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碧羅雪山升起。
泡了澡,吃得香,這一覺也睡得很香,何歡天亮就醒來了,到餐廳吃早餐。
這個團也沒叫早,睡的時間甚至地方都不一樣。而且大家是來工作的,雖然工作也像玩,但專家們還是挺自覺的,前幾次都比幾個年輕人早起。
到餐廳的時候,果然已經老師和很多專家已經坐在窗邊座位吃飯了。
酒店總是把最好的景觀留給餐廳,所以高檔酒店沒訂到景觀房的客人總是喜歡到餐廳坐着。
酒店住客不多,所以餐食也不是特別豐盛,怒江的特色餐和其他地方的大衆餐食都有。
選好了菜,何歡端着托盤坐到窗邊專家們桌上,看着外面的一江碧水。
一位專家說:“這酒店人不多啊!是不是太貴了還是這裡旅遊還沒發展起來?”
“缺少宣傳,沒發展起來也是一個。”何歡道,“現在快過年了,正是忙的時候,這裡春節會熱鬧一點。”
專家們點點頭。
“喜歡休閒的遊客更願意選擇大理麗江版納這樣的成熟旅遊目的地。現在來怒江的自駕或者揹包客多半是能吃苦的,高速都沒通嘛,往裡走,很多還是沙石路。這些遊客更願意住便宜的旅館和民宿。”
一位專家說:“那我們還是太舒服了!都分不清是來工作還是旅遊的!”
何歡笑道:“工作就是旅遊啊!”
專家們高興地點點頭,一位老專家說:“這次跟着小白龍真的吃得好住得好又好玩!以前來的時候也是吃苦。”
秦懷笑盈盈地看着他,別人誇小白龍比誇他自己還高興!
“我覺得吃苦和享受並不矛盾。”何歡說,“吃苦耐勞是種美德,但並不美好。我們願意吃苦,一定是有一個美好的結果或者過程值得我們吃苦。
有些景色只能跋涉才能看到,有些風情只能熬夜才能體驗。但正因爲如此,旅途中能享受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放鬆,勞逸結合的旅途才美。”
專家們笑着點點頭。
一位專家看着笑眯眯的秦懷,“秦主任,你這得意門生年紀輕輕的,見解很深刻啊!”
秦懷笑道:“現在的小孩子嘛,不好湖弄了,光喊他們吃苦不行,歌頌吃苦他們不認。確實要告訴他們前途很美好,過程艱辛一些,他也願意。”
專家們笑道:“確實,您作爲旅遊系主任,也要告訴學生旅遊業前途很好,他們才願意學。”
何歡笑盈盈地吃着早餐,不語。
秦懷慈愛地看着他,任何專業的老師都是會告訴你這個行業很美好的,但旅遊業現實跟書本上教的差距巨大!
他不就是爲了雲州旅遊的美好環境,一路咬着牙走了過來嗎?他吃的苦受的罵,外人難以想象他堅持到這一步。
眼看,已經勝利在望了。
過了一會兒,樑安歌和秦空也來了。
雖然太陽已經出來了,但峽谷之城已經陷在陰影裡。
樑安歌說:“這裡是不是就是這樣,太陽照不怎麼到?”
何歡望着窗外,“怒江在兩座高山夾峙下從北到南,太陽東昇西落,所以這裡太陽能照半天就不錯了。我們昨天是下午來的,在東邊,太陽偏西了,所以一下午曬着太陽。”
秦懷點點頭,“六庫這塊兒算開闊的。往北走,峽谷深處,有的地方一天只能見一小會兒陽光。”
吃完早餐,何歡說:“大家帶上裝備啊!今天賽歌會!”
“早就準備好了!”專家們興奮回答。
樑安歌說:“我昨晚可是加緊練習了傈僳酒歌!”
“厲害啊!”何歡眼睛一亮。
“不能讓別人說從頭到尾都是小白龍會唱少數民族歌,精靈都不會唱嘛!”樑安歌笑道,“主要是真的好聽!忍不住就學了!”
何歡笑笑,這是謙虛了!精靈忍不住就學了,肯定學得不一般。
帶領小白龍專家團下樓,麻師傅已經在車邊等他們了。
秦懷招呼大家上車,何歡笑着遞給司機一包煙,“麻師傅,吃了沒有?”
“吃了吃了。”麻師傅接過煙,遞給李師傅一支。
李師傅搖搖頭,迫不及待雀躍地跳上車,這一次不用坐在駕駛座了,轉眼四處一看,坐到後面。
《金剛不壞大寨主》
麻師傅看着何歡,笑道:“跟着你,司機都想當遊客啊!我要不是任務在身,也想玩!”
何歡笑着拍拍他的肩,“等離開怒江的時候,請你喝酒。”
麻師傅笑着點點頭。
另外兩個司機沒辦法,還是隻能當攝像車司機。
今天攝影師們是把傢伙全部扛上了。
傢伙多,但攝影師少啊!
看大家都上了車,何歡也上車,掃視一圈,“陳導呢?”
“他先帶着其他攝影師過去設置機位了,我們跟着你們路拍。”副導演說。
“哦。”果然他不聽陳導的,陳導要幹什麼也不告訴他。
一車向澡堂出發。
很快就看見前面人山人海,像施工現場,什麼標牌、舞臺、地毯。
看白龍旗飄來了,州委宣傳部長和旅遊局長連忙跑過來。
小白龍團下車,部長和局長就跑到小白龍跟前,秦懷領着專家們轉悠。
何歡也看看周圍忙碌的工作人員,“還有整舞臺嗎?”
部長委屈得要哭了,“陳導一來,就吼我們,讓我們把臺子拆了。”
一看部長在吐槽導演,攝影師連忙扛着攝像機跑了。
陳導幹得好啊!何歡剛想這麼說,看看快哭的部長和一臉不解的局長,忍笑,“那種鄉村大舞臺確實不好。你們架起塊牌子,擋住了很多人和很多視線。
而且舞臺再大,畢竟有限,澡堂賽歌會的舞臺就應該在天地間山坡上。如果在固定的舞臺輪流賽歌,還沒有昨天拍的內容好,那麼也就沒必要拍了。”
部長一臉委屈,沒想到小白龍也不贊成他們佈置舞臺。
局長說:“你們說要來,我們就開始聯繫、準備。本來這個臺子是春節才搭的,昨晚我們讓工人連夜把臺子搭起來。”
何歡忍笑,握着他的手,“辛苦你們了,我知道你們每年都組織過闊時節、澡堂會等等活動。”
“嗯。”兩人點點頭。
“效果好嗎?”
“嗯?”兩人愣住了。
“把怒江宣傳出去了嗎?”
“啊?”
“先有澡堂會還是先有舞臺?”
兩人愣住,澡堂會幾百年了,舞臺這兩年纔出現的。
“有了舞臺的澡堂會和闊時節更熱鬧嗎?”
兩人不說話。小白龍和陳導是一夥的!也是,陳導一大早過來吼他們,讓他們拆他們連夜搭起來的舞臺,肯定是獲得小白龍同意的。
何歡真沒跟陳導通氣啊,只是他跟陳導一樣,喜歡自然和意外。這纔是旅遊的意義,這才能體會到真正的風情。
“澡堂會本來是民間習俗,官方要宣傳,只要做好後勤保障工作,比如周圍建些廁所啊,保證水源啊,這些纔是民衆需要的。
而不是去設置內容。當表演內容被規定好,演員按序上臺,也就沒有了期待。沒有在節目單的羣衆還配不配唱歌跳舞了?”
部長和局長被陳導吼得要哭了,現在小白龍一說,他們更忍不住了。
何歡連忙安慰:“這並不是說你們做得不好,這工作誰來做都吃力不討好,春晚都是這樣。”
部長舒服多了,還是小白龍會說話,拿他們跟春晚比。
“我知道你們是想宣傳當地的民俗風情,也是爲了當地的羣衆過得更好。但是賽歌會有了舞臺,那就成了表演。
別說澡堂會,就火把節,雲州很多景區年年舉辦,觀衆能堅持下去看完的很少。
我們不是要表演出來給人看,而是讓大家參與進來。不分臺上臺下,歡聚一塊兒,這才叫狂歡節,這纔是羣衆自己的節日,這纔是雲州這些民俗活動的本質嘛。”
兩人若有所思。春晚和火把節這樣大的活動,都被小白龍說不好看。
“彙報表演類型的已經很多了,我們這山村春晚,要的就是一個野,去除表演痕跡和提前安排,讓他們自由發揮。”
“那會不會亂套?”部長擔心道。
“賽歌會嘛,雲州歌會那麼多,自古以來哪個官方規定必須怎麼唱,必須唱什麼了?必須誰和誰唱了?
現在文藝活動不好看不好玩,就是官方管得太多了。你們也累,羣衆也放不開。
你們自己累呵呵,完了寫個正面報道,其實無論參與者還是觀衆並不關心。政策是好,是要唱讚歌。但那些東西放到大舞臺上去,春晚上多得是。
我們民俗活動,就不要全往正能量那個方向去靠。小詞小調纔是人民的生活,大家喜聞樂見的就是普通人這點小情緒,不是非得多麼宏大的主題。
大家高興了,這就是正能量。”
兩人看着他,小白龍爲嘛要當導遊呢?他這種人要進體制……羣衆完全管不住!
但兩人也知道,事實就是這樣。
在澡堂會佈置舞臺,包括把臘月到正月的闊時節弄到陽曆十二月固定的一天,舉行很多活動。
這麼做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但累呵呵的,好像也沒什麼水花。表演者和觀衆都沒有多麼歡樂。
看着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導遊,局長又擔心道:“那會不會冷場?”
“有我和精靈啊!”
兩人看着他,欲言又止,何歡也知道他們懷疑他和精靈兩個能不能撐一天。何況這是他們少數民族歌手的歌會啊!爲了發掘他們的音樂啊!
他們還是很禮貌, 都沒說出來。
何歡笑笑,“怒江那麼多歌手,何況你們還請了外援。我不信沒人叫號,他們就不敢開口!真冷場了就鼓掌鼓勵或者噓他們啊,會唱敢唱能唱,這才叫賽歌會!”
兩人點點頭,畢竟做宣傳工作的,知道小白龍最會宣傳!
就像雲州火把節,現在大家能記住的就是小白龍對歌,對歌帶火了石頭城!火把節其他排練好的節目可沒人記得。
“其他人我們真不敢放手,不過有你,我們也有信心。”局長看看部長。
部長也點點頭。
何歡笑道:“要對你們的羣衆有信心,何況你們叫了那麼多歌手來,還怕大家不會唱不敢唱?”
兩人終於露出笑容,輕鬆好多,又去安排工作人員,加緊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