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忽然有些冷意,看着那個頭髮散亂,雙目無珠,滿臉傷痕的猙獰男子衆人打心底裡生出無限恐懼。
青蓮道人渾身一個激靈,顏曦兒夜晚無法視物看不出掏心魔的模樣,但是他可以,可不就是面前的這個無目男子,想到昨夜自己在對方手裡連絲毫反抗都做不到,青蓮道人就是打心底裡發顫。
無目男子越過小木向前走了幾步,一種遠古蠻荒的狂野嗜血氣息懾入衆人心神,衆人不由精神恍惚連身體都無法穩定。
“秦叔,他們不是來打架的,只是來道謝的,你回來。”
小木拍了拍秦炙的肩膀,狂野嗜血氣息隨之消退,衆人大口喘息粗氣,剛纔那一刻他們的身體彷彿都不屬於自己,只能任殺任剮,如今恢復原樣衆人驚恐不已,不知覺的向後退了幾步。
當然還是青蓮道人首先醒過神來乾笑一聲道:“小木道友說的極是,我們只是來道謝的。”
“對,對,我們是來道謝的。”成榮一邊擦着額頭上的細汗一邊急忙表態,聽着傻子的話,那個吃人的掏心魔正是眼前的這個無目男子,而昨夜也是傻子收服了他,看着青蓮道人在無目男子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的模樣,成榮大約已經知曉了事情的原本。
成榮心中忽然有些滴血,早知道傻子就能降服掏心魔,自己又何苦花了大半積蓄把這個沽名釣譽的老道從山上請下來,而自己祖傳的木靈石……成榮心痛不已,怕是也別想從這潑道手裡摳出來了。
小木哦了一聲隨後道:“那你們進來坐坐。”
“不不。”成榮連忙擺手道,“府中還有事宜就不打擾了。”
成榮這次學乖了,沒有給小木說下句話的時間,連忙帶着一衆親衛匆匆而走,忽然他好像覺得有什麼不對,轉過頭來,看到青蓮道人依舊站在木匠鋪外雙目無神的看着眼前。
“前輩?”成榮輕呼一聲,不管這道人怎麼坑他,青蓮道人始終都是他無法抗衡的存在。
“你別把他喊醒了,這是他的大造化。”小木看着青蓮道人的狀態思索了一番道。
“大造化?”成榮表示根本無法理解。
“嗯,他在聆聽我師父的道韻。”小木想了想也不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便道,“你們若是有事那就回去吧,不要打擾他。”
成榮似乎懂了一些什麼,越發對這個小木匠鋪子敬畏了起來,他向着木匠鋪子躬身一拜,也不知拜誰,接着便領着一隊親衛在巷中百姓的指指點點中灰頭土臉的走了。
他們都不知道青蓮道人是怎麼了,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曉,他只在剛纔木匠鋪子裡響起的第一道鋸木的聲音後便淪陷在了那接連不斷的摩擦刺耳的聲音中。
在別人看來異常難聽的聲音在他的耳中便如世上最玄奧的道音一般迴繞在心神之中久久不曾散去,就連洞玄境多年未動的瓶頸都隱隱有些鬆動,青蓮道人就像是久經沙漠忽逢甘雨一般貪婪的允吸着,領悟着……
忽然,鋸木聲斷了,他也醒了。
青蓮道人可惜的長嘆一聲,那種頓悟的感覺可遇不可求,若是在給他一刻時間說不定就能洞得大道玄機踏入道尊一列,成爲天下最強者。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駭然,他不禁心中驚問,這是誰?
道之一途,玄之又玄,奧之又奧,誰能說的清楚,誰又能把道融入生活之中一舉一動皆是道韻?
他想到了一個道門口口相傳的境界,傳聞上古道門聖者言出法隨一字吐出便能引動天地大道,引起風雨變換,一個動作便能使道韻環繞,大道共鳴,人即是道,道即是人。
莫非……
青蓮道人渾身顫抖,他是激動,這可能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一次造化,若他還不知道如何做的話也算白白蹉跎了數百年歲月。
“請問小木道友,這裡面的是?”青蓮道人恭敬的問向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小木。
小木擡起頭看着他咧嘴一笑道:“你說我師父啊,我師父是個木匠,在裡面打傢俱呢。”
青蓮道人恍然,小木的骨齡瞞不了他,頂多二十來許,可就這樣一個年輕人修爲如此深厚,具體深厚到何種境界青蓮道人看不出來,小木身上似乎籠罩着一層迷霧,阻隔一切探查,如此看來這層迷霧也是出自他師父之手。
能夠教導而出如此妖孽的弟子,那他本人又是如何強大。
青蓮道人緩緩呼了口氣道:“令師道法浩瀚如淵,貧道心中甚是敬仰,不知小木道友可否方便引見?”
“你要見我師父啊?”小木點頭道,“行啊,你跟我來。”
小木丟掉手中數顆石子,站起身拍拍灰塵向着後院走去。
青蓮道人看着面前那個攔路的無目男子遲遲不敢動步,誰知道這瘋子會不會忽然衝上來給自已一下,送自己上西天。
他是個瘋子,但也是個武尊啊!
秦炙現在腦海中混亂一片,他什麼都不會做,什麼也都不會說,他剩下的只有本能,只有心底裡最深的一抹情感。
除了小木他對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着深深的惡感,他謹慎的提防着除了小木外的所有人。
“秦叔,讓他進來,人家只是來和師父打個招呼的。”
院子邊的小木回過頭來招呼一聲,秦炙像是得了命令一般轉過身讓出路來。
青蓮道人擦了一把汗水,小心翼翼的側着身踱着碎步走過他的身邊,瞧着秦炙沒有反應,他暗自呼了一口氣。
進了鋪子中各式各樣的木製傢俱呈現在青蓮道人眼中,在普通人眼中普通的傢俱在他眼中就如天地自然造就的道器,渾然天成,沒有一點瑕疵,若是普通人一直使用這些傢俱,自然無病無災,一切妖魔污穢也不敢近身。若是被道門修士長久觀摩,說不定還能領悟一些道意。只可惜這些放在道門中估計都能搶爛頭的道器在這裡就如破爛一般扔的到處都是。
顧不得感嘆,青蓮道人低眉躬身隨着小木進入了院子。
“師父,這個老爺爺說要來拜見你。”小木進了院子對着那個手執一柄小刀正在削着木材的男子道。
木匠擡起頭,看向那個進了院子的老道人。
一個是普通木匠,一個是萬里稱尊的修道者,地位之差何止萬萬裡。但令人驚掉眼球的是,木匠依舊坐着小木椅子上身形未動,老道人卻恭敬的對着木匠行禮道:“晚輩青蓮道人見過前輩。”
一個老者向着一箇中年男子行禮,這番情景若是被鋪外百姓看到定會疑惑不已,但在修道界,這番情形卻屢見不鮮,修道一途不分年幼,達者爲先,強者爲尊。
青蓮道人依舊看不透這個木匠,就像看不透小木一樣,他們師徒二人就如本就不存在這個院子裡,不存在長夢城,或者說不存在這個世界裡。
他們就像是插足者,硬生生插足到原本沒有他們的世界,強行插足到別人的夢裡,讓原本看不到他們的人可以看到他們。
青蓮道人越想越是害怕,這是躲避天道,篡改了他人的命運,轉動了與他們接觸的每個人的命運輪盤,這是何等道法修爲才能觸及的境界?
青蓮道人激動的顫抖,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道門人宗就有一秘術可以做到如此,那便是四十九秘術之外遁去的一,道一!
那是遊離於天道之外的道術,超脫天地外,不在五行中。
道一術重現人間了!
青蓮道人心中驚呼,他本就是道門人宗強者,修道更有數百年歲月,僅憑個感覺便可以看出事情的本質,當真的看出後,卻自己把自已嚇到了。
道一術那可是數千年無人可以修煉成功,傳言便是道門上古聖賢若沒有逆天天賦者也與此術無緣,可就是這樣一個在上古時都算的上傳說的道術,在如今的青蓮道人眼中呈現,令如何他不震驚到無以復加。
他們本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但是卻出現了,這便是機緣,是超脫天道的大機緣,青蓮道人知曉,若是自己可以一直跟隨木匠之後聆聽大道只怕洞玄之境只是水到渠成而已,日後自已也未必不能嘗試着度那天人五衰成爲半聖。
想到這裡青蓮道人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地位對着木匠一躬到底道:“前輩道法如淵,晚輩仰慕至極,還請前輩允許晚輩侍奉左右,聆聽道韻。”
“你是誰?”木匠停下手中的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問道。
青蓮道人眉頭一動,剛纔他分明就已經說過自己是誰了,爲何木匠又再次問了一遍?
當然這個問題青蓮道人只敢自己在心中問問,卻不敢這樣問木匠,所以他只能老老實實回答道:“晚輩生居城外清風山,號青蓮道人,見過前輩。”
木匠沒有回話,他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後依舊削着手中木材,就當青蓮道人不存在一般。
青蓮道人依舊保持着躬身行禮的姿勢,沒有得到木匠回話他可不敢有絲毫不恭敬的舉動。
時間一分一刻過去,小木圍着院子到處亂蹦自娛自樂,木匠依舊專注的削着木材,秦炙蹲在前屋望着屋頂不知在想什麼,或者什麼也沒想。
只有青蓮道人一人彷彿是被孤立在木匠鋪外,排擠在他們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