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辦法努力地活下去,只有活着,纔有機會變得強大,纔有機會,重新來過。————
來喜緩緩地睜開眼來。
一室明亮。
身上各處都隱隱泛着痛意,她的眼睛更是澀得厲害,一點點的光線都讓她泛出了眼淚。
她沒有死……
事情還沒有結束……
她的痛苦還沒有結束……
“呀,小姐,你終於醒了。”一個陌生模樣的小姑娘晃了出來,驚呼一聲。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壞境裡,可她的心,卻沒有一點不安的感覺,再不幸的事情,她也能夠接受。
假如你已經沒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氣,幸與不幸,都是一樣的。
那個陌生的小姑娘已經倒了水過來,“小姐,喝點水吧。“
來喜一怔,然後艱難地擺過臉去。
“呀,不喝水不行啊,你已經昏迷3天了,身體會受不了的。”那小姑娘把水杯遞上前來。
她擺過頭,仍然是沒有想喝水的意思。
房門突然就開了。
“你要虐待自己我不管,但如果你已經沒有想活下去的願望,那你爲什麼還要求我救你?”空間裡泛起疏冷的聲音,聲音很輕,卻很有壓迫感。
“二……二爺。”小姑娘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朝季衍點頭。
來喜眯起眼來,看清走進屋子裡的那人,微微驚訝,想開口,喉嚨卻幹得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看着季衍。
“啊九,喂小姐喝水。”找了處位置坐下,季衍挑眉道。
來喜這也倒不再抗拒,乖乖喝下那名喚啊九的小姑娘喂下的水,待乾涸的喉嚨傳來舒服的溼潤感來,慢慢地開了聲,“你……你救了我?”
這人她當然認得,青幫二當家季衍,只是這個世界果真奇怪,她曾經聽翠菊說過,青幫的季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混蛋,怎麼會出了好心救她?
她不認爲自己有什麼利用價值……
不能怪她這麼想,她對別人,已經都失去了信心,斷斷不會如以前那般天真。
“是你求我救的你。”季衍糾正她的話。
來喜這才依稀想起跳江之前的事來,那時她的確求過一個黑色長衣的人救她,不過她當時並不知道那個人是季衍。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
那時的她,下意識裡,還是想活命的吧!
纔是想着,眼眶又是一片溼意。
“死裡逃生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哭嗎?”季衍皺了眉來,“如果你活着沒有面對一切的勇氣,當時就不該求我救你。”
來喜止了淚意,揚起頭來看他,“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然可以說的這麼雲淡風輕。
”她只是哭一下也不可以嗎?
她只是覺得委屈,覺得難過,這樣也不可以嗎?
她本該是很怕他的,現下對着他,卻一點懼意也沒有。
她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說到我知道,如果我聽過之後覺得你有可以哭的理由,那麼我不干涉你。”他已經派人上趙家打聽過了,更何況事情鬧得這麼大,即使是有心人想壓下來,難免也要走漏一點風聲。他斂了眼,示意啊九出去。
來喜一直是沉默。
頓時在他面前有種無地自如的難堪。
“不說嗎?”他挑眉,“這間半島酒店是上海最好的酒店,你在這裡昏迷了3天,住了3天,有專人看護,如果你不能有足夠的理由說服我,你必須想辦法把這三天的費用還給我,即使是賣身也一樣。”
來喜驚得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你知道我是誰,我有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能力。”季衍步步緊逼,一秒也不給她思考的機會。
來喜完全不懷疑,她知道季衍絕對有這個能力,當下心口裡的難受便積聚在了一起,悶得她透不過氣來。“我……”她咬了脣,慢慢地吐出聲來,“我被趙四海……”她的手絞着身下的牀單,用力到手腕處都泛了血絲還不自知,“被強 暴了……”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她想忘都忘不了。
“我喜歡的人……也因爲我被……”她深呼了一口氣,顫着聲音說出來,“他被活活打死了。”
等到把話說完整了,她瞪着季衍,“你聽到了吧,滿意了吧,這樣逼我去面對,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雖然他是救了她一命,但是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意地把她的傷口揭出來。
卻見季衍反而笑了,“我還以爲是多了不得的大事。”他凝了眉,“在這個大都會裡,比你慘的人一抓一大把,你還好,有機會重來一次,別人呢,到死連說出自己委屈的機會都沒有。”
來喜的臉刷地慘白,瞪着季衍,“所以呢,你覺得很好笑嗎?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最慘的那個人,可是你能理解嗎,你能知道像我這麼軟弱的人,一下子失去了最珍貴的貞 操和最喜歡的人的那種痛苦,你能理解當我被綁起來,連叫都叫不出來的無奈嗎?你能理解我看着我喜歡的那個人滿身是血在雪地裡,我卻要被人丟進黃浦江的恨嗎?你根本都不能理解,你只不過是因爲救了我一命,就可以這樣對我的傷疤撒鹽嗎?”
她的眼淚一下就決堤而出,卻是咬着牙拼命地想止住淚水。
季衍望進她迷濛的眼裡,微微有些恍神,“你說的沒錯,我不能理解。我只覺得可笑,既然事情無可避免的發生了,你除了面對,你還能
怎麼樣?何必浪費力氣做無謂的悲傷。”
她的眼神,透着的清澈,讓人很想去摧毀。
在這樣的大都會裡,她着實不該有這麼清澈的眼神。
而他,的確有些心軟。
來喜被季衍說得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與其在這裡自憐自艾,還不如趁着這次機會振作起來,重新來過。”他不知道在看着哪裡,緩緩吐出聲來。
重新來過……
重新開始……
來喜閉上了眼睛,極力抑制住想掉下來的眼淚。
那日她跳進江裡,不無想過,假如有下一輩子,她要變得強大,要變得可以保護自己,保護周圍的人,要讓傷害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可是,她是來喜,一無是處的來喜。
她要怎麼從頭來過?
“我……我要怎麼做?”她顫着出了聲。
“養好身體,想辦法努力地活下去……”季衍的話還回蕩在耳邊,來喜睜開眼來,屋子裡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想辦法努力地活下去。
只有活着,纔有機會變得強大。
纔有機會,重新來過。
季衍步出房門來,門口處守着三兩個人,其中一人順手幫他披上了長衣。
“方竣,趙四海那邊有什麼動靜?”
被點到名,方竣走上前來,“二爺,那邊的人不疑有他,都認定你救回來的那位小姐沉江死了。”
滿意地點了點頭,季衍又開了口,“我派你去打聽的事呢?”
“哦,已經查到了,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當天出了事,是趙家的護衛,名叫李安遠。”
“恩……知道了……”季衍點點頭,邁了步子就要走,方竣見狀,琢磨着,到底還是吞出聲來,“二爺,你一向不是管閒事的人,怎麼這回管起趙家的事來了?”
那被救回來的小姐,模樣也不見得清秀,那天撈上岸的時候,更是沒個人樣,怎麼着也不可能是對那小姐有心思,更何況,二爺跟沐少不同,二爺從不好女色。
“方竣。”季衍叫他,“你可知我在上海闖了這麼些年,有什麼原則?”
“這個當然是知道的。”方竣點了點頭,“二爺向來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人。”可是這趙家跟季衍,似乎沒有什麼過節啊!
“我欠她一份恩惠。”季衍抿了抿脣,“如今我救她一命,兩清了。”
方竣還是沒有明白過來,待他還想再問什麼,卻見季衍已經走開了,他皺了皺眉,連忙追上去。
傳聞季衍當年就是因爲欠了杜先生一份恩,才刀口火裡爲他拼了這麼多年,不過這杜先生不是一般的人,有恩於季衍也並不奇怪,至於那位小姐,他實在是想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