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局準備叫司機來送小白龍回酒店，餐廳老闆說他送小白龍回去。
餘局指揮，迅速兵分兩路，一路餘局和程局帶隊，前往玉石文化中心。一路質檢局領導和州長帶隊，前往更遠的另一家玉石店。
剛好兩輛前導警車，一個老闆一輛，勞煩他們親自帶路。
本地執法隊、質監大隊、公安，也在州委指揮下兵分兩路，前往兩家店匯合。
餘局這麼安排，明顯就是要突擊檢查，不給他們準備的時機。這明顯是對當地政府報着一定懷疑。因爲他們剛剛說了小白龍被威脅後，他們第二天才去檢查。
這次國家檢查組在，兩個老闆的手機又都給省執法隊拿着。州委陪着質檢領導那隊，段局陪着餘局這隊，都是膽戰心驚，生怕有內部人員豬油蒙心在這個時候向兩個老闆通風報信。那特麼絕對大家一起玩完！
在緊張的氣氛中，夜色中幾路車隊向兩家購物店圍攏。
何歡也被餐廳老闆送回酒店，進房間就把自己扔在牀上。本來喝了酒，腦子裡亂糟糟暈乎乎的，不知不覺睡着了。
玉石文化中心較近，餘局和程局這隊先到。
夜色中空地上停着兩輛大巴，幾個人坐在門口燈下打牌，一個人端着炒米線一邊吃一邊看，旁邊還擺着燒烤、啤酒，吆五喝六的，很是愜意。
店門卻是關着的。
餘局和程局相視一眼，這畫面已經是有鬼了！
老闆瑟瑟發抖。
看到一隊車進來，警車和公務車！門口幾個人刷地站起來，吃炒米線的飯盒都掉了，一根米線掛在嘴角都來不及嗦進去。
車已經停在門口，執法隊拉着老闆下車。
餘局、程局、段局都下來了。
幾人臉色大變，四處張望，想跑，又聽見車聲，本地執法隊、監察大隊、公安也來了，迅速控制了幾人。
執法隊拉着老闆到門口，“開門。”
老闆抖抖索索地從兜裡摸出鑰匙。
門一打開，就像是打開另一個世界。慘白的房間裡擠滿了人。
執法隊、監察大隊、公安亮出證件：“國家檢查組、省市旅遊執法隊、質量監察大隊、公安，聯合檢查執法！遊客出去，店員留下！”
裡面的大多數人都上了年紀，一見這羣穿制服的，如獲救星，立刻哭着跑出來。店員們呆若木雞，看着國家旅遊局長、省旅遊局長、州旅遊局長，還有被警察挽着的自家老闆，一起走進來。
警察控制了所有店員，執法隊和質監隊查封證據。
外面遊客還在哭哭啼啼，餘局和程局、段局又出來。遊客們迅速圍上來，七嘴八舌。
警察讓他們稍微退後，找幾個說話清楚的說明情況。
“導遊晚上把我們拉來。”一個打扮入時的阿姨指着已經被警察控制住，胸口還沾着米線的導遊，憤怒道：“這就是我們導遊！我們還沒吃晚飯，他們說必須買了才能走才能吃飯，不然就在這裡過夜！”
“水都不給我們喝！”
“廁所也鎖着！”
“我們凌晨四點就被導遊叫起來，去購物店，晚上十二點纔回酒店，不買他們的東西不準回去睡覺。”
段局都麻了，程局也暗暗皺眉。這真的是給雲州旅遊添亂啊！
這樣還說整改好了？邀檢查組下來檢查？簡直臉紅！
段局怒道：“不是說沒整改好不準開業嗎？不是說沒整改好導遊不準帶遊客進購物店嗎？”
導遊被拉過來，低着頭，“因爲現在檢查很嚴格，所以我們就趁執法隊沒有上班的時候帶遊客進店，白天不敢，經常有人巡視和檢查。”
段局稍微鬆了口氣，總算還替主管部門說了句好話。這真是防不勝防啊！
“你們報的多少團費？”餘局問遊客。
“一百。”
“一百？”餘局看着那羣哭哭啼啼的大爺大媽，還是忍了。
“沒有籤合同？”
“我去買菜，人家發的廣告，說雲州請我們過來做宣傳，只收我們一百。”
“我是保健公司贈送的旅遊券，是保健公司發的福利，保健公司幫我交費了。”
“我是在短視頻上看到私人導遊發的廣告，998遊雲州，小團精品團，結果下了飛機就沒見到我的私人導遊，就拉來跟他們一起！吃住都是一樣的！我才虧死了！是不是該把那一千退給我？”
餘局嘆了一口氣，“各位遊客先回酒店休息吧。”
“我們還沒吃飯呢！”
“去哪裡吃飯啊？”
“明天有導遊來接我們嗎？”
“明天還去麗江嗎？”
餘局看着七嘴八舌的遊客，把畢生功力都用上了，溫和地說：“你們沒有籤正規合同，所以行程無法繼續，可以選擇正規的旅行社，或者自行遊覽或者回家。”
“換旅行社還給錢嗎？”
餘局忍了忍，“因爲我們要調查涉事旅行社、購物店和導遊、司機，所以行程到此結束，接下來請你們自行安排。”
“領導！你給我們換個旅行社或者換個導遊唄，我們還要去麗江的！”
“對啊！要不就等我們旅遊完了你們再調查啊！”
“對啊！我們是無辜的啊！他們把我們騙來，說包來回機票！你讓我們現在回去，我們機票錢誰付？”
一羣領導都給他們幹沉默了！
“我們被騙來了，你們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如果你們要調查導遊，要安排好我們接下來的行程嘛！”
“對啊對啊！旅遊局應該負責我們接下來的行程！你們甩手不管我們肯定要投訴！”
餘局道：“我就是國家旅遊局的，你要投訴誰？”
“雲州旅遊局啊！他們對遊客不負責任啊！”
“領導！你真是國家旅遊局的？你可好好查查他們吧！”
“雲州太黑了！聽說雲州旅遊整改好了我們纔來的！結果呢？還是這麼坑！”
程局額頭青筋直跳。
“雲州旅遊局早已經提醒，一定要籤正規合同！電子合同！”餘局道。
“我們是老年人，哪裡懂得電子合同？我們哪裡知道正規不正規？這是該旅遊局管的嘛！”
“對啊！你們不讓那個小白龍打廣告，不說雲州現在都是品質團，我們根本不會上當受騙！那雲州旅遊局，還有你們那個打虛假廣告的是不是要對我們負責嘛？”
“對啊！他們說雲州旅遊現在整改嚴格，不敢亂來，我們纔來的！”
“雲州旅遊整改嚴格，贈送旅遊券、一百塊或者998，六天！你們覺得合理嗎？”
“怎麼不合理？他們說雲州旅遊整改了，沒人來了，要吸引客流，是政府讓我們來增加人氣的！我們過來了，你們不承認了？”
領導都低頭，屬實被打敗了。
“我現在只想吃飯！你必須要給我們解決！不然我就發到網上讓全國人民看看雲州旅遊有多坑！旅遊局有多不負責任！全國人民都不會來你們這兒了！”說幹咱就幹啊，那阿姨就拿出了手機錄視頻。
檢察隊伍紛紛額頭直跳。還好，執法儀全程記錄着。
“我知道要進購物店，又不花錢，有人帶着玩有人管吃管住，我退休了在家沒事幹，就喜歡出來交交朋友，在店裡逛逛，你們憑什麼抓我們導遊？”
全場驚呆了，那個被抓住的導遊感激地看着他的遊客，沒想到居然有遊客爲他說話！雖然這個大叔面對冷嘲熱諷臉皮死厚一毛不拔，但這時候……真是患難見真情啊！
“你們把我們導遊抓了就讓小白龍來給我們當導遊！去麗江，然後送我們回家！”一位遊客呼喊，獲得了很多響應。
檢查組擡頭望着夜空，深藍的夜空繁星閃爍，這人間是怎樣的魅魅魎魎啊！
幸好小白龍沒來，避免了二次傷害。
如果不是旅遊局和執法隊對遊客沒有執法權，好想把他們抓起來啊！
感覺救了一窩蛇鼠。
“我們是國家檢查組，正在執法。”餘局不由得提高聲調，臉色也冷了，“請所有人配合！”
警察排成隊，直到大巴前。這羣遊客纔在警察的列隊護送中，嘟嘟囔囔朝大巴走去，段局讓局裡的司機送他們回酒店。
有的遊客還在問：“沒有飯吃嗎？就這樣回去嗎？”
“雲州旅遊太坑了！再也不來了！”
“我上回跟我老頭去張家界，三百塊買一贈一，就沒這些破事兒！好吃好喝的，以後再也不來雲州了！”
“是啊！雲州太亂了！政府一夥的，把我們騙來了，也不管！”
程局像要立地入定，用強大的定力控制自己沒有暴走。
餘局轉頭看着他，“雖然遊客明知是坑還往裡跳，怎麼警告都沒用，但我們能做到的就是儘可能填平一切坑。”
程局點點頭。
“總有人佔便宜，總有人鑽空子，總有人以爲自己在這樣無恥的博弈中會贏。唉。”餘局道，“旅遊發展任重道遠啊！”
大家都是一陣沉默。
另一家店倒是沒有關着遊客，也沒有人上班。但在高教授的一堆儀器下，商品全部下架，被質監隊打包封存。
彙總兩邊情況，那邊的老闆聽聞導遊、店員都抓了，也知道無法隱瞞，老實交代：因爲她家在去麗江的老路上，所以導遊一般是早晨五六點把遊客帶來，買完就跑。
“小白龍難能可貴！”餘局說，“只不知道他救的那些遊客有沒有感謝過他？”
“他女朋友就是他被摩托車追的那個團裡的。”段局說。
大家都笑起來。
好像又充滿了信心。
程局說：“是的，他女朋友對他幫助巨大。新規出來他被所有人罵到自閉，他女朋友陪他走出來的。要不然雲州旅遊改革也沒有這麼快。”
衆人感慨，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果然有一個默默支持他的女人。
餘局嘆口氣，“不被同行理解也不被遊客理解，確實太難了。”
大家點點頭。
“不過看小白龍現在受到的喜愛和春節雲州品質團的火爆，說明大多數人還是正常的，品質旅遊還是大有可爲。只要品質旅遊成爲主流，讓這些坑人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讓那些想佔便宜的越來越找不到便宜佔，這已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畢竟人性如此，哪裡都杜絕不了。”
程局和段局鬆了一口氣。
何歡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門敲響，翻個身，沒去開。接着門打開，一道影子來到身邊，“小白龍，你沒事吧？”
何歡猛地坐起來，“你怎麼擅自闖入？你是酒店服務員？”
“我是大堂經理。你需要去醫院嗎？”
“不要。”
“你需要人照顧嗎？”
“不要！”
“你確定沒事嗎？”
“能不能讓我睡覺？”
“對不起，打擾了，你女朋友打電話到前臺，說你一直沒接電話，怕你喝了酒出事，所以叫我們來看看。”
“啊？”何歡從被子裡摸出手機，“我給她打電話，你出去吧。”
“您有需要隨時叫我們。”
經理出去後，何歡一看手機，一堆信息和未接，連忙打視頻給龍騰：“對不起啊，瓏瓏，我睡着了。”
龍騰鬆了一口氣，又生氣道：“那你不接電話不發信息？每天晚上睡前都聯繫的，突然聯繫不上，我不是怕你亂來，我是怕你出事！”
何歡眼睛紅了，“對不起嘛。”
龍騰眼睛也紅了，“還好你電腦上保存着接待計劃，我才找到酒店電話。”
何歡看着她，又感動又心疼，“對不起。”
“你又喝多了？我知道你大理那羣朋友最喜歡喝酒！”
“帶着檢查組呢，沒喝多少。是突然發生點兒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衣服也沒脫，手機在被子裡，設成振動了也沒聽見。”
“發生什麼事兒了？”龍騰緊張道。
何歡跟她說了一下，龍騰皺眉，“你還是要保護好自己，有的人就是窮兇極惡，沒有道理可講。”
“我知道。你別擔心了，快睡吧。”
“你無論什麼事情都要告訴我，聯繫不上你我會很怕。”
“嗯。”掛了電話，何歡心裡暖暖的，也清醒了很多，一看都快一點了，打給前臺，說檢查組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又打給小李。
“你幸好沒來！”
“啊？怎麼回事？”
小李把情況詳細說了一下，何歡也沉默了。
“什麼時候回來？”
“人都帶走了，店貼了封條，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明天起晚點吧，反正上午去了麗江也檢查不成，我跟和局打個招呼。”
“啊？”
“你跟程局彙報一聲。”
“好的。”
一會兒小李回信息：程局點頭了，讓你不用等着，早點兒休息。
何歡打給和局說：“檢查組今晚加了班，明天晚點過去，大概中午到，也可能不到。”
“啊？小白龍！”大半夜的，和局驚道，“出了什麼事兒嗎？”
“沒事沒事，就是突擊檢查，加了個班。”
“啊！還有突擊檢查啊？”
“真應該明天再告訴你，你睡吧，精神百倍迎接檢查就完了。保證沒事兒。”
“啊？”和局不安道，“好的。”
何歡又給前臺打電話，讓他們送點夜宵到檢查組房間，取消叫早，明早留餐到十點。
安排完，何歡又睡了。
突擊檢查隊凌晨回到房間，本來腦子裡也很亂，但是看到酒店送來的熱乎的耙肉米線，一堆調料放在餐盤裡，還有水果、甜點，服務員說是小白龍安排的，頓覺心情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