的新官府又頒佈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
比如將河北六郡所有遠離縣城十里之外,已經荒廢了的無主土地全部劃分爲民屯。
各郡無田產的百姓均可到官府認地墾荒,每成丁男子最多可認領平地十畝。
而且,官府還會免費送一套最新式,百姓沒有見過的農具和傳說中范陽郡的高產種子,賦稅按照城市附近良田的一半繳納。連種五年以上並按期繳納賦稅者,所耕種的田產便歸開墾者自己擁有,官府發給地契,絕無抵賴。
其他惠民政策暫且不提,光是這一條對尋常百姓,對廣大農民,對六郡流民來說已經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所帶來的自然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不提范陽郡那些能夠大大提高幹活效率的農具和傳說中的高產種子,就那些田地本身,可都是些刨一鎬頭就能流出油來的平地啊!雖然荒廢了有幾年了,早春時也被暴雪蹂躪過。但放把火燒一燒,再用犁拉出幾道溝來,即使是種一些蕎麥、黍子等低產易長的晚糧上去,冬天時一家大小絕對不用再餓着肚子喝西北風。
畢竟這幾年死的人太多了,空出來的地其實很多的,活着的人其實都能夠分到不少地,只不過以往官府和賊寇共同“發力”,讓尋常百姓種地的日子都沒法過下去。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過去不說流民去開荒種地,就是良家子當地百姓也沒法種自家田地。
一則是因爲手中沒有種子,因爲百姓都餓的等不住將種子全部吃完了。
二來是因爲很多土地的主人還活着,他們都是大小地主或者大小貴族,雖然他們躲在城內不敢派人前來耕種,可一旦你有了收穫,這些人肯定紅着眼睛帶着官兵或者強人來搶糧食來了,根本糾纏不清。
當然,這年頭亂世中所有種田的人都怕土匪來搶糧食,讓整整一年辛苦勤勞頃刻間化爲烏有不說,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但如今不一樣了,天下間哪有賊人敢去搶毒王地盤上百姓的糧食,簡直是找死,而且是千刀萬剮的慘死。
至於官兵,河北諸郡早就聽說過范陽郡毒王麾下的官員做派,好壞如何百姓不知道,至少從未聽說過官兵來搶百姓糧食的。
所以,有了這幾條保障,有了毒王的兇名和善名,很多藏在山中的流民,乃至是流賊都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