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女人他見得太多，只是她身上堅韌的隱忍和默默的倔強，就是這樣打動了他，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明珠……”身後響起一個不甚真切的聲音。
來喜一怔，這個時候是誰會追出來？
她霍然回頭，那人的身影在燈光的暗影下浮浮沉沉，一身的黑衣那麼熟悉，高挑的身影，恍惚之間，便見那人出現在她面前。
那人不是季衍。
是沐向東。
這樣深深沉沉的失落馬上又襲上了心頭。
她真是傻了，這個時候季衍怎麼可能會追出來，杜錦年……杜先生都還在屋裡，宴會還沒正式開始，他怎麼可能會追出來……
沐向東的眉眼還是一貫的風 流不羈，站在那裡，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遜色下去一般，只是爲什麼對着這麼俊俏的一張臉，她還是忍不住……那麼失落呢？
“你跑那麼快做什麼？連披肩都忘記拿了。”他揚揚手上的披肩，靠近她，幫她圍了上去，那毛皮渾厚，身子一下就暖了許多。
來喜還在出神，並沒有應答沐向東的話。
“怎麼不說話了，平時挺伶牙俐齒的，這會怎麼就啞了，該不是看我爲你拋下一大屋子的美女追出來太感動了？”他低頭看着她的臉，勾了脣角微微笑。
她這才拉回神來，順着沐向東的話語接下去，“感動……當然感動……”她又怔怔地看着杜家大宅，“你就這麼跑出來沒事嗎？杜先生沒說什麼吧……”
“杜先生都習慣了，再說了，你跟我一起來的，肯定也要跟我一起走的不是嗎？你不在我留下有什麼勁。”他毫不掩飾地脫口而出，這麼情意綿綿的話在他口中說出來卻是正經不過。
“杜先生的妹妹不是纔剛回來嗎？你們也應該要好久沒見了，不多陪陪她麼？”她的話沒有任何吃醋的意味，只是爲了扯開話題隨意找的藉口。
“你說小年？”沐向東挑起眉來，“她有季衍陪着就行了，要我做什麼，再說她也只親近杜先生和季衍，沒我什麼事。”
“她那麼漂亮，你難道就沒對她動心過？”來喜狐疑地看着沐向東，照理來說，男人不都是喜歡這樣一個類型的嗎？而翡翠和她這樣的，永遠只能是養在外面不能認真的不是嗎？
沐向東靜了片刻，似乎在想着要怎麼回答，“第一次見小年的時候的確有動心過，後來季衍來了青幫，沒想到她喜歡上季衍了，然後就不了了之了，現在想想，也並不是那麼喜歡，至少我還是喜歡你這樣
的多一點。”
來喜慢慢地又笑了，“你當初若是下了決心去追杜錦年的話，她哪有不被你拿下的道理？”
“你就那麼看得起我？”沐向東環了手臂看着來喜。
“這不關看不看得起的問題，像你這樣的男人，我相信對你心動的人肯定不是我能計算得出來的。”來喜上下打量他，慢慢道來。
“那有什麼用？”沐向東不客氣地翻了翻白眼，“我看上的那個人又不對我心動。”
來喜看着他。
心裡忽然有些感嘆，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卻不喜歡你，有人喜歡你的時候，你又剛好不喜歡那個人，不止一次在想過，假如她喜歡的人是沐向東，事情是不是就簡單很多。
只是偌大的世界之上，你剛好喜歡我，我剛好喜歡你，這樣的剛好又有多少？
“我倒也寧願我心動的那個人是你，這樣至少我可以坦誠得多，我也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做你沐少的女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可是爲什麼……我就是過不了自己那關呢？”對啊，很多時候會勸自己就接受吧，被愛比愛人幸福，可是爲什麼就那麼難做到呢？
沐向東靜靜聽着，心裡的平湖微微晃動。
那日來喜一首響鈴舞，讓他刮目相看，再到後來，偷聽她與季衍的談話，對她割捨不下，她說不上什麼好，美麗的女人他見得太多，只是她身上堅韌的隱忍和默默的倔強，就是這樣打動了他，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可現下的燈光那麼昏暗，她的聲音就在耳邊，那麼坦誠地說……過不了自己那關……她季明珠，沒有辦法愛上他，不是麼？
“可是我也過不了自己的那關。”沐向東輕呼出一口氣來，說道。
“至少你可以坦誠地面對自己，自己想要什麼清清楚楚，會去努力會去堅持，可是我再怎麼樣都沒有辦法做到不顧一切，我想要的，就算再清楚，我都不能去努力，去堅持，因爲總覺得那個人，身邊應該可以有更好的，應該擁有更多的，他需要的，未必是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也許太過鋒芒，太過紅塵，他身邊應該有那麼溫柔可人清清白白的姑娘，她只需要就那麼站在那裡，就能得到所有人的憐愛，我學不來不顧一切，學不來勇敢，學不來堅持，儘管我已經是季明珠的身份，可我的骨子裡，畢竟還是來喜，再怎麼倔強和堅韌，對着感情一樣會怯懦退縮，小心翼翼……”察覺到自己說了太多的話，來喜一下就停住了口，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纔好。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沐向東忍不住問了出口。
來喜沉默了，很久很久，天色很黑，連月光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她將身上的披肩又拉緊了一些，“那個人……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救回了我，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幫了我，在我墮落的時候，罵醒了我，他將我送到仙樂斯，讓我學習自己一步步地強大，不管是多大的事情，他在的地方就一定能夠解決，我不用開口，他也能知道我心裡在想的什麼，我現在有的一切，包括美貌和財富，甚至尊嚴，全部都是他讓我得到的。”
她說得這麼明白，沐向東不可能不懂那個人是誰。
“明珠，是季衍吧？我猜的沒錯，你心裡的那個人，果然就是季衍吧？”總是在這樣懷疑着，但每一次的懷疑，都因爲那個人是季衍，所以都否定了，現在想想，怎麼不可能，季衍對她的特殊，她看着季衍的眼神……
“我一直傻傻分不清楚，我對二爺，到底是因爲恩情，還是愛情？因爲對感情，我本身就比較不靈光，處理感情的事情，也只會一團糟，甚至是李安遠的事情，讓我陷在一個死衚衕裡，怎麼也走不出來……”她似乎在回想什麼，“只是那天聽到你們遇伏，那個時候的我，守在紫臺門口，滿心滿意的都在掛念着，當看到他平安無事回來的那麼一刻，好像整個心靈都找到了歸屬，他一句話都不用說，但他就真實地在我面前，我就安心了，就沒來由地安心了……”
說到這句話，她忽然有些哽咽，咬了咬脣，眼裡閃動了晶瑩的淚光。
“哎，我說這到底是什麼世道，這年頭季衍那樣的男人居然比我還吃香。”似乎是自嘲，沐向東挑了眉道，“翡翠是杜先生的，你又是季衍的……怎麼什麼好事都落不到我頭上來。”
他自憐自艾的語氣逗笑了來喜，她忍不住逸了絲絲笑意來，“你還嫌你的女人不夠多啊，只要你沐少一招手，估計那隊伍都得繞上海灘一圈了不是？”
“那是，我又何必爲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
“真的對不起……”
知道她要說什麼，沐向東趕忙揚了揚手，“算了算了，你再說些什麼我怕我的心沒位置給你傷了，走吧，這麼冷的天，站得我腳都麻了。”
他拉過來喜，將她的手心捏在手掌裡，不等她要掙扎，他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馬上開了口，“快走，沈醒等着呢。”
那雙柔軟無骨的小手在他的掌心，涼了他的手，都說十指連心，他的心這會，怎麼也跟着涼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