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皇上與賈以道同時到場,衆大臣紛紛起身行禮,山呼萬歲。
“免禮!”
趙元下了轎子,揮揮手讓臣子們都入座,他上了龍椅,眼神到處瞟着,唯獨在趙睿身子上停住了片刻。
賈以道耳目衆多,剛剛入座,就有手底下上前,把剛纔發生的小衝突細細說了。賈以道一聽還有這事,怕楊良傑壞了今天的計劃,還是找人把國舅拉到一邊,將今天的目的解釋了一番。
再次回到酒席的國舅臉上的陰沉色不見了,只是冷笑着看着趙睿,想象着他接下來要倒黴的景象,可是趙睿根本懶得看他模樣,視線早就移到了別處。
拽?看你能拽到什麼時候!
到時候你那丫鬟還不是我囊中之物?
這般想着,楊良傑的眼神不住的在小依身上盤桓,惹得小依厭惡的站向趙睿的另一邊,靠着他的身子,試圖遮擋住這惱人的視線。
宴席開始。
美酒佳餚輪番上桌,趙元發表了新年助詞,無非就是國泰民安之類的祈願,趙睿發現他白癡歸白癡,說話倒是一套套的,起碼算是個下過苦工背書的人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君臣只見猶如一家人其樂融融,因爲元軍侵襲的陰影,話題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抗戰的方面。
趙元知道賈以道的安排,此時也到了自己說話的時候,遙指着趙睿,對大臣們說道:“今日攻下樊城的功臣,永平王趙睿來了!”
皇帝指名點姓的,趙睿暗叫一聲麻煩,卻還是站起身,對着周圍的酒桌行禮,以示謙遜。
趙睿實在是厭煩這些禮儀,越是有成績,就越要顯得低調。
賈以道此時也出聲道:“不錯,永平王率兵猶如天降,把元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拿下了久未企及的樊城,實在是天大的功勞啊!”
此時還有不少大臣在隨身附和着,但是眼神裡卻沒有半分恭敬。
這是捧殺?
見多了套路的趙睿明顯的覺得有些不對頭……
果然不出所料,太師的話還沒有說完。
“既然是趙睿利用火器的犀利打敗元軍,那就更應該把火器在全軍中推廣,我建議把火槍兵火炮兵分爲多份,分散到全國各個軍隊中去!全面提高咱們宋朝的戰鬥力,讓元軍聞風喪膽,再也不敢踏入江南半步!當然了,以後咱們還要北上,去收回失地,血洗韃子給我們大宋帶來的屈辱!”
賈以道說的鏗鏘有力,趙元也是點頭贊同:“如此甚好!”
兩人一唱一和的,就是想要分散趙睿的兵力。
杯酒釋兵權的橋段又要再次上演?
賈以道這是又要跟自己決裂了?
趙睿哼笑一聲,隨即說道:“太師的願望是好的,但還是太過於短視了!”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如果是趙睿硬懟國舅的話,是仗着國舅沒有什麼實權還可以理解,但是現在賈以道把持朝政,多年的積累,誰還敢如此跟他說話,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不知多少官員此前也是如趙睿這般硬氣,可是那有怎樣呢,還不是被太師迫害的家破人亡,下場悽慘?
的確趙睿太不知深淺了,如果說他當武將的時候,年少氣盛,那麼現在也應該有所察覺了,即便是當朝反駁皇帝的話,也不能對太師有所不敬啊!
現在他當衆說太師目光短淺,這不就是擺明了找死?
但是趙睿就像是根本沒什麼覺悟的樣子,還在兀自說着:“目前雖然奪下了樊城,但是襄陽纔是咱們大宋的重中之重,一旦元軍突破了襄陽,那麼漢江平原就是他們韃子的囊中之物,同時他們還可以順着長江,直接對臨安造成直接的威脅!”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趙睿這般說着沒人有什麼反應。
趙睿繼續說道:“所以,當前應該派遣大量的兵力,與我在樊城的力量一道圍攻襄陽的元軍,起碼是完全的把襄陽解圍之後,咱們纔有空閒去談論怎麼給我分兵!”
趙睿的意思完全在理,說話也是絲毫不讓,叫人一時想反駁,還真找不出什麼理由。
但是合理的理由還不是由人的嘴巴說出來的,賈以道電念一轉,又是一番說辭到了嘴邊。
“趙睿,關於戰事的安排,是朝廷主導的,你作爲臣子,只需要服從,哪有你反駁的道理!”
最後這句話說得有些嚴厲了,趙睿不由的詫異,這是擺明了找事啊,賈以道這老兒,又有着什麼依仗?
此時宴席中還有張士傑爲代表的忠臣集團,他們對於趙睿的話是贊同的,當前就是應該解決了襄陽的危機之後再說別的。
於是,不斷的有大臣起身幫助趙睿說話。
大體都是說些趙睿爲國爲民,功勞實在,其心可鑑,叫賈以道從長計議,等到襄陽拿下之後,再議其他。
賈以道愣着面孔,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就是有那麼一些人,人家趙睿跟他們沒有什麼往來,但是這羣人就是不順着自己說話。
本身賈以道就是理虧的,如果是講理的話,他根本沒有什麼應對的話語。
正在賈以道的愁慮當中,外院有着太監喊話,說是統領範文護到了。
此時滿座的大臣們包括賈以道也是詫異,皇帝擺設宴席遲到,這是有多麼的愚蠢,範文護大家都知道,一個挺善於鑽營的人,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呢?
衆人目光一起移到了門口,只見來了個破衣爛衫,滿身塵土之人,此人身上的衣服還能依稀的看出是武將的官服,只是早沒了鮮亮的顏色,總的看上去跟一個乞丐沒什麼區別。
衆人看着那副同樣滿是污漬的面孔,依稀可以看出是範文護的模樣,只不過現在他可要比以前瘦多了,面孔突然變得棱角分明瞭。
天啊!
這是遭遇了什麼,才能把一個堂堂的朝中大員折騰成這番模樣!
賈以道已經驚訝的站起來,爲的就是能看清楚範文護的模樣,作爲賈以道的心腹,手下糟了一番折騰,自己作爲上級,實在是沒收到半點消息,太不應該了。
範文護所屬郢州,極爲靠近樊城,八成又是趙睿的傑作吧!
賈以道這般想着,卻看到了範文護的視線早已盯到了趙睿的身上。
不錯,剛好缺個合情合理的由頭!
賈以道福至心靈,朗聲問道:“範大人,你爲何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聽着太師關懷備至的聲音,範文護單手指着趙睿,嘴脣止不住的顫抖着,還未說話就已經淚流滿面。
淚水由珠成線,洗刷着他臉上的粉塵,後來竟然衝出兩條露着光潔皮膚的勒痕,實在像個小丑一般的滑稽可笑。
“嗚嗚嗚,都是趙睿他害我……”
衆人聽了又把目光轉向趙睿,實在想象不到趙睿是如何坑害一個武將大員坑害到如此境地。
範文護逃跑前來,可能衣服沒時間換,但是洗把臉的時間還是有的,但是他就是爲了讓皇帝,讓滿朝文武看看,趙睿他是有多麼的慘無人道!
“他,永平王趙睿,不但害我替他築城,而且還不遵從朝廷的軍令,本身軍令上明令禁止他暫緩攻擊,但是他依舊我行我素的打擊元軍!若果議和的事情不順,就肯定是趙睿他一力造成的!還請皇上,太師,爲臣主持公道啊……”
說道最後,範文護已經是當衆泣不成聲。
衆人都驚了,範文護是賈以道的心腹將領,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啊,哪怕是沒這一層關係,趙睿也絕對不應該扣留一個官員給他幹活啊!
而且還不顧軍令的攻擊元軍,這是天大的膽子啊!
一些知道內情的大臣,心道,還用你說,現在元軍已經派了抽調西面的大量兵力了,如果再不把趙睿交出去,對於宋朝來說,真是滅頂之災了。
來的正好!
賈以道心裡着實把範文護誇讚一番,雖然心裡止不住的樂,可是面上的表情越發的威嚴。
“趙睿,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都是因爲你,才造成了議和失敗,而且你擅自扣留當朝大員,更是罪上加罪!”
哦,原來賈以道早知道後果啊……
趙睿默默的明白了,今天這個酒局感情就是爲了自己而設置的啊。
不過賈以道讓自己說話,趙睿還真是有話要說。
“太師此言差矣……”
趙睿語氣清淡,好似閒庭信步,根本就不像是什麼狡辯的說辭。
“此前我帶兵奪回樊城,朝廷既不給我增援,也不給我壯丁修築城牆,你們安得是什麼心?其次,範文護此人拿着雞毛當令箭,竟然不讓我修城,怕是讓元軍瞧見了咱們的對抗之意,這是多麼的可笑!試問,宋朝如此,腐敗的從內到外,還有什麼與元朝和談的本錢?”
趙睿這番言論,言短意深,對於張士傑他們集團的人來說,聽了之後都是不住的點頭。
的確,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元朝爲什麼要和談,自己奪過來,不是更加的隨心所欲?
而賈以道那邊的人都是面露憤色,不爲別的,就是因爲趙睿竟敢還嘴?竟敢衝撞太師?
賈以道怒極反笑,滿不在乎的說道:“說罷,繼續說啊,看看朝堂之上誰聽你的一家之言?”
趙元從入席之後酒杯就沒有停過,此時已經醉意盎然,聽了太師的話,便隨聲附和道:“是啊,你說啊,我聽的見!”
“……”
剛剛聚集着氣勢的太師差點泄氣,輕咳一聲,只當是什麼也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