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們約定的是兩天後。”ZONE看到綠燈又亮了起來，明白遊昊之的意識又回來了。
“燒水定律，”遊昊之回答道，“你是個追求高效的人，我覺得你會在我找過來之前完成大部分的工作。”
“原來如此，是終於對那邊的事情感興趣了嗎？”ZONE說道。
“還不知道，”攝像頭左右晃了晃，“所以呢，你的工作進度是什麼？”
“給你準備的在營養罐外行動的身體已經完成了。”ZONE將一個小盒子拖出來，“連上就能行動。”
“……”攝像頭的視角偏低一些，看到了那個盒子裡的小機器。
短小的四肢，圓圓的身體，暗淡黃色的圍脖以及頭頂上的那個生鏽的大炒鍋顯得相當有既視感。
沉默了片刻，“爲什麼是調和支援士？”
“便宜貨嘛，我只能想到這麼多了，”ZONE的聲音笑了笑，隨後語氣又轉爲嚴肅，“而且我也一樣，因爲某些原因，光鮮亮麗的外殼沒有辦法使用，只能用這個將就一下。”
“不虧是你……”遊昊之也跟着嘆了口氣，“所以我現在要怎麼進去那個身體？”
“等我給你接上藍牙。”
乳膠的機械臂再次探入了營養液中，將一根晶瑩的金屬針刺入了遊昊之的大腦，一瞬間，遊昊之似乎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的意識在發散。
意識到這一點，遊昊之明白是所謂的“藍牙”開始起作用了，於是意識集中到一起，朝着前方那個小小的機器人的方向涌去。
五感都偏離了被連線的攝像頭和音響，籠罩在小小的機器人身上，隨後融入了調整支援士的身體。
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意識正在逐漸與機器人內部的某個處理器和數據庫融合，在眼前掠過的無窮無盡的矩陣中，數字不斷變換。
一雙攝像頭的燈光在調和支援士的炒鍋下方亮起。
從盒子裡坐起身，遊昊之看着自己的雙手。
“感覺如何？”ZONE說道，“重獲新生？”
“久違的脆弱，”遊昊之說道，“和人類一樣不堪一擊。”
“這還真是多謝誇獎。”ZONE吐槽道，“所以呢，來幫忙嗎？”
“可以，畢竟是我自己的問題，總要讓我自己來解決，”遊昊之從盒子裡跳出來，擡起頭仰望了一眼泡着自己大腦的營養罐。
那是自己的本體。
這樣的視角很奇怪。
轉頭看向一旁的攝像頭，心念一動，隨後自己的視角就連接上了眼前的攝像頭。
像是在照鏡子一樣看自己現在的模樣——視角更奇怪了。
不過這具身體不出自己所料，雖然外表看起來相當簡陋，但是內部結構可以說應有盡有……只是戰鬥力確確實實只有100點。
嘛，比人類高多了。
“所以呢，讓我幫忙做什麼？”遊昊之看向一旁的鐵盒子ZONE，“你的工作進行到哪一步了？”
“僅限於完成‘調和支援士’而已，”ZONE拍了拍一旁的另一臺機器，“現在我正在調整你的卡組相關裝置和設備的模塊，接下來還要連接網線。”
卡組？
“不過我想你來了，那麼卡組模塊大概不用我來安裝了，”ZONE說道，“你來吧，畢竟是你的卡組，有什麼你比我更瞭解。”
“裝網線的話要連接到哪裡？”
“大概要走兩三公里的樣子，”ZONE說道，“距離不近。”
“我去吧，你來製作卡組模塊，”遊昊之斬釘截鐵的說道，“也許我能知道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兩天在遊戲世界裡經歷的東西有些古怪。”
“現在外面可是相當危險的。”ZONE說道。
調和支援士攤着手，“現在危險對我而言有什麼意義嗎？”
“也是哦，”ZONE點了點頭，轉身拿出一卷網線，“每隔50米就會出現一箇中繼站，往東走就能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工建築，那就是最終目的地，所有的中繼站和最終目的地還剩下許多接口，隨時可以連接。”
“外面就有一個信號塔，我做的。你將第一根線連接在信號塔遺蹟距離我們最近的第二個中繼站上，然後將另一根連接在目的地和那附近的中繼站上就能完成連線，記得把線埋到土裡，埋深一點，”
ZONE說完，仔細想想還有沒有什麼疏漏，但看起來全是疏漏。
嘛，遊昊之不是傻子，在路上隨機應變吧。
“對了，半路上被攔截的話回來告訴我一聲，我還得去清理一下首位。”
“雖然我能感覺到只要這具身體被毀掉了意識就能迴歸，”遊昊之活動了一下手腕，“但是被莫名其妙的東西給炸了的話會非常丟人。
遊昊之拿起了兩捆網線，兩個放在一起已經和整個調整支援士差不多大小了。
“我出去了。”
“慢走。”
活動了一下身體，帶着兩捆網線，遊昊之爬上了地下室的階梯。
第一次靠近每個世界的感覺都像是在開扭蛋一樣，令人激動不已，外面到底是怎樣的世界，彷彿謎底正隨着自己的腳步靠近大門而逐漸揭曉。
走廊的盡頭，半掩的隔水艙門被黃沙覆蓋，雖然在上方留下了一絲縫隙，但是如果從那上面走出去的話，無論外面有什麼危險都會被發現的吧？
正思考的遊昊之發現了側面的一個磚石松動而打開的通道，走入通道中，看着地上的履帶印，遊昊之才發現這裡就是ZONE經常走過的地方。
這纔是真正的出口。
地面上積攢的黃沙被緩緩掀開，一雙攝像頭組成的眼睛四處張望着。
遠處是一片廢墟一樣的垃圾場，被淘汰的生鏽廢鐵，不知道在野外生存了多久的生活垃圾，到處都彷彿是人類製造的痕跡。
再三確認四周沒有問題之後，遊昊之先將兩捆網線拋了出去，然後慢慢鑽出了地下通道。
出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掩蓋好出入口的標記，隨後遊昊之看向了四周。
不，這裡貌似不是廢鐵場。
出來才發現那些廢鐵是什麼東西，那是一個個仿生機械報廢后堆放在這裡變成的墳場。
從生鏽程度看來，這些仿生機械似乎都有一個報廢的週期，而且每個週期，報廢的數量都極爲龐大。
“怎麼回事？”這種場景只在戰爭文明中見到過，有時候不同勢力之間的機器人大戰都會在戰場上遺留下不少類似的東西，形成了遺蹟。
遊昊之走上前去，擦掉上面堆積的灰塵，從型號看起來，這些機器從屬都是同一個勢力，內戰？
也不是。
湊近之後看到的那個機械堆疊的廢鐵堆是被人焊接到一起的，估計就是ZONE的傑作。
找了一圈總算是找到了所謂的接口，這個用廢鐵掩蓋信號塔的創意屬實讓人嘖嘖稱奇。
調和支援士遊昊之費勁巴力的爬到了塔頂，向下望去，一眼看來，視線所能及之處，只剩下了黃沙、黃沙還有黃沙。
以及掩藏在黃沙中蜿蜒掙扎的公路。
從地形看來，附近應該有一座湖泊，附近也應該是水草豐美的綠地，然而卻只剩下了世界的殘骸。
風吹起了沙土，就算是在信號塔的頂端也依然難以避免被稀里嘩啦的砸在頭頂的炒鍋上，炒鍋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讓遊昊之的神情極爲迷茫。
這是什麼情況？沙化得好嚴重！
遠處，似乎有城市的廢墟若隱若現，像極了文明的墓碑。
一片荒涼的世界，就像是核戰爭之後人類消亡的星球。
找到了最接近這裡的第二座中轉站，剛想從信號塔上下來，忽然間頭頂上傳來一陣螺旋槳的聲響。
遊昊之迅速縮起了身體。
說來設計的也很巧妙，調和支援士只要縮起身子，那麼整個機器人從上方看來就像是一個倒扣在地上的炒鍋。
四周也是雜七雜八的廢鐵場，想要在其中找一口倒扣的炒鍋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遊昊之頓時感覺驕傲了起來。
頭頂上螺旋槳的聲音盤旋了一陣，似乎沒有發現附近有什麼問題，於是漸漸遠去。
就在對方離開之前，遊昊之擡起頭，隔着炒菜鍋看了一眼。
那是一架小型的魚鷹無人直升機，是人類文明造物的感覺，但那下方攜帶的飛彈來看，似乎對方並不算友好。
這就是ZONE所說的危險嗎？
調和支援士的攝像頭隨着無人機的駕駛方向移動，最終定格在了ZONE所說的目標點。
那個巨大的人工建築。
雖然遙遠，但是卻佇立在那裡，龐大的影子清晰可見。
那到底是什麼？
ZONE所說的這個世界的原樣和那個遊戲又有什麼關係？
按照那上面的探測器來看，只要好好的將導線埋到地下，就不會被發現，也難保對方興起來個深度掃描。
所以遊昊之給這個網線定下的標準就是埋深半米。
半米一下，總不會發現什麼破綻。
至於說深埋的痕跡，只要被沙漠上的風吹上一夜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話說回來這裡真的是沙漠嗎？
總覺得有些詭異。
調和支援士將第一根網線埋好之後，扛着第二根網線朝着東邊那個人工造物而去。
腳下的沙土發出一陣陣輕響，拖在身後的圍脖掃清了一路上的蹤跡，隨着一路上景物的變換，遊昊之確定了這裡的確不是沙漠。
踏過乾涸的沙土，踩在已經幹碎的水草上，遊昊之拂開地上的沙子，盯着地上那條魚的乾屍。
這些東西都不是能在沙漠中長期保存的能保留到現在只能說明一件事。
水土流失導致的沙漠化，幾乎一夜之間這個地方的生態就完蛋了。
距離那個高大的建築越近，遊昊之所能感受到的東西也就越多。
神的直覺告訴他，在前方有着無數人類靈魂糾纏在一起，以信號的方式堆疊，雜念，心願，痛苦，快樂，正面的，負面的……
撥開眼前僅剩的雜草叢，巨大的金屬建築出現在遊昊之面前。
依託於人類文明的廢墟邊緣地帶，像是無數根擎天的巨塔，一層一層，直插雲霄，雷霆在其間閃爍、互動和交匯。
巨塔上，密密麻麻讓人泛起密集恐懼症的金屬塊彷彿生長的黴菌一般，被從頭頂固定在塔上，傾斜排列一隻延伸到塔頂。
盤旋在天空中的魚鷹無人機在巨塔構成的都市之中來回穿梭，構成了這個另類都市的一部分。
人類文明的墓碑，無藥可救的世界。
一瞬間，調和支援士似乎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