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大奸方似忠

李亨並非那種膽小怕事的人,但多年的太子生涯屢屢遭受父親與奸臣的打壓,之所以能夠平安的活到現在,還是因爲他養成了一種時時刻刻都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本能。

這種本能可在暗流涌動的朝局中,使得李亨每每在危急時刻化險爲夷,不過在這種需要非凡勇氣決斷的關頭,卻也讓他失去了敢於進取的勇氣。

秦晉的話對李亨而言就如當頭棒喝,使他突然清醒的意識到了自身的處境。

就算他真的以模棱兩個的態度假裝置身事外,難道就能平安度過危機了?楊國忠費盡力氣,勾結宦官羅織他的罪名,就算沒有今夜的兵變,只怕天子也不會輕饒了他。

在這種情況下,兵變突然爆發,就算天子成功平亂,難道就會以爲此事與他無關?

這當然不可能,天子一定會懷疑他的,甚至於認定了就是他搞出了今夜的兵變,爲了自保,自然要鋌而走險,繼而承位大統,位極人君。

李唐的皇子們試圖通過這種手段上位也是大有傳統的,從太宗時代,太子李承乾就勾結宰相侯君集謀反。而在武后當政的末年,宰相張柬之等人又發動了宮變,逼迫武后讓位於中宗李顯。

李顯當皇帝沒幾年被韋后毒死,當時的臨淄王,也就是如今的天子,與太平公主合謀兵變,誅殺韋后一黨,扶睿宗李旦登基。

然而,好景不長,由臨淄王一躍而成太子,又在李旦禪位後成爲大唐皇帝的當今天子,迫於太上皇李旦的猜忌與太平公主的打壓,再一次發動宮變,囚禁了父親李旦,誅殺了姑姑太平公主,由是才爲此後四十餘年太平天子之路鋪就了基礎,也爲開元天寶的盛世拉開了帷幕。

可見,大唐百多年來,皇位的繼承,無不參雜着血腥與暴力,兄弟相殘,父子無情。如果一廂情願的以爲當今天子會放縱對皇位有威脅的人留在朝堂上,那不是癡人說夢嗎?

所以,李亨醒了,從那個天真的大夢裡甦醒了過來。

李亨對秦晉長揖到地,秦晉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殿下折煞了臣,當務之急是勸說陳玄禮站在殿下一邊,只要有龍武大將軍在側,長安便已經安定了一半。”

其實秦晉說的還是保守了,現在神武軍控制了皇城以及東宮各門。龍武軍則負責長安各門的巡防,只要能與陳玄禮聯手,今夜大事幾乎便已經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李亨大爲驚訝,又覺爲難。

“陳玄禮怎麼可能爲我驅策?”

秦晉當下恍然,一拍腦門。

“哎呀,都怪臣說的不清楚。臣已經將陳玄禮控制在東宮之中,只要太子殿下現身相勸,相信他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李亨大爲動容,他知道秦晉其人並不簡單,但也萬萬想不到,此人竟能將掌握長安城防的大將軍輕易擒獲。既然如此,又何愁今夜的大事不成呢?

本來李亨對今夜舉事也只抱着盡人事聽天命的態度,實在是被各方勢力逼到了死角里,不得已而爲之。現在,他卻有如眼前豁然一亮,似乎已經能見到黎明的曙光了。

“陳玄禮在何處,傳來見我!”

李亨決斷的也很快,立時就贊同了秦晉的主意,但轉而又道:

“不,帶我去見陳玄禮!”

他意識到陳玄禮現在一定處於被拘禁的狀態,傳此人來見,自然就要用到非正常的手段,而這對陳玄禮而言,則是一種羞辱。辱人在先,試問又怎麼能說服他爲自己效力呢?

所以,李亨當即就改變了主意,由傳見轉而爲親自去見陳玄禮。

東宮在入夜之前,是被楊國忠帶來的禁軍所控制,入夜之後,裴敬突襲東宮,控制權便又到了神武軍的手中。東宮內雖然不見神武軍士卒的影子,但李亨卻時刻能感受到,這座宮苑已經不再他的掌控之中。

陳玄禮被關在了東宮前堂的廨房內,李亨在衆人的拱衛下推門而入。

只見這位鬚髮已經皆白的大將軍閉目正襟危坐,在聽到門外的動靜後,身子稍稍一顫,仍舊沒有睜開眼睛,只淡淡的問道:“如何?還不死心?某隻有一句話奉勸諸位,早早放下兵器,向天子請罪,或許還能有一線機會,使得家族不至於與子同亡。”

秦晉冷笑一聲。

“大將軍難道以爲天子還能力挽狂瀾嗎?”

陳玄禮反脣相譏:“亂臣賊子大唐忠貞之士人人得而誅之!”

與秦晉並肩而立的太子聞言之後,臉上顯出一絲尷尬神色,就在今夜之前,他連做夢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對天子刀兵相向的一天,讓他覺得更爲不可思議的是,此刻的自己竟然還在勸說天子的第一親信倒戈相向。

還未開口就先墮了氣勢,秦晉看在眼裡,卻也不奇怪,李亨爲人較爲厚道,能夠聞之赧顏,正說明了他不是那種辣手無情的人。

“亂臣賊子?”秦晉先是反問了一句,繼而又無比悽然的連笑了三聲。“究竟誰是亂臣賊子?難道大將軍就是忠臣了?天子老邁昏聵,聽信讒言蠱惑,掀起‘厭勝射偶’大案,在長安城中亂抓無辜,奸佞小人趁機攜私報復,意欲加害太子。大將軍難道就看不出這腥風血雨中的邪氣嗎?若大將軍果真是忠臣,難到就以袖手旁觀,明哲保身的態度向天子盡忠嗎?真真可笑至極。就在今天下午,難道不是大將軍與楊國忠密謀瞭如何構陷秦某嗎?還敢覥顏自稱忠臣?”

秦晉的一番話說下來,陳玄禮立即就變了顏色。秦晉說的沒錯,他奉行的的確是明哲保身之道,但也從未認爲這麼做便不是忠臣了,至少他自問對天子是忠心可鑑日月的。

然則,秦晉很快又撕下了他最後的這塊遮羞布。

“大將軍忝居高位而尸位素餐,縱容奸賊禍亂朝廷,而不能出面震懾朝綱,眼見着天子爲奸人所惑,又不站出來對天子加以規勸。以秦某看來,這等行徑實在是大奸似忠,禍國幫兇!”

廨房中的氣氛陡而凝固,陳玄禮猛然睜開眼睛,怒視着秦晉,他對天子忠心耿耿五十餘載,還是頭一次被人當面指責大奸似忠。

隨之,陳玄禮發現了與秦晉並肩而立的太子李亨,而李亨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也有一絲鄙夷忽閃而過。

頓時之間,陳玄禮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挫傷,他可以在秦晉的威逼利誘面前巋然不動,也可以忍受成爲階下囚的羞辱,但是,秦晉的話恰如一柄利剪,將他的遮羞布徹底撕開,他只覺得自己彷彿一絲不掛的被展覽於人前,無地自容。

秦晉說的都沒錯,他的確在多數時候明哲保身,從來不干涉朝中權臣的事務,更不會對天子指手畫腳。到頭來,這些自保的行爲手段,在秦晉的嘴裡都成了大奸似忠的罪過。可是,他有的選擇嗎?

陳玄禮真想揪着秦晉的領子與他好好說道一番!他根本就沒得選擇,如果不是對權臣的事務不聞不問,如果不是對天子的決定唯唯諾諾,恐怕他早就和王毛仲一樣,死無葬身之地了,更遑論今時今日的地位。

但這些話他說得出口嗎?當然說不出口,自古以來忠臣便當以死相諫,似這等苟且自保的心思行徑,怎麼有臉自稱是忠臣?

驟然間,陳玄禮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下了花白的頭顱。

李亨發覺時機成熟,便趁勢說道:

“中郎將之言有失偏頗,大將軍從龍之時,悍不畏死,立下不世功勳,現在爲奸佞所鉗制而難有作爲,也是有苦難言。”

這一番話對於陳玄禮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而這番話又出自太子之口,更是替他辯了“不白之冤”。

一念及此,陳玄禮不由得老淚縱橫,這眼淚自然不全是出自慚愧,很大一部分則是出於自己的一時大意而身陷囹圄,辜負了天子的器重,而他本人的人生軌跡也將自今夜開始發生了巨大的逆轉。

陳千里剛剛從他這裡離開,原原本本的將其與秦晉的謀劃一一告知,龍武軍上下現在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的大將軍已經倒向了太子一方,以重臣之名行清君側之實!

“大將軍可知道,今夜諸君所爲,都是爲了大唐的前途和將來,安祿山在洛陽已經登基稱帝近半年,而我唐軍只能龜縮在潼關裡自保,對蕃胡叛軍束手無策。如果再任由這些奸佞們折騰下去,內憂外患之下,只怕亡天下也是眼前之事。到那時,我就是亡國的太子,而諸君就是亡國之臣。”

太子的話雖然不是當面指責,但於陳玄禮而言,字字句句都是響鼓重捶,砸的他天旋地轉。

人在危難時刻,往往容易受到他人的影響,陳玄禮就算身居高位多年也不例外。更何況李亨又說的字字在理,大唐的形勢的確不容樂觀,唐軍在叛軍面前的劣勢也令人憂心不已。如果朝廷上下不能精誠團結以克強敵,未來怎樣,還真就是個未知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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