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看不真切,相隔得很遠,卻也能感覺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着光芒————
“明珠謝謝沐少錯愛了,不過沐少是仙樂斯的管事人,若是沐少執意要了明珠,明珠也不敢不從。”這個的確是事實。
“笑話,我沐少女人雖然多,但還不至於去勉強別人,我要你跟你,斷斷就是要你心甘情願的跟我。”他停了片刻,“不過,看來你的確是不願意跟我,讓我猜猜,恩……你該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季明珠的眸子一蒙,李安遠溫和的笑臉閃現在眼前,她的心上驀地鋪開了密密麻麻地疼來。
看季明珠的神情,沐向東當下也明白了幾分,只是他着實好奇,那究竟是個多麼好的男人,讓她對着他也無動於衷,在上海這個大都市裡打滾久了,那種叫做真心的東西,太久沒有見到了。“能說說他是怎麼樣的人嗎?”男人骨子裡的不甘在叫囂,被拒絕他的確是有些不甘心的。
她想了許久,最後還是說了句,“很好的人。”
說了等於白說,沐向東看着來喜,忽然間似乎就想到了什麼,“那個人是不是季衍?”如果是他的話,那他死得也瞑目一點。
他總是覺得她半分疏離半分清冷的時候很像一個人,笑得讓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緒,此刻一想,原來那個人居然是季衍,季明珠,噹噹就是季衍的影子,而且怎麼會那麼的巧,他們都姓季?
來喜心下詫然,沐向東怎麼會扯到季衍身上去的?“沐少,季二爺的身份高高在上,偶然能見上一面就已經很榮幸了,怎麼說得上喜歡呢。”
“這大上海,只要你喜歡的不是杜先生和季二爺,對我來說就完全沒有問題。”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兄弟的女人不能碰,就比如翡翠,再怎麼美麗,也不能碰。
來喜的額際微微生疼起來,“沐少,你真的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
“明珠,我是認真的。”他輕笑着觀察季明珠的神色,然後擺擺手,“怎麼?你不信我?”
“沒有。”她淡淡應。
隨口就能把認真掛在嘴邊的男人,她能相信?
拜託,他不是瞎子,季明珠的表情,哪裡一點相信他的樣子!“好吧,我證明給你看。”沐向東側過神,往外走去。
來喜當下不明白他想做什麼,邁開步子就追了出去。
在五光十色的閃光燈中,他遠遠地就看到在人羣之間那身淺紫的嬌柔,她的臉看不真切,相隔得很遠,卻也能感覺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着光芒,他大步走上舞臺,示意音樂停止,全場忽地一片寂靜。
來喜也朝舞臺上看過來,然後一陣茫然,他沒心沒肺地漾出笑容。
“我……沐向東,在這裡宣佈,我喜歡季明珠,不管要花多長時間,我都要她心甘情願地做我的女人。”如此高調地聲張,他還是第一次,話音才落,全場的目光都隨之轉到了來喜的身上,她一窘,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習慣性地,她在人羣裡找尋季衍的身影。
那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問題都能解決的身影。
那頎長的身影陷在軟座之中,起了身,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來喜擡起眼來,喚了一聲,“二爺。”
沐向東不知什麼時候從舞臺上跑了下來,手裡拿着一杯酒,“啊,季衍,你來得正好,我們敬明珠一杯。”
來喜看着沐向東手裡的那杯琥珀色液體,頭又開始發暈,她本身就不是很會喝酒的人,這麼些日子來,也好
不容易能喝上個三兩杯,今天的慶典,只怕要沒完沒了了。
她頭腦一熱,當下就脫口而出,“好,蒙沐少的錯愛,明珠大膽以酒賠罪,明珠的確是心有所屬,不管你做再多的事,我都沒辦法接受,但若是沐少不介意的話,偶爾過來陪我跳支小舞,喝杯小酒,明珠都非常樂意的。”
她舉起杯做了個敬酒的動作,仰頭把紅酒一飲而盡,然後劃出淺淡的笑容來。
眼看沐向東還想說什麼,季衍搶先一步,然後轉開話題,“慶典已經結束了,向東,你該上去致辭了,這笑話你嫌鬧得不夠大嗎?”
來喜不知道爲什麼,心下突然就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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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只要是季衍在的地方,她的所有問題他都能一一解決。
“那致辭誰講都一樣,我說季衍,你該不是也看上季明珠了?你那麼緊張幹嘛?”沐向東一臉狐疑,盯着季衍,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夠了,向東,玩笑不要開得太大。”季衍的臉沉了下來,雖然還是如一貫般不動聲色,但那冷淡的眸子已然生了絲絲慍意。
“彆氣彆氣,我也是隨口說說嘛,不過季衍,她若不是你的女人,那我對她有意思,你應當也不會有意見吧?”看來這季衍跟季明珠之間的關係的確是不簡單,他倒是看出來了,季衍剛纔就是在幫她解圍。
只是這季明珠又不像在撒謊,她若不是季衍的女人,又是什麼關係呢?
“她不適合你。”很久,他吐出這句話來。
舞臺上的燈光又暗了下來,然後出現了鄧長輝的身影,對慶典做了一個最後的致辭,隨後宣佈,“仙樂斯慶典的第一支舞,每年都是由翡翠跳的,不過今年不一樣,今年的第一支舞,由季明珠爲我們開始,不知道誰可以成爲我們明珠小姐的第一位上賓呢?”
燈光從舞臺上游移而下,定格在來喜身上。
來喜茫茫然看着面前的季衍和沐向東,雪臂僵着,遲遲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知道目前的形勢來看,這第一支舞,她肯定是要跟沐向東跳得毋庸置疑,但看着季衍,她心底居然萌了淡淡的念頭。
她若是能成功,這第一支舞,肯定是要跟季衍跳的,這個念頭剛剛萌芽,一下就以不可抑制增長的速度蔓延起來,團團裹住了她的整顆心。
他教她面對,教她獨立,教她跳舞,教她不要糟蹋自己,她現在一半的殊榮,都是季衍的,所以這第一支舞,理當是要跟季衍跳的,這個想法太過強烈。
所有人都看着她,大家都等着看她季明珠的第一個座上賓是誰……
毫無懸念,大家都理所應當地覺得那個人是沐向東,而來喜站定了身子,慢慢地朝沐向東伸出手來。
才覺眼前一晃,她略微踉蹌了一步,整個人栽進一個清冷的懷抱裡去,她微微一愣,不解地擡頭看着季衍。
全場譁然,道是沐向東看上的女人,季二爺也看上了?
舞曲翩然而起,他的手心很暖,十指略微有些粗糙,輕輕摩挲過她的肌膚,他就這樣當着衆人的面,把她帶進了舞池。
婉轉悱惻的歌聲輕輕響起,渲染了整個仙樂斯迷濛的氛圍,她低着頭,臉上的笑慢慢地淡了幾分。
臺上人的聲音甜美無比,聲聲卻又夾雜了無比感觸的滄桑,迴盪在耳邊———
如果沒有你……
日子怎麼過……
我的心也碎……
我的事都不能做……
如果沒有你……
日子怎麼過……
“季二爺當着沐少的面把我帶下了舞池,不怕沐少生氣?”她不得不承認,擡起頭來的那瞬間,眼瞳裡映入的是他清冷的臉,心就定了下來。
“你覺得他會生氣嗎?”他摟着她的腰,隨着舞曲一步步搖晃着。
沐向東對季明珠不過是一時的興趣,還不至於與他生氣的地步,他這樣做也好,斷了沐向東的念想,來喜是賠不起沐向東玩感情遊戲的人。
但其實他略略有些害怕,隱約是害怕着來喜會喜歡上沐向東的。
“呵呵,你在做什麼?跟自己的兄弟搶女人?”她敢打包票,明天整個上海都會傳得沸沸揚揚,她想不紅都難。
來喜的話讓季衍的舞步一僵,心下雜亂一片……
他在做什麼?跟自己的兄弟搶女人?來喜是不是跟沐向東在一起與他有什麼關係?他們之間適合不適合又關他的什麼事?
最近他的確太失常了,眼下來喜已經變得不同了,能自主地呆在仙樂斯了,也許他應該少一點來仙樂斯,該幫的已經幫了,恩也還清了……
“三月之約,你成功了。”季衍淡了眼道,“接下來你只要接近趙四海,我會教你怎麼做。”
就這樣?
一句誇獎也沒有?
她以爲他會說她的舞跳得很好,她以爲他至少能在他眼裡看到一點肯定的神色,可是沒有,他的眼眸,從頭到尾,都只有一種情緒,除了波瀾不驚,還是波瀾不驚。
她的心突然涌起了不知名的失落。
“報了仇,離開上海,回老家去吧。”過上平平淡淡的日子,從頭開始,他不得不承認,來喜是顆太好利用的棋子,就如當年杜先生靠着翡翠步步上爬,但他一開始幫她的時候,就沒想過事成之後讓她繼續幫他做事。
“你不要我繼續留在你身邊幫你做事?”她的心裡不由得串起莫名的慌意。
他輕笑出聲來,“幫我做事的人那麼多,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可是你幫我報了仇,我沒什麼可報答你的。”他們非親非故,季衍幫了她那麼多,這麼大的恩,她要怎麼還?
她爲難不定的神情映入季衍的瞳裡,那種欠了別人恩情的綽綽不安,生怕不能報答回去的着急讓他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但其實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感恩。
他從上往下看去,忽然想起了那天她爲他披長衣的情景,那搖搖欲墜的姿態,那如縷着薄薄霜凍的眼翼,一點一點落在她的心上,她的臉圓潤小巧,即使着着高鞋,她的臉還是隻能靠到他的頸處,這樣單薄的肩膀要承受的那麼重的一切,他忽然有些心疼起她來。
一曲畢,他放開她的手,回到軟座裡去。
她的周圍馬上就簇擁上了人,一個接一個的邀舞。
沐向東正喝着酒,玩味地看着季衍,“你不要告訴我,你對她什麼都沒有?”
卻見季衍一下就坐在軟座上,連續倒了幾大杯酒,咕嚕嚕連續下肚去,臉色卻一點都沒有變,“的確是什麼都沒有。”
沐向東皺高了眉,“你不要把我當笨蛋好不好?沒見過你這麼彆扭的,對人家有意思就意思,你在猶豫什麼,堂堂青幫二當家,要個女人還不容易。”
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我約了杜先生,先走了。”
身後傳來沐向東沒個正經的聲音,“你若是真的對她沒意思,我就行動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隨便你。”他無關痛癢,大步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