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三個人解坎,女人肯定被排除在外,剩下六個人中,魯一棄又給排除了一個:“夏叔肯定不行,說了您別生氣,你老瞄不到竅口。”魯一棄說這話時,語氣中稍帶些愧意,捅別人短處對於別人和自己都不是太舒服的事情。
瞎子倒好像沒在意:“正好,我還怕這太緊要的事兒難爲了自己呢。”
其他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獨眼第一個說道:“我來!”
付立開不自然的臉色變換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是表示一下輕鬆的強笑還是最終做出決定時的艱難:“也算我一個。”
“我也行!”哈得興搶上一步說道。
魯一棄笑了笑:“他們兩個在加上我就行了,你的力量太大,萬一動作力道不協調,抖了撐兒反倒前功盡棄了。”
“那麼還是我來吧,我們三個做也許更穩當些,而且你在一旁也可以看得更清楚,要有什麼變化也好及時提醒我們。”任火旺邊說邊丟下擔子走上前來。
什麼有變化可以及時提醒,魯一棄知道,要是自己的方法不成功,或者過程中有什麼差遲變故,那是根本沒有提醒的時間的,下面這三個人肯定不死即傷。
魯一棄還是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了,因爲任火旺說的是很有道理的,自己和哈得興正好相反,與那兩個人相比,力量卻是小了點,這一樣是不協調的,在做這事情的過程中,有可能由於力道不夠拿捏不準,這樣會對不上竅口或者速度太慢不到位造成危險。
“魯門長,趁早幹,說吧,咋弄?”說這話時,任火旺很有些視死如歸的氣勢。
魯一棄指着圓木堆中一根橫插着圓木對任火旺說:“這根任老你握住,等我喊一時,你將它拔出拿在手中。”
然後指着一根斜插着的圓木對付立開說:“柴頭,任老這一根一拔出,我喊二時,你就這根推進一尺二。”
“三哥,你拿好這根,柴頭一到位,我就喊三,你再將這根拔出。”獨眼很認真地聽着魯一棄的吩咐,雙手緊握住那根木料。
“三哥這根拔出後,這裡會有個斜下的竅口。我喊四,任老你將你手中的木料從這竅口中插入。任老插入後,我喊五,柴頭將手中圓木抽出二尺三。這樣,左側吃力處會出現一個竅口,我喊六,三哥將圓木從這間隙由下往上斜插進去,一直要將圓木完全插入,這樣纔可以將上方直插的圓木推開一尺六。”
“這是‘偷樑換柱法’?”魯一棄才說完,付立開便問了一句。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這法子的道理是從‘天數換形’中來的,也許和你說的‘偷樑換柱’是相同之術。”魯一棄隨口答覆着柴頭的問話,突然他覺出些不對,將一雙眼睛往柴頭那裡盯視過去。是呀,“偷樑換柱法”是《班經》中記錄的方法,柴頭不是說他不認識字,沒看過《班經》,那他是怎麼知道這法子的名稱的。
柴頭已經避開了魯一棄的眼光,他只是認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圓木,猥瑣的表情此刻變得有些凝固,兩隻眼睛大小的差距變得更加離譜。他也真的需要認真的看手中的圓木,因爲這三人中他的責任是最大的,不僅需要將圓木變動位置,而且還有尺寸的要求。
魯一棄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讓柴頭擔當最重要的位置。他只是在自己感覺的深處有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定論,這個柴頭不簡單。他似乎在故意隱藏着些什麼,而他隱藏的些東西從他們改變路線後,已經開始有些掩蓋不住了,因爲有好些事情只有他知道,必須由他來承擔這樣的重任。這條魯一棄選擇的路徑將他推到了無法逃避的境地,推上了一個必須施展才華的位置。就好比眼前這事情,魯一棄覺得他肯定行。
“天數換形”的過程極其快捷,魯一棄嘴中的六個數字肯定沒有六秒的時間。三個人的動作是連貫流暢的,時機速度也掌握得恰到好處。這是因爲動手的三個人非常服從指揮,也是因爲三個技藝高手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道和圓木的位置,特別是那柴頭,那一尺二和二尺三的距離把握得分毫不差,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斷定的。當然,他們能成功也有這坎面圓木的堆壘極其巧妙的原因,**圓木都不需要太大力量,而且不會帶動其他圓木動作。
石塊還在木堆的上方,木堆依舊堆壘着。但是木堆的中間卻出現了一個缺口,一個足以讓人通過的大缺口。
大家沒表示出太大驚訝,因爲有人覺得魯一棄能想出這樣的法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有人是因爲對這坎面不瞭解,看着推推拉拉動了三根木頭,這樣的伎倆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只有一個人驚訝地張大了嘴,也歪曲了臉,誰?柴頭。他前幾步,後幾步,蹲下,站起,把這木堆看了好幾遍,那神情像個無知而好奇的小孩。
的確,在這坎面的變化上,他真的像個無知的小孩。因爲魯一棄用的方法比他說的“偷樑換柱法”高明瞭許多。這種坎面如果是用“偷樑換柱法”找缺、解口,一個是需要利用周圍的環境地形,另外還需要其他材料。最困難的是在動了坎面底腳後,還要保證坎面結構有一大部分是穩固狀態的。這法子成功的概率太小了,要不然他都動手了。
可是現在魯一棄的方法不但成功了,而且他沒有用其他材料,也沒有利用周圍環境地形重新改變撐點,最妙的是木堆的撐點還是原來的,可是整個結構卻變得比原來更穩固了,不再那樣顫巍巍地晃動。魯一棄確實是像女人說的那樣依形而破,但他不是借用周圍的環境地形,而是憑藉那坎面本身的形態結構。
沒人理會柴頭在做什麼,只顧自己依次從缺口中鑽出,直到已經把擔子塞過缺口,正要鑽出去的任火旺叫了他一聲,他才省悟過來,急急地鑽出,跟上隊伍。
出了溝子口,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但是他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背後的墜着的對家隨時都可能追上。
“老付,往那邊?”走在第一個的獨眼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向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柴頭問道,因爲在他的面前又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坡,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了。
魯一棄也站住回頭,等待柴頭,他原以爲這柴頭會趕到前面來領路。可是付立開沒有趕到前面來,他甚至連頭都沒擡,只是高聲答道:“往左,上坡,過頂。”
於是獨眼帶着大家往左邊山坡頂上登去,憑着他的夜眼,一路上儘量避開陡巖和坳窩。
魯一棄本來是緊跟在獨眼身後的,但他這次停下腳步後就沒有繼續跟上,直到等到柴頭後,才一起往山坡上前行。
柴頭給獨眼指引方向的時候頭都沒有擡,其他人沒有注意,魯一棄卻沒有放過這個細節,他覺得詫異,他想知道柴頭爲什麼不查辨地形環境就可以知道方向,就算是個常走這條道的老客,也應該四周看看纔會做出決斷。魯一棄的心中已經存不下更多疑惑了,那許多的疑問已經在他心裡交織成一個巨型的坎面,一個比“壘木疊石”更錯綜複雜的坎面。
魯一棄笑眯眯地看着柴頭,雖然天色已經黑了,柴頭還是看出這笑容中的意味深長。他的心中有些發毛,不知道從哪一刻起,自己好像已經在這個年輕人的掌握之中。每看到魯一棄的眼睛,柴頭就有一種想將心中秘密傾倒而出的衝動,那年輕的眼神中常常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奇異吸引力和震懾力。
“你想知道什麼?”沒等魯一棄說話,柴頭就開口了。
“路沒錯吧?”魯一棄依舊笑眯眯的,他的語調更像是隨口聊天。
柴頭沒想到魯一棄只是問了這樣一句話,其實他不瞭解魯一棄,魯一棄是個不愛發問的人,他今天之所以問這樣一句,只是想打開個話引子,讓這柴頭將能說的都說了。
“嘿嘿!”柴頭的笑容讓他的臉扭曲的厲害。“你放心,這我有把握。”
說完這,柴頭停住了話頭,看得出,他這是想要吊一吊魯一棄的胃口,然後好賣弄一番。
魯一棄沒有說話,依舊笑眯眯地看着他,一雙眼睛如同逐漸融開的冰面,波動着難以揣測的光芒。
“我是根據氣味辨別的。”柴頭魯一棄的眼光讓他有些惴惴的,他失去了賣弄的心情,有些不由自主地如實道來。“木材都有各自獨特的味道,特別是成片成林的樹木,那味道就更加濃郁。像那黑松,就有青澀味,櫸木有種大麥香,大葉橡味道有點像白水煮牛肉。我就是聞到了紅杉林的味道知道方向的,你聞聞,有沒有一種米酒發酸了後的味道。這裡離着紅杉古道已經不遠了,翻過這個山坡差不多就到了。”
魯一棄下意識地提了提鼻翼,可是什麼味道都沒聞到。他自嘲地笑笑,心說,這那是一兩天能練成的功夫。
“如果不是成片的林子,只是一棵樹或樹枝,甚至只是些落在雪中的枝葉,那你能聞到嗎?”問這問題的是走在柴頭前面的鐵匠任火旺,他聽到柴頭剛纔的那些話了。
“你這老鐵匠是把我當畜生呢?那樣的情形只有一些獸子才能聞出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獸子轉世,那天在小鎮,火燃煙起之後,我瞧八成你就是一路聞着把我們帶出來的。”鐵匠這樣說不是開玩笑,因爲他覺得很有可能是那麼一回事,他自己就對煙火的味道就特別敏感。
“任師傅,還真讓你老懞中了,鎮裡的房子年頭年尾都在變,那些道兒也年年不同,今年那裡的道兒什麼樣我還沒來得及摸清楚。那天要不是有我轉手的幾堆小葉兒榛,我們恐怕就要都毀在那裡了。”柴頭說這話的時候變得有些洋洋得意,唾沫星子從他歪咧的嘴巴里直往外噴。
“小葉兒榛平常的味兒不大,又是幾個小堆混雜在其他各種木材中,一般是聞不出來的。但是這小葉兒榛要被燃着了以後,有種烘牛糞的味道,而且這木頭還經不起日頭曬,所以一般人家不用這種木頭做傢什,更不會當作過冬取暖的燒料,。那種木頭也就我敢接手,要遇了幾個南方來的‘殺豬菜’(菜鳥、豬腦、挨宰的意思),可以冒作巒紋榛木賣個好價錢。幾堆木頭都是我指點堆的地兒,所以順着那幾個點就走出來了。”
真是業精行爲魁,不管哪一行,只要不吝嗇腦力和精力,勤學苦練,肯定能成就高手。這關外老林中多少奇特少見的木料,它們的特徵、質地、形態恐怕都在這柴頭的腦子中存着呢。只是話中可以聽出這柴頭爲人爲商的誠信似乎差點。
“那賣家自己找的你?你這作奸販子倒是臭名遠揚啊。”鐵匠對這柴頭倒是真的不客氣。
柴頭也不生氣,歪着臉嬉笑着說:“你老誇我呢,我還沒你們臭,是哈氏兄弟給帶來的,也是幾個樹根腦袋,鑽林子吃木材飯連個小葉榛都辨不出來。”
“噢,是這麼回事!”鐵匠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付柴頭,你有些招式真棒,見識更不得了,這柴頭一行,你肯定是頭一份。”魯一棄誇付立開的話是由衷的,但是他同時也希望柴頭能順着他的話頭,繼續說說他扔內刃彎刀的手法是哪裡學來的,又是從哪裡知道“偷樑換柱法”的。
柴頭尷尬地笑了笑,臉色扭曲得有些怪異。精明的他當然知道魯一棄是什麼意思,可是……
柴頭有些誇張地將魯一棄拉到一邊,趴在魯一棄的耳邊悄聲說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但現在不能說,現在說了,我很快就和那胖老孃們兒一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魯一棄大聲地笑着,笑得眼淚都迸出來了。一邊笑着一邊離開柴頭的身邊,望前面趕去。
柴頭將魯一棄拉到一邊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腳步,他們都在盯視這兩個鬼祟的人。魯一棄從大家的動作就知道,剛纔大家都在注意他們的對話。而且,他也意識到,柴頭這樣誇張地將自己拉到一邊,並不是什麼幼稚的行爲,而是別有用意,因爲他看到柴頭的眼中露出狡獪的光。
付立開和魯一棄耳語時,魯一棄可以感覺到他那對大小差距很大的眼睛瞄出銳利的精光,瞬間便將其他人的表情動作盡數都收入眼中。
魯一棄笑了,大聲地笑了。這樣一個比柴頭更加誇張的反應,既可以配合了付立開用意,讓在場的人都摸不着頭腦,不清楚柴頭到底說了些什麼。同時,這笑聲中蘊藏着巨大的震攝力,因爲沒人知道這突然的大笑意味着什麼,也就會讓心中有鬼的人惴惴不安,從而在神情和動作上有所表現,包括那柴頭。
哈得興還是在最後面,他依舊拿着個白煙杉的大樹枝在將留下的腳印和痕跡掃平。他前面是任火旺,挑的擔子也還是幾乎掛搭到雪面。這兩個人的距離比較近。
再往前七八步遠是付立開,付柴頭此時顯得比較孤獨,不知道是不是他誇張的行爲讓其他人都對他有了戒心。但他好像沒覺出這點,兩隻大小眼中始終閃爍着狡獪的光芒,不知道是在踅摸些什麼。
魯一棄本來要走到最前面去的,可是在經過瞎子身邊的時候被瞎子一把拉住。瞎子拉住一棄後先沒作聲,等聽到前後的腳步都和自己距離在十步以上了,這才貼近魯一棄小聲說道:“大少,瞄準那女人,她步子裡有硬聲,路數有點像江湖上的‘鐵底留痕’。就是用鞋底暗藏的硬器直接在地面土石上留下特有痕跡,就算雪被掃平,墜尾子的人只要扒開雪面,照樣能尋着痕跡。”
瞎子的話提醒了魯一棄,這女人自從跟着自己進山後,好像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她也不與別人多言語,和別人意見不同時也不極力爭執,而且總是在適當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醒自己一些有用的東西。可這些現象恰恰說明了她這人非同一般,特別是面對生死攸關的坎面時那超出常人的冷靜。在被耳鼠活坎襲擊時,竟然還不忘享受一下被男人按壓揉摸的快感。再說,她來這一趟的最終目的是什麼?爲了尋寶發財?不對呀,她就是不來,手中的秘密一樣可以賣到好價錢。
見魯一棄許久沒有答話,瞎子便又說道:“那姓付的招式手法和你家的很像,這人很奇怪,他應該是把子好手,卻好像在藏掖着些什麼。”
“是呀。”魯一棄從思考中迴轉過來,既然說到了柴頭,他正好想找人幫他揣摩一下這是個怎樣的人,於是壓低聲音說道:“這柴頭,我真有些弄不懂,他有時候像個高手,細心而縝密,有時候又像個小丑,貪婪又好色。本事明明是魯家招法,卻又不承認是‘般門’弟子。”
“不,大少,要我說,我就看到他是個高手,卻沒見到他貪婪好色。當然也許是我眼瞎看不到,可大少,你瞧見了嗎?”瞎子低聲而又急促地說道。
“我?!”魯一棄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沒什麼事實說明柴頭是貪婪的,只是從他自己的話語和表情中自己得出這樣的結論。至於好色……
“夏叔,那天在金家寨逃出時,這柴頭竟然拉住個女人一起跑,怎麼都捨不得丟掉。”魯一棄每想到這,就覺得柴頭這人又好氣又好笑。
“那這女人呢?”瞎子問。
“死了,被射死了。”
“哼哼,‘活盾奔’,最早是關外‘搏獸派’的招法,後來被關外鬍子(土匪)們常常採用的逃跑術。‘搏獸派’圍捕野獸時,都隨身帶一小活物。如果遇到大獸得不了手又脫不了身時,就放出活物把大獸引走。後來發展爲逃避敵人時都拉帶一個人質,以便在逃跑過程中紊亂對手的追蹤招法,而且人質還可以用來阻擋攻擊的武器。”
“活盾奔”,聽完瞎子的話,魯一棄首先發出的感慨是自己見識太少了,這江湖上的種種技能,不是書本可以囊括的。再有個感慨是,要生存就要不擇手段,只有不惜犧牲別人的生命,纔有可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夏叔,但他好像挺在意我的,那夜你們都不見了,後又突然出現,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用大鋸護住我,自己倒是不管不顧。”魯一棄心裡總認爲柴頭是般門弟子,說話也多少向着些他。
“下三濫的招兒,他這樣做不是要護着你,如果真是危險出現,他這樣做其實是在告訴殺手,你纔是真正重要的人物,襲擊的目標應該是你。”瞎子說這話時,嘴角出恨恨地噴出些白沫。
魯一棄懵了。
“你們嘀咕啥呢?快點,要到頂了!”前面傳來若老闆的叫聲,這叫聲中竟然帶有小姑娘纔有的歡快。
“啊!沒有繞坡走?”瞎子明顯一愣,怎麼剛纔沒發現這個錯誤?不知道是因爲腳下的厚厚積雪讓他沒有覺察到坡度的直上,還是自己光顧着注意女人的腳步和幫魯一棄分析柴頭了。
快到山頂時,沒有了樹木,坡度也變緩了,就像個饅頭形的空地。再往山頂走,可以明顯感覺出積雪下是枯草。女人的聲音起了作用,後面的人逐漸都跟了上來。
獨眼是最早越過山頂的坡度的,於是他看到一瓣月牙子,在大片墨綠的林子上方懸掛着,顯得分外潔淨清亮。
後面的人也都越過了山頂。剛過山頂,付立開就指着不遠處的林子,帶有八分得意地說道:“看!紅杉林!”
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爲了表明自己判斷的正確,還是想得到大家的誇讚。但結果是沒有一個人答理他。
山頂的風要大得多,也寒冷了許多。這樣的夜晚,沒誰願意站在光禿的山頂吹冷風,這裡連能夠稍微擋擋風的矮樹叢都沒有。於是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縮着脖子攏着袖子往下坡的方向走去。
他們往下走的步伐顯得都不大平穩,也許是下坡路比上坡路難走,也可能是他們都有着什麼心思。特別是瞎子,他的腳步不再輕盈,神情也明顯變了,眼白子連續地在翻,臉頰上的肉也不住地抖,嘴裡始終低聲嘟囔着:“怎麼不繞坡,怎麼不繞坡。”
下坡的空地只走了一半,瞎子擔心的事終於來了。繞坡是很難與對家打照面的,就算明碰了,上下都可以避。可是他們今天直翻過山,山後又是一塊空地,如果這裡突然出現對家的埋伏,他們就敞在坎面中。
一聲尖利的鷹嘯也從背後的山頂越過,並且隨着山體的坡度一個斜線滑下。這聲鷹嘯餘音未了,又兩聲同樣尖利的鷹嘯響起,從左右的坡上斜插而出,兩聲鷹嘯從魯一棄他們的頭頂交叉而過,就像是在空中打了個叉叉。
空地下方不遠處的樹林邊有三堆火焰騰然而起。火堆不大,但是這樣跳耀的火光足以讓魯一棄他們看不清火堆背後隱伏着什麼。
“往回去!”走在後面的任火旺對火光的感覺是極度敏銳的,火堆的火焰纔剛剛耀起,他就低沉着嗓子喝喊了一聲,然後迅疾地回身往山頂奔走。
還沒等其他人都轉過身來,任火旺就停住了腳步,因爲他發現山頂上也有一些他熟悉的東西,但不是火焰。
他這個關外奇工最熟悉的不外忽這幾樣:火焰,不同的器物材料需要不同溫度的火焰;鋼料,根據不同的鋼料製作不同的器物;還有一樣就是在適當溫度火焰中用上好鋼料精心製作而成的絕好成品。
山頂上就有這樣的一些絕好成品,那都是鋼好、刃薄、形利的好東西。這些東西都肆無忌憚地暴露在雪地中,彷彿是嗜血的魔牙一般。反倒是握住這些東西的人卻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以怎樣一個狀態隱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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