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喜一慌,看向李安遠,對上他溫淡的眼神,心跳如鼓響,急忙又撇開頭去————
“王曼雲,你想對來喜做什麼?”翠菊奔到牀邊,看着王曼雲,眼睛裡分明有着怒意,“有什麼事你直接衝着我來,不要欺負來喜,她什麼都不知道。”
李安遠隨之也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惶然不安的冬梅。
“夫人……”冬梅想說什麼,卻見王曼雲一擡手,示意停下了。“我來看看來喜,怎麼,只准你來,就不准我來嗎?”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也許是坐正了位置,也許是積怨已久,翠菊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來喜這才正眼打量起翠菊來,眼前的翠菊已不是如同往日一般跟她穿着一樣的僕人裝,那身米色剪裁得宜的旗袍將她的身段襯得越發可人,旗袍的邊沿蜿蜒着鏽金線的玫瑰,典雅而有大方,翠菊本來就好看,一打扮起來,就更加漂亮了。
“可惜我不是貓,來喜……也不是耗子。”她是老虎。
翠菊被她堵了一句,憤憤地看着她,“這裡不歡迎你,你走。”
王曼雲顯然也不打算繼續跟翠菊糾纏下去,只是從牀邊起了身來,看到進了門來的李安遠,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來,“我說怎麼那麼巧呢,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
翠菊沒有迴應,顯然也不想跟王曼雲多說下去。
也無心待久,王曼雲看了來喜一眼,帶着冬梅離開了。
那一眼讓來喜無端地起了一身的惡寒,毫無理由地恐懼起來。
“來喜,王曼雲沒爲難你吧?”翠菊出了聲,來喜轉過頭來,恰恰對上她擔憂的目光,她斂下眼去,搖頭。
然後兩個人都靜了下來。
李安遠出聲打破了沉默,“我剛剛找趙大娘幫我熬了些粥,我去端過來,你們先聊。”他說完轉身離開了,來喜擡起頭來,並沒有看翠菊。
翠菊咬了咬下脣,暗下神來,“對不起,來喜,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不希望身邊任何人出事的,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
來喜搖了搖頭,“翠菊,你沒有錯,所以,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李安遠都能看得這麼開,她更是沒有立場去責怪翠菊什麼的,她們兩個,立場不同而已。
“明珠。”翠菊突然吐出兩個字來,盯着來喜看了好半餉,慢慢地又吐出聲來,“那明珠是老爺的一位英國商人送的,老爺轉送給了我。我不知道夫人是怎麼知道明珠的存在,但是她不知道是老爺送給了我,以她那麼重的疑心,肯定要讓人查這件事,如果查
出我來,來喜,你知道我的下場會怎樣。”
來喜愣了半會,點點頭,“我知道,可是我不認爲除了犧牲無辜的人,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翠菊搖頭,“我不能冒這個險,在夫人沒有動靜之前,就自己先露了馬腳。”繼而她又轉了一臉的嚴肅,“來喜,我要爲我肚子裡的孩子負責。”
那也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
她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好,“爲什麼是李安遠?”那麼多有可能的人,偏偏就是李安遠……
“李安遠是趙家的護衛,特別是老爺的書房,是由他看守的,換句話說,書房除了老爺和李安遠,還有負責打掃的人,其他人根本是不能靠近的,所以明珠若不是老爺自己拿走了,就只能是被人偷走了。”她已經說得這麼明白,相信來喜也應該能懂。
“所以你們要冤枉李安遠?”老爺的書房,一向很重要,所以打掃的事宜,夫人指定由她負責,翠菊是絕對不會推她出去的,那麼李安遠,就要無辜地變成那個替死鬼。 “我總覺得事情不應該發展成這樣的,翠菊,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翠菊嗎?”
翠菊臉色一白,眼神有些受傷,“不找一個替死鬼推出去,夫人很快會查到我身上的,雖然我不確定夫人知道了多少,但拖得越久,對我就越有利,更何況,當時我也只是想,他最多隻會被趕出去而已。”
“然後揹着一個小偷的罪名,以後就這麼不乾不淨地過了一輩子……”
翠菊啞了聲,反駁不出來。
“翠菊,李安遠是無辜的。”來喜軟下聲來,紅了眼,“爲什麼一定要傷害無辜的人,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辦法當然有。”翠菊定定地望着來喜,“那就是我站出來,一了百了。”
心口的地方莫名地不舒服着,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她連哭也哭不出來,“你知道我不想你出事。”她不聰明,沒能想到更好的辦法保全翠菊,那她有什麼理由去責怪翠菊呢,她從來都是那麼沒用,出了事只會紅鼻子掉眼淚,卻一點忙都沒能幫上。
“我知道,可是我卻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害。”翠菊咬了脣,眼邊墜着點點晶瑩,“所以以後,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
“我只想要,大家都好好的。”她嘆出一口氣來。
“恩,你,我,以及李安遠,都會好好的。”
她這一說,來喜又想起李安遠之前對她說的一番話,就皺起了眉頭來,“翠菊,你別亂說話,李安遠他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翠菊卻是挽起她的手來,心疼地看着來喜手臂上的紅痕,“可是你已經很好的,相信我,李安遠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我不好。”來喜搖頭,“我很胖,又愛吃,又懶,膽小怕事,又很愛哭。”
沒有順着來喜的話題說下去,翠菊轉了話鋒,“你知道我怎麼會突然過來嗎?”
來喜擡起眼來看翠菊,一臉迷茫。
“是李安遠去找我的,他看到夫人帶了冬梅過來,以爲是要出什麼事,急忙就去了我那,什麼都可以假,但是他是真的很緊張你的,我不管是因爲感激還是因爲其他的東西,但是來喜,既然你喜歡了他,就不要顧忌那麼多,把他留在你的身邊,李安遠肯定也會好好對你的。”
門外起了敲門聲,李安遠推了門進來,手上還端着一個盤子,看着來喜和翠菊淡淡一笑,“來喜應該也餓了,吃點東西再聊吧。”
“看,對你多好。”翠菊又笑了,笑得來喜和李安遠都有點不自在。
“李安遠,我跟你說,來喜可是我唯一的好姐妹,你要好好對她,知道嗎?”
來喜沒想到翠菊這麼說,正想出聲阻止,李安遠卻是神情嚴肅了半餉,而後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翠菊眼裡起了讚賞之色,“那好,等我忙完了這陣子的事,就讓老爺給你們拉紅線,雙喜臨門。”
“等等等等。”來喜連忙出聲,“事情還沒弄清楚呢。”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翠菊反駁她的話,“來喜你就安心養傷,等着做新娘子吧。”
來喜一慌,看向李安遠,對上他溫淡的眼神,心跳如鼓響,急忙又撇開頭去。
“不是我說你啊李安遠,來喜不過是胖了點,等過些時日我讓她修修身,保管你有個漂亮的新娘子。”翠菊邊說着邊去桌邊端了碗過來。
“翠菊,你再亂說話我……我……我不理你了。”來喜又氣又急,板起臉來。
翠菊聞言眼裡都帶了笑意,沒有形象地爆笑出聲來,李安遠站在邊上,脣角也不住上揚,再上揚。
如果這樣平和的感覺可以一直延續就好了。
翠菊還是翠菊,她還是懦弱的來喜,李安遠還是溫和的李安遠。
在趙家平安地過日子,該多好。
王曼雲的話又迴響在耳邊,來喜深呼出一口氣來,只要大家現在都是幸福的,就夠了。
虛掩的門外,王曼雲聽着屋裡時不時傳出的笑聲,眉角的冷意更上了一步,只消一會,便又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