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是何物

漫長而緊張的一夜總算過去了。

秀麗的洱海邊,沙樹鷗鳥點點,白雲風帆一色,陸驚鴻懷裡緊緊揣着那隻慕容笙留下的那隻羊脂玉瓶,彷彿緊緊地揣住南宮明珠的生命,那般小心翼翼而又激動不已,——他終於替她將解藥帶回來了!

他遠遠地就看見曲蘭衣獨倚在般邊,連忙一下子跳上甲板,道:“小曲,我回來了!”他看着曲蘭衣,笑道:“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會贏的。”

他四下一望,並沒有看見鹿大老闆,奇怪道:“他的人呢?”

曲蘭衣不答,目光卻已飄向遠遠的天際。

天際有一朵白雲飄過,白雲下,孤帆一葉,隨海而逝,陸驚鴻的目光一直追隨着那隻輕帆,直到它消失不見,這才嘆道:“流雲飛袖曲蘭衣,出手從不爲殺人,只爲救人,我想鹿鳴天這一次遠走天涯,每次他要殺人的時候,一定都會想一想,自己爲什麼還活着?”

曲蘭衣道悠悠道:“其實殺人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不是麼?”

陸驚鴻緊緊握住他的雙手,道:“不管怎樣,你還在這裡,就已足夠。”他忽然“咦”了一聲,鬆開了手,看着曲蘭衣溼漉漉的衣衫,一迭連聲的道:“你身上爲什麼會這麼溼?明珠呢?明珠在哪裡?”

曲蘭衣眼神一黯,半天才說出幾個字:“我……我已經,盡力了!”

陸驚鴻心中彷彿轟隆一聲響,他彷彿聽見了自己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幸福轟然倒塌的聲音,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反覆地問自己:“她怎麼會死呢?我已經拿到了解藥,她怎麼會死呢?”

曲蘭衣黯然道:“她是投水而死的,等我聽到落水聲跳下去的時候,已經遲了……我在冰冷的海底激流中找了兩個時辰,但是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找到。”他看着陸驚鴻,道:“我想,她也許早已知道自己身中奇毒,不願慕容笙以此來要挾你,所以寧肯……”他語聲低沉,似乎已說不下去,嘆道:“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倔強……”

陸驚鴻伏在船舷之上,看着船底蔚藍起伏的海水,海水是如此溫柔多情,就象是情人的眼波,但是她爲什麼又要隔開有情人,要將他的南宮明珠帶走呢?羊脂玉瓶從他指間滑出,滑入海下,劃出一道悽美的弧線,也許,他們今生註定就要錯過,也許,他們的來生,還會再相聚與齊去塔下,三世佛前……

“嗚——,嗚——”大理城內,號角長鳴,四面接邊燃起了烽火傳訊,一隊隊的鐵甲騎兵,源源不斷地朝同一個方向匯去。一小隊騎兵正要加入大部隊,陸驚鴻忽然衝了出來,一縱身躍到領頭的騎兵首領背後的馬背上,後面的騎士紛紛怒喝着策馬趕上,卻不敢動手,那名騎兵首領猛然感到身後多了個人,大驚反手揮刀,卻早已被陸驚鴻夾手奪過,橫過刀鋒,逼住他的脖子,沉聲道:“快說,慕容笙在哪裡?”

騎兵首領嚇得臉色慘白,嘶聲道:“他沒有歸還我國的傳國玉璽,皇爺下令集合全城部隊,攻打金棱島上的舍利水城,我想……他應該就在那裡吧!”

陸驚鴻道:“很好,你回答得很好!”將他衣領揪住,從馬背上掀起,輕輕一揮手,那名騎兵首領就象被人托起般,輕飄飄地落在遠遠的地上。

金棱島,是洱海上最大的一座島嶼,是三島明珠之一,島上建有舍利水城,實際上就是歷代大理皇帝的避暑行宮,規模雖小,卻十分雅緻。此時行宮外面,人沸馬嘶,鐵騎如雲,將舍利水城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陸驚鴻一到島上,立刻有人通報了進去,鐵騎紛紛讓開一條路來,段在祺正站在宮門前躊躇下,一見陸驚鴻,喜道:“陸大俠,你來得正好!”

陸驚鴻道:“慕容笙就在裡面?”

段在祺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不僅是他,花如雪也在宮內。”

陸驚鴻皺眉道:“以慕容笙的爲人,即便敗了,也不會輸得如此沒有風度,怎會他竟會食言帶走花如雪和玉璽?”

段在祺道:“孤王正爲此事爲難,還要請陸大俠辛苦一趟,可好?”

陸驚鴻點了點頭,一個人走了進去。

雖然是在暖春,舍利水城內,卻是涼陰漠漠,冷氣襲人。宮殿四壁,猶如水晶砌成,晶瑩剔透,折射出無數光影,人處其中,四面便幻出浮光變幻的身影,亂人眼睛。陸驚鴻的腳步踏在地下光滑透明的水晶石上,只聽得地板上發出自己足音迴響,空空蕩蕩,四周卻沒有一個人影。

他一直往裡走,穿過一間間珠簾垂掛的房間,終於走到了最裡面。最裡面的一間房間,房門緊閉,陸驚鴻走了過去,伸手輕輕一推,門竟然開了,空曠的房間內,到處都是由嚴絲合縫的花崗岩壘成,一面一人高的銅鏡,鑲在房間的照壁上,裡面竟隱隱傳出水滴之聲,似乎是一道暗門。

陸驚鴻手指剛觸上銅鏡,鏡面反轉,露出一個陰森森的洞口來。下面水滴之聲更響,陸驚鴻猛然省起,大理多鍾乳地形,這座舍利水城的下面,竟是一個地下溶洞,難怪水城之下如此幽涼。

他跳下溶洞,順着洞壁前行了十幾步,眼前便豁然開朗,無數的鐘乳石筍,自洞頂垂下,光怪陸離,五彩斑斕,滴滴嗒嗒的水滴之聲,不絕於耳,洞底卻十分平整,只有一條條的凹槽,接住水滴,匯成小溪,流向地底。

此時地上擺滿了一排排淡黃的油布木箱,溶洞盡頭處,卻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道:“陸兄既已來了,便請過來坐坐,只是腳步可要輕點,莫要吵醒了她。”正是慕容笙的聲音。

陸驚鴻循聲轉過一個拐角,便見慕容笙坐在一張石榻上,懷中抱着的,正是花如雪,此刻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已經合上,一絲淺碧色的血跡,自她嘴角沁出。

陸驚鴻失聲道:“難道她,她已經……”

慕容笙癡癡地看着懷中的花如雪,輕輕伸手將她鬢角的一絲亂髮合攏,目光漸漸變得無限溫柔,輕聲道:“她只是睡着了,——你看,她就算睡着了,也掩飾不住她的絕代風華,也遠比別的女人好看,是不是?”他忽然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一個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講過的故事。”

陸驚鴻只覺得他這笑容說不出的古怪,說不出的淒涼,心中對他的恨意也漸漸弱了,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慕容笙的眼光忽然變得很迷亂,聲音也很恍惚,道:“那是一個暖暖的黃昏,夕陽紅得就象是少女臉上的胭脂,他乘車出遊,繫馬芳樹下,第一次看見了她,那時正是春天,潔白的梨花開得正豔,豔得就象是她身上柔軟的裙裾,她站在樹下,也許是聽見了他的腳步,忽然對着他回眸一笑,滿樹的梨花在剎那間紛紛飄落,她就站在如雪般飛舞的花瓣中,宛如雲端仙子,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心卻已經醉了,猶如春冰在柔風中悄悄融化。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這一生中,是永遠無法忘記她的了。

她走的時候,滿地落花如雪,他想要牽住她的裙裾,求她不要走,告訴她,今生今世,一定和她在一起,無論要經歷多大的磨難,也無論是生是死。”

慕容笙的神情忽然變得很無奈,道:“陸驚鴻,你說,他是不是很傻?他明知她已是別人的妻子,那個人是一國之君,又怎容得自己的妻子委身他人?”

陸驚鴻緩緩搖了搖頭,道:“他不傻,他只是一個很多情的人。”

慕容笙似乎覺得他這句話十分好笑,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已流了下來,道:“情到濃時情轉薄,多情爭如無情好。你說,他爲什麼要做一個多情的人,爲什麼?”

陸驚鴻只覺心中一陣酸楚,道:“他不但是一個多情的人,也是一個可憐的人,他和我一樣,愛上的都是別人的妻子,而且永遠也得不到……”

慕容笙道:“我是個可憐的人?我不是,”他看着陸驚鴻道:“你比我更可憐,不是嗎?我至少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死在一起,我至少利用這方傳國玉璽,贏得我和花如雪共處的最後時刻,陸驚鴻,雖然我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你要承認,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強,是不是?是不是?”他忽然將那方傳國玉璽拋到陸驚鴻懷中,一絲淺碧色的血跡漸漸溢出嘴角,悽然笑道:“你走,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需要你在旁邊,不需要……”

陸驚鴻茫然迴轉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忽聽四周響起了一陣噼啪之聲,他心頭猛地一震,想起地上堆的那一排排油布木箱,暗道:“不好!”立刻返身又衝了進去,寬敞的地下溶洞內,瞬間已變成了煉獄火窟,木箱上烈焰飛舞,夾雜着滾滾濃煙,嗆得人幾乎透不過氣來。火光之中,只聽慕容笙淒厲的笑聲道:“風揚烈焰堂的**,防水易燃,可以讓我和你化骨揚灰,合在一起,如雪,從此之後,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將我們分開了……”

溶洞上下左右,竟已燒成一片火海,火勢迅速蔓延,陸驚鴻身上頃刻間眉發皆燃,他一回頭,只見唯一的出路早已被大火吞沒,此刻只怕是神仙,也難以救他逃出生天。

陸驚鴻忽然身形一動,朝着洞內火勢最猛烈的地方衝了過去,難道他已經被這煙火薰昏了頭?……

紅日初升,沙鳥點點,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遠遠地傳來悠揚的漁歌,陸驚鴻迷迷糊糊地順着一股地底暖流,從海底衝了上來,在水面上載沉載浮。突然一張大網鋪天蓋地的撒了過來,陸驚鴻只覺得身子一輕,接着“啪”的一聲,就象條大魚一樣被人撈出水面,拋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一個頭戴斗笠,白髮蒼蒼的漁翁,正俯下身,笑眯眯地瞧着他:“小阿哥,你怕是又到前村錢員外家偷牛,被人抓住,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然後丟到海里來的吧?”

陸驚鴻剛要站起,忽覺渾身疼痛難忍,朦朦朧朧記起自己被地下溶洞的暗河衝出來的時候,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被海底岩石撞了多少次,撞到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漁翁站起身,一邊搖櫓,一邊問他家鄉年紀等語,陸驚鴻聽得睡意上涌,再加上的確累得不行,不一會兒竟結結實實地睡着了。

等到陸驚鴻醒來的時候,剛剛伸了個懶腰,竟發覺自己身上穿着條傣族姑娘的花布長裙,睡在一座小竹樓裡,窗外野水合抱,芭蕉幽綠。

隨着“吱吱呀呀”一陣腳蹬竹梯的聲音,漁翁慢慢走上了吊腳樓,陸驚鴻一看見他,就忍不住叫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爲什麼會穿着這件花衣裳?”

漁翁看着他,笑道:“這是我的家,你身上衣服早就破破爛爛得可以做抹布了,所以我就用我家孫女兒的替你換了一件。”

陸驚鴻吃吃道:“你的孫女兒?”他自己的身材本來就很高大,想不到穿起這件裙子竟然並不覺得十分緊,那麼他的孫女兒豈非要是個大肥婆?

漁翁摸摸頦下鬍鬚,笑道:“好可是這方圓幾十裡最漂亮的姑娘,現在去採茶還沒有回來哩!小夥子,我看你雖然眉毛頭髮都燒得光禿禿的,看五官還蠻英俊,倒和我家阿妹是天生一對,不如倒插門,做我老頭子的孫女婿吧!”

陸驚鴻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跳出窗外,大叫道:“我如果長出了眉毛頭髮,就一點也不英俊了!”他倒沒有想到大理是家家茶花,戶戶流水,這一跳之下,竟然又“撲嗵”一聲,掉進了竹窗外的小河,好在他這回倒是輕車熟路,順着水流游去,直到遠離了那座小竹樓才爬上岸來。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忽聽背後一個聲音道:“這位姑娘,請問有沒有看見過一個身穿藏青長衫的漢人?”

陸驚鴻一聽到這聲音,抱起雙臂,慢慢轉過身,道:“薛無痕,難道我只是換了件衣裳,你就已經認不出我來?”

薛無痕不由得怔了怔,定定地望着陸驚鴻,忽然間一抹淡淡的笑意自他緊閉的脣角慢慢升起,升上他那冰封般蒼白冷漠的臉上,使得他的整個人看起來猶如春天解凍的河水,積雪融化,暖風拂過鮮花盛開的大地,連他的眉梢眼角,都帶着股迷人的笑意。

有誰見過如此冷漠無情的劍客的一笑?

又有誰能想象得出他那暖人心扉的滄海一笑?

陸驚鴻卻連連搖頭嘆氣道:“薛無痕,這是你我相交十幾年,我第一次看見你笑。你若是肯時常笑一笑,恐怕不知會有多少女孩子被你迷死!”

薛無痕立刻沉下臉,冷冷道:“我看你是上女人的當,還是上得太少了點。”

沿河的一條幽徑上,滿路茶花,蓊蓊鬱鬱,數只碗口大小的金盞蝴蝶在花間穿梭習舞。陸驚鴻抱臂笑道:“沒想到我這一覺,居然睡了這麼多天,可是你又怎麼會來大理?”

薛無痕淡淡道:“曲蘭衣知道你去了舍利水城,就用飛鴿傳書通知了我,於是我就很想來看看,你這個有九條命的人,到底死了沒有?”

陸驚鴻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對我還是夠朋友的!”

薛無痕道:“我和曲蘭衣都去地下溶洞看過,那裡早已洞坍石焦,你是怎麼想到溶洞下面,居然還有一條暗河?”

陸驚鴻笑道:“因爲我第一次進去的時候,曾看見洞底鑄有一條條凹槽,用來導引洞底的積水,由所有的凹槽都流向同一個方向,我才猛然想到這些積水最終必然流向一個地底水流。”他頓了頓,似乎心有餘悸道:“不過當時火熱蔓延太快,能夠活着出來,實在算是死裡逃生。”

薛無痕擡目望向天邊,天邊一輪紅日正豔,緩緩道:“就算沒有那條地下暗河,老天也不肯就這樣讓你死了,就象鳳凰浴火,必能涅磐重生。現在的陸驚鴻,經過這次考驗,一定會悟出很多道理。”

陸驚鴻朝着那輪豔陽大步走去,大笑道:“不管是不是火中鳳,我陸驚鴻此生,只想做一隻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小鳥。”

洛陽。

又是洛陽,落日殘照,斜陽一抹,人卻似更在一抹斜陽之外。

龍門石窟前,雁丘祠經過一場大雨後,早已坍塌,僅剩了一片斷瓦殘垣。

飛花別院外,芳草依舊,院內牡丹卻已凋謝,殘瓣滿地無人掃,只有綠枝婷婷,橋下流水汨汨而過,似乎仍餘一縷伊人芳魂,暗香盈繞。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晚華承露園卻幾度易主,據說最近的一位新主人最喜荷花,所以將園中桃李悉數砍去,挖渠掘堰,廣植芙蕖。

唯有洛陽白馬寺,依舊晨鐘暮鼓,亙古如常。

陸驚鴻慢慢地走在青石板路面上,望着兩旁匆匆來去的灰衣僧人,心下一片惘然。

齊雲塔終於到了——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塔內,三世佛安然端坐,慈眉善目,似乎是在可憐世上的癡情兒女,又似乎是在悲憫天下間的曠夫怨婦。

香案上,青煙繚繞,氤氳四散,幾張淡黃蒲團,陸驚鴻想起那夜齊雲塔下,與南宮明珠同聽佛劍蓮花講三世佛緣,音容宛在,不禁泫然欲泣。目光掃過,但見南宮明珠坐過的蒲團之下,想是寺中僧人打掃,無意間拂過,一角黃絹露出,連忙抽了出來,是一張黃絹佛箋,上面寫着兩行字,字體清秀,筆跡宛然:願生生世世,來生來世,相見於三世佛前。

他心頭一陣發抖,似乎連這張紙箋都已拿捏不住,身子搖搖欲墜,不覺跌坐在蒲團之上,腦中卻浮現出南宮明珠望着三世佛,雙手合什,嬌小的身影跪在蒲團上虔心祈禱的樣子,竟想得癡了……

筆直的長街,寬闊得可以並排行駛四輛馬車,現在街上卻行人寥寥,陸驚鴻、曲蘭衣和薛無痕並肩走在長街之上,誰也沒有說話。暮春的微風帶着幾瓣藻花,拂過曲蘭衣的蘭袖,也吹起了薛無痕的衣裾。

拐角處,兩扇大門緊緊閉着,被劈成兩半的那塊軟紅賭館的大紅牌匾依舊跌落在地上,只是上面已結了一層厚厚的蛛網塵絲,幾乎難以辨認。

陸驚鴻皺了皺眉,走向旁邊一家綢緞店,打招呼道:“老闆,這軟紅賭館爲什麼關了?”

那掌櫃的上下打量着他,撇嘴道:“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大約一個月前,軟紅賭館的老闆林軟紅突然發了帖子,凡是洛陽城裡稍微有頭有臉的人,都被他請來喝喜酒,可是他娶的那位新娘子,居然是個死人!”他臉上忽然露出害怕的表情,道:“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硬逼着每位來的客人,都來敬新娘子一杯……”

陸驚鴻急急追問道:“那後來呢?”

掌櫃的搖搖頭,道:“還有什麼後來?那場婚事後,軟紅賭館就莫名其妙地關了,洛陽城中,就再有沒有人見過林軟紅和他那奇怪的新娘子。”

通衢大道的盡頭,已在城外。

路旁送行處,雖然沒有楊柳所折,卻有一間小巧雅緻的長亭,亭外,芳草依依,遍及天涯,陸驚鴻將最後一杯酒飲盡,勉強笑道:“這裡的酒,雖然比不上飲竹亭的竹葉青,但這幾年來,我們三人在一起喝酒,只怕是第一次。”

薛無痕緩緩站了起來,淡淡道:“酒總有喝盡的時候,人也總是要離別,既然相聚時明知會分散,又何必傷感?”一襲白衣,飄然出亭,在晚風中漸行漸遠。

孤標傲世偕誰隱,踏雪自去了無痕。爲什麼他心中明明有情意,分別的時候卻總是第一個走?

是不是他生怕這樣的情意,會使他的心脆弱,會使他揮不出那孤高絕世的劍法?

劍總是冰冷而無情的。

陸驚鴻和曲蘭衣靜靜地佇立在欄杆前,望向遠方,遠方,芳草依依,遍及天涯,輕風拂面,薰人慾醉。

曲蘭衣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道:“我一看見他,就想起一個人來。”

陸驚鴻道:“誰?”

曲蘭衣道:“佛劍蓮花。”

陸驚鴻道:“爲什麼?”

曲蘭衣輕撫欄杆,緩緩道:“因爲他們都會用劍,用最好的劍。”

陸驚鴻嘆道:“佛劍蓮花,佛劍蓮花,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

花事近

——調寄《火鳳天香》之二

天涯猶有飛鴻信,梅破牡丹近,垂楊紫陌洛城東,桃李依依,但笑杯莫停。春風一過去無影,有當時,纖手香凝,暗香何處尋?絲絲雨,絲絲柔情,且道歸來花正好,離亭外,曉寒輕。

——————————————第二部終——————————————

第九章 死亡約會第一章 錦繡山莊第七章 夜暗星迷第十二章 美人醉語園中煙第十三章 又上一當第十四章 鳩摩之神第十二章 劍氣千幻第八章 太極真意第十一章 聞君江上琴第七章 夜暗星迷第六章 嫣夢,嫣夢第十二章 美人醉語園中煙第一章 小康王的請闌第十章 寶劍生塵第四章 風幔之戰第四章 臨江飛仙閣尾聲 賣花聲裡夢江南第七章 夜暗星迷第六章 嫣夢,嫣夢第十章 噩夢重現第六章 嫣夢,嫣夢第十二章 美人醉語園中煙第十五章 皇宮之戰第十五章 皇宮之戰第十六章 情是何物第一章 十丈軟紅第三章 明珠生香第十一章 寒潭煙艇第六章 嫣夢,嫣夢第十三章 星橋鐵索第四章 臨江飛仙閣第七章 夜暗星迷第十章 一劍破三戒第六章 國色天香楔子•落葉第二章 六出梅花第五章 白衣薛無痕第八章 太極真意第三章 金大公子的煩惱第一章 小康王的請闌第九章 死亡約會第八章 太極真意第七章 無縫天衣第三章 無敵劍氣第十二章 劍氣千幻第一章 錦繡山莊第七章 夜暗星迷第六章 嫣夢,嫣夢第六章 嫣夢,嫣夢第十六章 情是何物第十章 一劍破三戒第十一章 聞君江上琴第四章 風幔之戰第一章 小康王的請闌第一章 十丈軟紅第九章 智計百出第十一章 名妓閒僧第二章 六出梅花第十一章 聞君江上琴第十二章 劍氣千幻第十四章 鳩摩之神第七章 生日成死祭第九章 不速之客第十一章 名妓閒僧第十二章 美人醉語園中煙第二章 六出梅花第九章 不速之客楔子•落葉第六章 國色天香第五章 白衣薛無痕第二章 白玉生煙,長劍倚天!第十六章 情是何物第十二章 劍氣千幻第七章 無縫天衣第七章 夜暗星迷第十一章 寒潭煙艇第十三章 浪潮聲急劍光寒第六章 一劍動星辰第十二章 劍氣千幻楔子•落葉第一章 十丈軟紅第一章 小康王的請闌第三章 明珠生香第五章 白衣薛無痕第三章 無敵劍氣第十五章 皇宮之戰第十六章 情是何物第一章 小康王的請闌第五章 木葉山莊第十三章 星橋鐵索第四章 臨江飛仙閣第五章 金縷玉衣第十章 寶劍生塵第五章 白衣薛無痕第二章 六出梅花第七章 無縫天衣第五章 木葉山莊第三章 金大公子的煩惱第十六章 情是何物第八章 三世佛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