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就是來喜,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知道————
放下掃把,啊九靜下心來,毫不掩飾她的擔心,“小姐,這些天出門的話帶上我吧,那個老頭肯定還會來的。”
“謝謝你,啊九。”她吐出這句話來,心裡因爲啊九晚上護着她的舉動,窩心到了極點。
她微微靦腆地笑,“說什麼謝不謝的,我跟在小姐身邊,小姐從來都沒把我當成丫頭看待,二爺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我自然要幫着你。”
她無所謂地笑,心裡卻有濃烈的不安感。
一連整個晚上,她都是在極度憂心中度過,根本睡不着。
趙公館的門口……
站在龐大的金屬縷空大門之前,啊田叔恨恨地思考了幾轉,按響了門鍾,屋子裡馬上就有人跑了出來,見着他之後的神色並不友善,“做什麼的?”
春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這個老頭,明顯並沒什麼耐心。
啊田叔馬上就陪上了笑臉,“小姐,你是春竹小姐,我見過你的,我是啊田叔啊。”之前他有來找過來喜要錢,只是她一年到頭下來的錢,也不夠他塞塞牙縫,自然就沒來了,所以認得眼前的人。
“啊田叔?”春竹皺了眉頭,似乎在回憶這個人物。
啊田叔連忙補充,“對啊,就是來喜的叔叔啊,春竹小姐,我有事找你們家老爺,麻煩你通報一聲。”
“來喜?”一聽到這個名字,春竹驚呼了一聲,似乎他提到了什麼不該提的名字,直直瞪着啊田叔,“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你別來搗亂了,快走。”
啊田叔一陣錯愕,“怎麼可能沒有這個人,春竹小姐,她在這裡都當差了兩三年了,是我把她送過來的,你再好好想想,來喜啊……”
春竹索性叉起腰來瞪着他,“我說了這裡沒有來喜這個人,誰都說自己送了個丫頭進來,那我們趙公館不是得天天忙着給人認親戚了,你說話可小心點,這趙公館不是你可以胡鬧的地方。”
這下啊田叔可覺得奇怪了。
來喜變成了季明珠,趙公館死不承認有來喜這個人,思索了片刻,他從衣兜裡又翻出一張紙鈔來,透過門隙塞進去,“春竹小姐,這是小小意思,麻煩你再好好想想,我真的是來喜的叔叔。”
春竹的眼睛一亮,假意咳了幾聲,望了望周圍,不動聲色地將紙鈔抽過來塞進口袋裡,態度纔好了一點,“好吧,別說我沒提點你,來喜一年前就已經死了,所以你別費心思了,館裡的人沒人會理你的,說個不好聽的,現下她的名字在館裡是個禁忌,你要是踩了地雷,我也幫不了你,你還是快走吧。”
死了?
怎麼可能?
他明明就見到來喜在仙樂斯門口,現在叫做季明珠。
衡量了片刻,他故作傷心,似乎很打擊的樣子,又開了口,“那請問一下,來喜的屍首在哪裡,你說怎麼好端端的人就沒有了,我至少也要見到她的屍首,懇求老爺夫人讓我把她帶回去好好安葬。“
“哪裡還有屍
首啊,都進黃浦江了。”她壓低了聲音,“話說到這裡,我也不怕跟你說了,這來喜也不懂事,乖乖給老爺做三房多好,偏偏要死要活的,還去跳了江,這怪不得誰。”
“來喜跳江?”啊田叔一愣。
“對啊,因爲不肯給老爺做三房,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江。”這事她也是第二天的早上才知道的,那天夜裡出了很大的事,她那時睡得熟,所以事情的經過也不清楚。
“春竹……春竹……你跟什麼人說話呢,喊你幾千遍了。”屋裡走出來一位雍容華貴的太太,梳了高高的髮髻,看向門口處來。
啊田叔眼睛一亮,搖着鐵門大聲喊道,“趙夫人……趙夫人……我有話要跟你說,趙夫人……”
沒想到他突然會大聲叫喊,春竹驚得瞪大了眼,“你幹什麼,你再鬧事的話我叫人來趕了。”
聽到門邊的聲音,王曼雲款款步了過來,啊田叔一喜,喊道,“趙夫人,我是來喜的叔叔,我有事要告訴你,很重要的事……”
一聽到來喜這個名字,王曼雲的腳步一頓,笑意也帶上了幾分不屑,“春竹,去屋裡拿點錢,打發他走。”
春竹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忍不住小聲嘀咕,“來喜在的時候不見他來看望幾次,現在不在了,想到拿她來敲錢了,哼。”
啊田叔忍不住咬了牙關,他這次來可不是要那點小錢的,這王曼雲未免也太看不起人,連她身邊的丫頭都狗眼看人低,當他是叫花子一樣來打發。
“趙夫人,我不是來要錢的,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說,是關於來喜的。”他急急出聲,卻沒想到王曼雲頭也沒回,繼續往裡走,心下一頓,他又喊出聲,“趙夫人,趙夫人,季明珠……季明珠你知道吧,她就是來喜。”
這話一出,王曼雲顯然馬上就立住了腳步,回到門邊來,眼神凌厲得嚇人,“你說什麼?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季明珠可是仙樂斯的紅牌舞女,你小心點說話。”
知道成功引起了王曼雲的注意,啊田叔心下鬆開一口氣來,“這開誰的玩笑,我也不敢來趙公館跟夫人你開玩笑,你想想,我可是來喜的叔叔,這個世界上就我對她最瞭解,我敢跟你打包票,那季明珠肯定就是來喜。”
心下對他的話還在懷疑,卻見得春竹已經從抽屜裡拿了錢跑出來,她微皺眉頭,說道,“春竹,開門讓他進來,我有話跟他說。”
春竹一下愣了,但很快地反應了過來,忙打開門,迎着啊田叔往紅磚瓦綠的洋房帶去。
王曼雲並沒有在客廳跟他說話,而是直接把他帶上了二樓的偏房,是一個臨時會客廳,想來對啊田叔說的話也有幾分重視。
春竹下去奉了茶,屋子裡隱約飄着茶的香氣,明亮的陽光從紗幔窗簾照進來,一室亮堂。
“你說季明珠就是來喜,可有什麼證據?”王曼雲往後靠了靠,看着啊田叔開了口。
“趙夫人,我想問問,你見過季明珠沒有?”他小聲問道,一雙眉眼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見過,那又怎麼?”
“那……趙夫人可曾不曾覺得季明珠跟來喜,有幾分相像?”
王曼雲輕笑出聲,“這一模一樣的人都有,幾分相像算得了什麼,而且這季明珠的模樣那麼嬌俏,哪裡是來喜比得上的,再說了,那神態,那韻味,那語氣,跟來喜可是沒一點相同的,她們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那可不一定。”啊田叔自信滿滿,“本來我也認不出她來,畢竟她的變化太大了,但是我今天才聽說來喜一年前跳江自殺,連屍首都沒有,更肯定了季明珠就是來喜這個事實,更何況我跟她見過面了,幾句話就讓我試探出來,她就是來喜沒有錯。”
“你說的我就要信?你可要知道,這季明珠的後臺,不是你我得罪得起的,說錯了話,你我都沒好日子過。”聽啊田叔這麼一說,王曼雲細細回想起來,倒真的覺得季明珠是來喜的可能非常大。
季明珠是來喜死後纔到仙樂斯的,而且兩人那麼相似,最重要的是她分明對她有很深的敵意,最讓她不明白的就是,季明珠身邊有那麼多人,偏偏她要跟趙四海,並不是她貶低趙四海,但凡正常些的女人,怎麼會放着沐少不要要趙四海,如果季明珠真的是來喜,這個道理就說得過去了。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清楚,來喜發生了什麼樣的事,若她真的沒有死,接近趙四海,可能就是想害趙四海。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猛地一跳,如果季明珠真的是來喜,就算是一點點的可能,她都不能小瞧,一個不好,這趙四海可就要出大事了。
“趙夫人說的我當然明白,只是我有辦法證明季明珠就是來喜,還有辦法讓她點頭承認,她就是來喜。”啊田叔胸有成竹,“我聽說這趙四海迷季明珠迷得緊,趙夫人肯定也很煩心吧,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放在面前,你沒理由就這樣放棄吧。”
微挑了眉,王曼雲也不繞彎子,“說吧,要多少錢幫我辦這個事?”
啊田叔眼裡馬上就有了不一樣的光芒,用手做到一個“八”的手勢,“八百個大洋,一分也不能少。”
王曼雲驚得瞪大了眼睛,“八百大洋,你可真會獅子大開口,你未免太看得起她季明珠了,八百個大洋,她不配這個價錢。”
“趙夫人,配不配這個價錢,你清楚不過,若是趙老爺這樣對季明珠執迷下去,日子久了,可不是八百大洋那麼簡單,沒準明天就買棟洋房給她,再嘛買點什麼瑪瑙珍珠的,那時候,你就是八百大洋給我,我還不願意幫你辦這個事呢。”
啊田叔說的有道理,只是八百個大洋……
狠一狠心,她咬着牙道,“好,八百個大洋就八百個大洋,不過你一定要想辦法拆穿季明珠的真面目。”
否則若季明珠真的是來喜……
加上翠菊,她臉色一變,又出口,“趙老爺那邊我會解決,務必要一針見血,一次就拆穿她的面目。”
“趙夫人放心,我會讓你八百個大洋花得心安理得。”啊田叔拿起茶杯,將茶一口氣喝了下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