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或者說,時間在這裡根本沒有意義。不管是和皇帝對峙的世界,還是後來被阿卡夏之劍打入的這個世界,時間和空間都完全超脫於自己所知的現實之上。
令人既混亂,又有些惱火。
這是完全無法理解的事物——人只能呆立在它的面前。而對於束手無策的自己,又難免滋生深深的自卑感。所以,對於無視自己而滾滾前行的事物,會生氣也是情有可原的。
沉入黑暗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魯魯修輕輕睜開眼睛。
這次的場所不是剛纔的圖書館,而是爲霧所籠罩的世界。腳下能感到地面的存在。在重重霧氣的縫隙間,能隱隱看到棵棵樹木。兩側貌似有些農田,但卻沒有種植什麼作物。
“這裡是……”
魯魯修第一次無法認識到自己的所在,無論是C世界,還是CC的意識,都有跡可循,可是這裡,超脫於現實的世界,卻完全沒有一絲痕跡。
作爲平常人來說,來到一個未知的地方,首先做的,應該是去尋找同類。而就在這時,從路對面有什麼人正朝這邊走來。那是個女孩子,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她穿得破破爛爛,雙腳上纏着鐵索。看起來,這個女孩應該是一個奴隸。
對方漸漸走近,隱在霧後的面容也逐漸清晰……感覺她像某個人。不,絕對沒錯。雖然年齡不同,但那個少女和CC實在太像了。她渾身泥濘,臉上寫滿了疲倦和絕望,拼命拖着身體向前挪動着。
突然,她嬌弱的身軀一歪,長相酷似CC的少女終於筋疲力竭地倒在了當場。這是當然的了,原本就疲憊到極致的身體,還託着那樣兩個沉重的鐵索,赤着腳不知道行走了多遠。
“喂,沒事吧!”
魯魯修趕忙向少女跑去,想伸手抱起倒在地上的少女。
但是……
“?”
魯魯修的手透過了少女的身體,宛如她是個幻影一般。或者說,魯魯修本身是個虛像也說不定,沒有任何觸感。隨後,少女穿過了他的身體,倒在了地上,掀起一陣塵土。
然而,即便如此,她沒有藉助魯魯修的手,而是拼命企圖憑自己的力量爬起來。這份堅強,讓作爲旁觀者的魯魯修的心無比絞痛,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揪住了一樣。
“沒用的!”
突然,—個聲音從魯魯修的背後響起。在那裡,站着剛纔在類似圖書館的世界裡出現的,CC的思戀體。
“這是‘我’的記憶,你無法干涉。”
果然,所謂的鑰匙,就是打開通往CC塵封記憶的通道。
“但是,既然你能看到她,就說明‘我’也存在於你的心中。你是誰?”
這是CC的思戀體第二次詢問,不過,這一次被對方這麼一問,魯魯修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在思考了片刻後,才擡起頭,鄭重的看着眼前的綠髮少女。
“我是魯魯修,你的同謀者,伴隨你直到世界盡頭的人!”
“原來如此,不是GEASS,而是作爲我本身最真實的願望所等待的那個人嗎?但是,現在還不夠!”
“……”
“不明白嗎?那就慢慢看吧,你有這個資格。雖說如此,但如果‘我’消失了,這些都會隨之終結的,也許我不會消失,而是會和本體融合!”
“看到可以深入到何種地步嗎?”
魯魯修自嘲的笑了笑,沒有想到,他以前以爲自己已經真正擁有了CC,瞭解了CC,然而真相卻是,這些只是他自己認爲的而已。
不,不僅是他,也是外面那個魔女的自我認識。在她的內心深處,在這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個魔女,等待着他的救贖。只有解放了這個魔女,CC,纔可以恢復原來的樣子。
CC,纔不僅僅只是一個代號,而是……伊利莎白!
“我會把你解放出去的,一定!”
魯魯修目不轉睛的盯着CC的眼眸,堅決的道。
“是嗎,我期待着!”
CC的思戀體似乎聽出了魯魯修話裡的自信,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過她先前的笑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把你送來這裡的是‘我’,但是,漂來這裡的卻是你。也就是說,你能來這裡並不僅是‘我’的意志使然。而是你自己的力量,你自己的意志!”
“也許真正感覺到了你在這裡,所以我纔會來這裡也說不定!”
“那麼,讓我們走吧。”
女性轉過了身子,在她身後,倒在地上,衣衫襤褸的少女正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
“準備好,那愚蠢而又遭受詛咒的最初一幕即將開始。”
衣衫襤褸的少女搖搖欲墜,頑強的繼續前行着,她腳上的鐵鏈,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就如同一記記鐵鞭,狠狠的抽在魯魯修的心口。
畫面隨着奴隸少女的腳步開始移動,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小教會。
這是—個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華麗的地方。牆壁由磚頭砌成,整個教堂裡只擺放着幾排簡陋的木椅。唯一看起來鮮豔一些的,恐怕也就是聖母像背後的彩繪玻璃了。不過反過來說,那種誇張的色彩也讓人切實地感受到一種古老的氣息。這絕對不是現代的建築物。至少是在中世紀,甚至更早之前就建成了吧。而此刻,展現在眼前的這個世界,正是與這教會所建成的時期相一致的空尖,是重現了過去場景的幻影。
聖母像的前面,有一個小小的人影。是那個與CC十分相似,衣着破爛的少女。她正雙手合十,跪在地上。
少女的面前站着一位修女,這是一名年輕的女性,端莊的臉上浮現着聖母瑪利亞般的微笑。
“你有活下去的理由嗎?”
修女向少女詢問道。衣衫襤褸的奴隸少女擡起低垂的臉,用含淚的雙眼仰望着修女。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想死,少女無數次重複着這句話。她覺得死亡是如此恐怖,如此令人厭惡,如此痛苦。哪怕她是一個奴隸,哪怕她遭受到了那麼多的痛苦和鞭笞,哪怕她只有寒冷和飢渴伴隨着她。
她也不想死,她渴望活下去,卑微而頑強,如同一顆不被人覺察的雜草,堅強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