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那麼厭惡她的一個人,到今日能一笑泯恩仇,世事無常的道理,倒一點也沒有錯————
這車子她自然認得,是鄭良希的車子。
這一陣子找她的人還真是多,陸陸續續接連不斷,也罷,一件一件理清楚了,日後也好相見,也必然不需要再有那麼多的紛紛擾擾了。
命人開了門讓鄭良希進來,窗外日色正好,她也懶得回屋,喚了人在院落的石凳石桌上了茶,茶香嫋嫋,別有一番風味。
鄭良希大步而上,隨之坐定在來喜的面前,來喜淡淡笑着倒了茶,將茶杯放置到鄭良希的面前去,“鄭公子平日裡喝的都是上等的好茶,希望不要嫌棄我這裡的茶葉纔是。”
他也並不接過茶杯,也並不喝,最後只是說了一句,“杜先生要將錦年送回英國了,你知道嗎?”
原來是爲了這事!
“這是杜先生的決定,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拿起茶杯,淺嘗了一口,“其實留在上海,未必是件好事,上海灘紛擾不斷,杜小姐身子又弱,你該明白在杜先生的身邊,杜小姐只會多一份危險。”
他聽着,最後終於拿起茶杯來,慢慢地喝了起來,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不慌不忙,畢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
“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也覺得錦年離開上海是件好事。”
來喜的手頓了頓,擡起頭來看他。
卻見他鄭重地吐出聲來,“想着我畢竟還是欠你一句對不起,我生平最不喜歡欠人東西,今日來,也是真心地希望之前的事情能夠一筆勾銷。”
“早就一筆勾銷了,是你自己沒有放下而已。”來喜又緩緩地往他的茶杯裡添茶。
他看着滿院落的景色未語
,然後目光又定回來喜身上,“想來我鄭良希出身名門,對風月小姐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的,當初也免不了十分厭惡你,所以什麼事情想着都是你錯,以至於分不清是非,纔會做了那麼多事情,如今想想,甚是糊塗了。”
“你也是爲了自己喜歡的人,立場不同,儘管方式不對,但還是說不清誰對誰錯。”想來她的性子若能軟一點,杜錦年也不至於那麼恨她。
說到杜錦年,鄭良希一時有些無言。
最後嘆了口氣,方又說道,“雖然錦年是杜先生的妹妹,看起來她跟季二爺在一起,總是理所當然的,明眼中都覺得季二爺肯定是會選擇錦年的,卻沒想到倒是你佔了上風。”
“我倒也從來沒生過跟杜小姐爭奪的心思,這也算佔上風嗎?”
“錦年性子恬淡,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溫柔的,連說話也未曾大聲過幾句,對人又是極好,在英國的時候,連不少洋人都對她動了點心思,我也一樣,所以她一回來,我便馬上也跟着回來了。”鄭良希又擡起眼來,“我倒不可否認你有幾分姿色,但男人畢竟喜歡的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又特別是像錦年這樣溫婉可人的,我並不否認你在上海灘是衆多男人追逐的對象,但那只是一時的,都是逢場作戲,卻到底沒有想到季二爺和沐少對你,倒是真真的一番情意,這也不免讓我有些動搖我原本的看法,想來是我對你有偏見了。”
“杜小姐的確是一個讓人心動的姑娘,鄭公子你喜歡她也是不無道理的。”
他的神情暗了幾分,“可喜歡的那個人不喜歡她,她再好也是沒用的,偏偏季二爺從未對她上心。”
“二爺一直拿她當妹妹,況且有杜先生在,誰敢對她不好?”
“這便纔是讓她最爲傷心的地方,原本一直以爲能在一起的,那個意想突然被打破了,錦年當然接受不了,況且季二爺過慣了打打殺殺的日子,我自認比他更有能力給錦年更好更安穩的生活,只是錦年死心眼,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即使心酸,就算明知不可爲,我還是踏錯了步。”
來喜的脣邊有了幾分笑意,“感情的東西很微妙,如飛蛾撲火,明知前面是不歸路,還是執着的要一路走下去,鄭公子,你不必說那麼多,其實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也沒想着跟任何人再生枝節,你若是喜歡杜小姐,就應該盡力去爭取。”
他臉上也終於有了笑意,倒是這一笑讓來喜感慨萬分。
彼時那麼厭惡她的一個人,到今日能一笑泯恩仇,世事無常的道理,倒一點也沒有錯。
“不過說開了,日後若是再見,明珠小姐對我應該不會再芥蒂了吧?”
“畢竟真正受傷害的不是我,而是啊九,只是她若不介懷,我倒也沒有理由介懷了。”
“3天后錦年就走了,明珠小姐,你可不可以去見一見她,畢竟她對之前傷害你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你若是不肯去見她,她便一直都安不下心來。”
來喜怔了一下。
“其實我想着你對錦年應該是還有些顧忌的,你就當我沒有說過吧。”鄭良希忽然又道,“謝謝你的招待,我便先告辭了。”
將話說完,他轉身快步離去。
院落裡的風忽起,輕輕柔柔,夾雜着淡淡馨香,天色微藍,帶着熒光色的亮麗,乍一眼看去,開闊平朗。
寒冷的冬天過去得那麼慢,那麼慢,到底過去了……
這暖春,能不能停留多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