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顛沛流離,心裡無不渴望有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最害怕的,其實就是被犧牲拋下————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他又開了口,語氣有些生硬,似乎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好久才又接了下去,“其實不用我說什麼,你便都是明白的。”他靜了一下,其實本來便不是很會爲自己辯解的人,即使是見到了,似乎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就是那種想見到她,想確定她安好的心情,那麼迫切,那麼強烈,連自己也抑制不住。
“這麼多日子以來,發生了那麼多事,你跟我之間越走越遠,如今一切都過去了,明珠,你要放棄了嗎?”當日在碼頭邊上,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到了今日,是不是不復回來了,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點害怕去聽那個結果。
他季衍,也有如此驚慌無措的一天。
“二爺說的沒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的聲音很淡,淡得十分疏離,淡得讓人覺得心寒。
空氣中忽生了滿滿的窒悶,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你跟我,似乎已經錯過了太多了。”而那些東西,抓不住,也回不來了,她的聲音那麼冷那麼疏離,是真的想要將一切都放下了,“明珠,現在的你,想要什麼?”
很久,過了很久。
久到季衍以爲來喜不會回答了。
卻聽到她輕輕柔柔的聲音慢慢響了起來,繞在他的心房之上,“我累了,這些年來,處處心機處處提防,每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再三珍重而又再三珍重,眼見着一件件的不幸,雖然未必在我身上,卻比在我身上還要更深更痛,儘管不能回到以前,至少我想愛一個人就愛了,即使是不能靠近也好,只是不希望一直擔驚受怕的,或者是被犧牲被拋下,這樣的心痛都不想再要了。站在你的身邊,甚至想想不如我貿然一身的瀟灑,也許會偶爾孤獨,會寂寞,但也樂得風光,免得總是去在意,去介懷,留得一身的心酸和黯然,而我爲什麼要?想到若是以後
還要面對這樣的局面,你便要夾雜在中間兩相爲難,不,並不爲難,你別無選擇不是嗎,那我至少也心甘情願,至少還可以說服自己,你我之間,本來就不存在什麼,也就無謂難過了。”
連續說了一大段的話,她終於緩了下來,最後只是輕輕地反問回去,“那麼二爺,你明白我要的是什麼了嗎?”
想要的,不過是放下。
不想要再心動,不想要在心痛,再介意,再擔心,是真心地放下。
而讓她心灰意冷,不是他的不願承諾,而是他的犧牲拋下。
她本就是顛沛流離,心裡無不渴望有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最害怕的,其實就是被犧牲拋下。
她一直愛他,等着他。
最後卻還是被拋下,那片刻的毫不猶豫,讓她寒了心。
恍然間似乎想起她含着淚悲慼地說出口來,“二爺,你給我幸福,永遠只是一瞬間而已。”
就那麼一瞬間的幸福,她已經不想再要了。
“我沒有想過,有一日我季衍也會愛一個人,愛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把最後一句話說完,他起身朝外走去。
灰沉沉的天色透出迷濛的光線來,來喜低下頭,臉上冰涼一片,伸手一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終於到了可以離開醫院的日子。
天氣難得的大好,翠菊已經準備好物品可以離開了,走出長廊大門的時候,在門口卻遇上了一個沒有想過會再遇見的人。
兩個人都是一愣。
然後點頭微笑,不想再多言語,就這樣吧。
“明珠。”身後的人突然喚了一句,來喜頓下了腳步,看着安小舞走上前來。
她的眼裡沒有了過多複雜的情緒,只有淡淡的疏離,“我本來應該離開上海的了。”
“我知道。”來喜點頭示意,那日李安遠爲了救她跟趙四海生了爭鬥,醒來之後也讓翠菊去打聽了李安遠的近況,
聽聞傷勢沒什麼大礙,安小舞倒是第一時間就趕回來了,不管她如何過錯,不可否認,對李安遠的心意,她的確無半分虛假。
“那……再見。”她輕輕綻開一笑。
沒有過多的言語,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化在這句再見之中。
“好,再見……”來喜回之一笑,說道。
正欲離開之際,卻見拐角處慢慢踱步走來一人,眉眼明亮,少了那份戾氣,倒是多了幾分平和之氣,越發的儒雅了。
“小舞。”李安遠越過來喜和翠菊,直直走到安小舞的位置,“東西收拾好了嗎?”
“好了。”安小舞看着李安遠,眼裡都有了笑意。
許是發現了來喜和翠菊的存在,李安遠微微一笑,眼裡有着淡淡的疑惑,“小舞,她們是?”
來喜和翠菊皆是一怔,看着李安遠,想問什麼,最後只是看着安小舞,滿滿的不解。
“季明珠,還有翠菊。”不做過多的介紹,安小舞簡單地回答出聲,轉頭看着一臉不解的翠菊和來喜,又吐出話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那日在趙四海的爭鬥之中敲傷了頭,中間忘記了很多的事情,不管是趙公館還是巨龍幫,現在的李安遠,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李安遠。”
來喜看着李安遠,眉間白雲蒼狗,千山萬水,只在那麼一瞬之間,皆化爲了烏有,什麼都不存在過了,忘記了,也好,這樣也好……
“我們以前認識嗎?”他看着來喜,眼睛裡是全然的陌生。
來喜淡淡地抿了抿脣,“不,我們以前並不認識。”
沒有認識,沒有揪扯,沒有仇恨,沒有對立。
那麼下次再相見,你是不認識來喜的李安遠,是簡簡單單的李安遠,這樣的結局,多麼好。
再沒有說什麼,來喜攜着翠菊,轉身離開。
忘記,是老天給的一次重生的機會,沐少的死,並不能忽略,但還是祝福你,我不認識的李安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