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遊昊之是被自己的呼吸聲吵醒的。
周圍的感覺很不錯，像是漂浮在脫離了地球引力的太空中一樣，身體被自然懸浮起來，減少了生存需要的力。
心臟被脈衝輔助着平穩跳動，似乎連生存的力量也不需要了。
新鮮的空氣涌入肺部，不明液體浸透了皮膚，帶走了血液中每一分有害物質的同時，也給腦海帶來了一陣陣清涼。
終於，渾渾噩噩腦子清醒了不少，緩緩的睜開一隻眼睛，果然，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站在醫療倉外的ZONE。
果然是醫療艙啊，浸泡的這個東西是營養液嗎？這種未來科技級的待遇，在成神的日子裡完全沒想到會落到自己身上。
“終於醒了？”ZONE開口說道，“沒想到這東西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場，還是你身上，真是諷刺啊。”
“你來這裡不會只是來嘲諷我的吧？”遊昊之閉上了眼睛，說道，“還是說，堂堂這個世界的唯一神，只是閒得無聊跑來活動活動生鏽的筋骨的嗎？”
“呀嘞呀嘞……我好歹也算你的臨時監護人吧？就這麼無情嗎？”ZONE說道。
“那你是來對我進行說教的嗎？比如‘太亂來了’之類的。”
“不，我也很確認你當時作出了最明智的判斷，只是！”ZONE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值得嗎？”
“我覺得這個沒有值不值得的問題，”遊昊之繼續閉着眼睛說道，“我相信再來一次我依然會那麼選擇。”
“你應該還不確認那個人是關鍵吧？”
“只要有哪怕億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死。”
“不，我覺得，你可能是出於其他理由纔會這麼選擇，比如，”ZONE頓了頓，然後說道，“友情之類的？”
“可能嗎？”
“哼哼哼……”ZONE笑了，“脈衝的力量在撬動你的心臟，所以從心電圖上我根本看不出你說話的真假，我雖然能確認你沒說謊，不過，或許連你都不知道的潛意識裡，已經把他和某人重疊了也說不定，那個昔日的摯友。”
“他不是，我很確信，”遊昊之半睜開雙眼，“就算是有一樣的人，失去了記憶，轉生之後也會變成其他人，他已經死了，而且是我親手殺死了他。”
——來世讓你一劍。
定向管頂着那個閃着金屬光澤的腰帶落到了窗臺上。
“好了，別再懷念過去了，”ZONE拿起一本八卦雜誌，“你就在那裡好好養傷吧，對了，那個加速腰帶我改進了下，用起來應該不會那麼難受了。”
“改進了什麼地方？”
“裝了些護甲。”
“……”遊昊之閉眼。
這東西用起來不是消耗體力，而是壓榨體力，我倒是更希望能減小一些功率，但是捨棄加速換來安全可沒辦法在緊急關頭起效。
還是要多鍛鍊嗎？
思考戛然而止，遊昊之的身體傳來了疲憊的訊號，大腦再一次進入了強制休眠狀態。
“社長，資料已經整理出來了。”
“嗯。”赤馬零兒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是，關於榊遊勝的兒子榊遊矢以及遊勝塾塾長女兒柊柚子兩人之前遭遇的事故，經過我們的人現場勘查，發現這根本就是一起意外，手剎鬆動導致工程車下滑，而現場剛好有監控錄像……”
事故嗎？還是說只是巧合？榊遊勝的兒子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自己不會有一點驚訝，只是作爲LDS社長的立場，赤馬零兒還是希望遊矢能活着。
“放出來吧。”
“是！”
錄像被投影在了大屏幕上，截取出來的是遊矢和柚子正遭遇危險的那一刻，然而就在工程車即將撞到兩個人的那一刻，遊矢和柚子突然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飛了起來，躲過了工程車致命的撞擊。
赤馬零兒注意到了一個影子，心中猛地一震，“等一下！倒回去！然後慢放！”
畫面倒了回去，從某個時刻以極慢的速度回放，從畫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從遠處飛來，朝着遊矢和柚子撞過去。
“那是什麼？”赤馬零兒愣住了，立刻按下了暫停鍵，“能不能弄得更清晰一些？”
“已經是最清晰的畫面了。”
“那繼續慢放！”
畫面繼續慢放，那道影子撞開了遊矢和柚子後，終於停了下來，緊接着在場的所有人看清楚了那道模糊的影子的真身。
“人類！？”
“不可能！人類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速度！？”
畫面中那個人並沒有露出臉，在撞飛了遊矢和柚子之後，順勢抱住了頭，躲在了監控的死角，隨後工程車撞進了商店的櫥窗。
赤馬零兒盯着畫面看了良久，隨後嘆了口氣。
我們這個世界，到底在發生一些什麼事情！？
一天後，遊昊之被擡出了醫療艙，突如其來的重力讓他很不適應，撤掉了牀上的質量影像，醫療艙被窗外一直懸浮的隱形飛艇收了回去，遊昊之重新躺回了牀上。
“嘛，治療只能到這裡，”ZONE說道，“剩下的一些骨裂和擦傷必須等身體自動癒合，雖然醫療艙也能做到，但那是戰時使用的，用加快細胞新陳代謝來癒合，對人類的身體而言代價還是太高了。”
“這就可以了，”遊昊之平躺在牀上，“不然太驚世駭俗。”
說到這裡，門突然被打開了，抱着一袋蘋果憂心忡忡走進來的遊矢，在看到遊昊之的那一刻瞬間怔住了。
手中的蘋果掉到了地上，遊矢衝到了病牀前。
“昊！你已經沒事了嗎！？”
“我的樣子像是沒事嗎？”遊昊之反問道。
“不是……醫生說你很有可能會醒不過來所以……”遊矢鬆了口氣，“太好了……你已經沒事了！”
“並不是沒事，”遊昊之說道，“全身多處骨折，韌帶拉傷，現在的我頂多算是意識清醒過來了。”
“他現在需要的是靜養，”ZONE說道，“雖然能有朋友來看他我很高興，但是能小聲一點嗎？”
“哦！抱歉！”遊矢壓低了聲音，“不過，昊沒事真是太好了，柚子也很擔心，雖然我們都沒有告訴幽幽，但是她今天還問我們怎麼沒看到你，被我們搪塞過去了。”
“別告訴她我在這裡。”
“不會的！不過你一定要儘快養好身體，不然幽幽問起來的話我們就沒辦法瞞下去了。”
ZONE走到一邊，撿起了地上的蘋果，“我去洗幾個，你們慢慢聊？”
“額，我也來幫忙？”遊矢說道。
就在這時，又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在看到那個人的瞬間，遊昊之的瞳孔猛地一縮，然後帶上了笑容。
“緣，早啊。”
原本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緣忽然間帶上了擔憂的笑容，揹着手慢慢的走了進來，“早啊……突然消失，好不容易纔找到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呢？”
“嗯，稍不注意弄得，”遊昊之回答道。
“不過看你這麼精神我算是放心一點了，”緣笑着看向ZONE，“能把蘋果給我嗎？我來照顧他？”
“嗯，”ZONE很爽快的點點頭，隨後一臉看好戲表情的看向遊昊之，“那這傢伙就拜託你了……那邊那位少年，我們走吧。”
“誒？可以嗎？”遊矢站了起來，隨後又看到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瞬間明悟，“啊！不好意思！”
於是ZONE和遊矢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蘋果被分成了一瓣瓣，刻意雕琢成小兔子的模樣，精緻的擺在盤子裡，遊昊之沒有說話，緣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那麼靜靜的坐着，一個人在看，一個人在削蘋果。
用牙籤叉起一隻兔子蘋果，緣遞了過去，“爲什麼你要這麼做呢？”
遊昊之沒有一點猶豫，很乾脆的吃下了緣遞過來的蘋果。
“將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你指什麼？”遊昊之微笑。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緣有些不滿的說道。
“不，”遊昊之倚在枕頭上，“如果不是緣親口對我說的話，我就什麼都不知道。”
緣的手顫抖了一下，“你打算……一直這樣直到什麼時候？”
“一直，直到……”遊昊之只有在和緣說話的時候纔會用那麼溫和的語氣，“我想我們的關係和從前一樣，到那個時候，或許你能給我講講你們身上發生的故事。”
“已經太遲了，”緣低下頭，將用頭髮遮擋住臉上的表情，“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回到過去，越是接近生命的長度，越是能感覺到包袱的重量……”
“那你就親口告訴我真相，然後放下包袱，”遊昊之說道，“我可以替你承擔……”
“果然，小遊你一直都沒變，”緣擡起頭，眼角泛着淚光，“一直都和以前一樣那麼溫柔……但是不行，我的話還能承擔，但是小遊的話，包袱會很沉重。”
“……”拒絕了嗎？“沒關係，我會等下去的。”
“我還可以來找你玩嗎？”緣問道。
“隨時可以奉陪，”遊昊之的微笑帶着陽光，“我也會等下去，直到你願意讓我拿起包袱爲止。”
沒有辦法再回到過去，那就將當下活成過去吧。
緣離開了，房間裡再次恢復了沉寂。
遊昊之緩緩的躺了下來，盡力不去觸動傷口，忽然間閒了下來。
不用學習，不用鍛鍊，甚至不需要理會人間，閉上眼睛，彷彿意識下一秒就會陷入黑暗。
有多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了？
“也是時候體驗一下轉生爲人的樂趣了。”
遊昊之在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個自己難以拯救的世界，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連夢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活過的無法以數字去計量的時間，沉澱下來的不只有知識，還有疲憊，想要放棄一切的疲憊，彷彿都要在這場夢境中發泄個夠，編織成一個無夢的世界。
靈魂變成了浮萍，隨波逐流。
一陣微風吹過臉龐，遊昊之緩緩的醒了過來，月光下，翡翠一樣的長髮隨風飛舞，熟悉的溫柔能量以風的形式拂過全身，滲透進身體，溫和的滋養着傷處。
“薇茵妲？”
“好久不見！”少女強忍着眼角的淚水，月光下的笑容一如曾經那樣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