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龍根,白帝城。
老唐信手揮舞海盜彎刀,肉眼不可見的領域從刀上激發出來,“鋒利”和“斬切”的概念同時作用在目標身上,被掃過的龍形死侍隔着十幾米一分爲二。
後方本來打算迎戰的酒德麻衣、芬格爾和夏綠蒂都愣在原地,完全沒有他們插手的空間。
夏綠蒂目光死死地盯着老唐手裡的海盜彎刀,腦海中把自己學過的所有知識都飛快地過了一遍,也沒有想到這到底是什麼武器。
能激發出鍊金領域的武器在混血種的社會已經極其稀少,就算是歐洲那些有着幾百乃至上千年曆史的大家族也未必會有一件,而這些能激發出鍊金領域的武器本身亦有強弱之分。
比較弱的就像愷撒手中的那柄狄克推多,它雖然具備展開鍊金領域的能力,卻無法獨立激活,需要與另一把名爲奧古斯都的獵刀聯合才能激發出鍊金領域,因爲當初鑄造它們的混血種鍊金師無法將鍊金領域完整地封入一柄刀中。
比較強的武器就是能獨自激發鍊金領域的類型,比如她的“王后”,甲冑本身自帶一套防禦性質的鍊金領域,在佩劍的影響下這個防禦性質的鍊金領域還能展現出不俗的攻擊力,如果不計代價填入賢者之石作爲能源,這個鍊金領域甚至能展現出不遜色於序列100以上的高危言靈的破壞力。
但跟老唐手中那柄海盜彎刀相比,“王后”的鍊金領域在不填入賢者之石時明顯要遜色一籌,也就是說那柄彎刀起碼是不下於整套“王后”的鍊金武器,可以說是僅次於“石中劍”“湖中劍”“格拉默聖劍”這種具備神話色彩的武器。
這樣的武器在混血種世界應該很出名啊,她怎麼沒什麼印象?
而且照理說能駕馭這種級別的武器,血統應該非常優秀,一般的A級血統可能都無法做到,爲什麼有這種血統的人會去當賞金獵人,和一羣低階混血種甚至普通人在獵人網站搶生意?
“大家跟我來!”老唐揮刀逼退一隻靠近的龍形死侍,在察覺到海盜彎刀的攻擊範圍後,這些龍形死侍只敢盤旋在周圍,偶爾侵入領域中也是一觸即走,是以老唐也沒能幹掉幾頭龍形死侍。
老唐一邊揮舞着海盜彎刀,像是握着蒼蠅拍驅趕蚊羣般前進,酒德麻衣三人跟在他身後,越過兩條街道,衝入一座矗立在街角的小樓中。
小樓似乎是一座造型奇特的佛堂或神殿,只有一個入口,四面高窗狹小,別說龍形死侍,稍微大點的動物都很難鑽進來,在正中心本該是牌位或神像的地方沒有供桌,而是一座四四方方的臺子,臺上隻立着一個金屬長匣。
光線從四面投射進來,正好在金屬長匣上匯聚,照亮了上面無數繁複的刻文。
“這是哪兒?”芬格爾一臉懵逼,看向領他們進來的老唐。
“我哪知道,我就看這裡比較安全才過來的!”老唐站在門口,握着海盜彎刀,外面龍形死侍盤旋,卻無一敢靠近,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他撒謊了,他之所以過來是隱約感覺這座小樓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路引導着他跑到這裡——他不知道是什麼在吸引他,但這種吸引無疑是針對諾頓的,總不會是要害他。
“芬格爾,過來,幫忙把門關上!”酒德麻衣伸手去關小樓的門,這扇門在他們進來時就是打開的,此刻伸手去推,她才發現門似乎已經鏽死了。
芬格爾渾身肌肉暴漲,言靈“青銅御座”的加持下他的肌肉強度堪比純血龍類,在他的用力下,門發出一聲聲令人牙酸的聲音,緩緩閉合。
“呼……”隨着門縫徹底合死,小樓裡的四個人都鬆了口氣。
“很好,這樣我們只需要等着外面的那些骷髏兵跟龍形死侍拼個你死我活就好了,”芬格爾得意地點點頭,“還好那些骷髏兵似乎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否則我們不一定能順利地跑到這裡來。”
“這門好像沒有門栓啊?能擋得住死侍嗎?”酒德麻衣看着門後光禿禿的架子——那裡本該有一塊木頭或者金屬可以別住,以防門被從外面打開,但她看遍四周也沒見到類似的東西。
“青銅與火之王也不行啊,造了這麼大一座城有什麼用,細節一點都不到位。”芬格爾撇了撇嘴,抱怨道。
老唐眨了眨眼。
“找點東西先頂一下吧,”酒德麻衣看向小樓中心臺子上的狹長金屬匣子,“這個應該可以。”
但看到匣子的同時,她才注意到夏綠蒂似乎一直在死死地盯着那個匣子,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彷彿那裡的老藝術家遇到了畢加索的真跡。
“怎麼了夏綠蒂,那個匣子有什麼問題嗎?”酒德麻衣有些不解。
被酒德麻衣喊了一聲,夏綠蒂纔回過神,尤其有些猶豫:“那個匣子……好像是某種鍊金造物,但我又不太確定,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老唐也看向那個金屬匣,他不認識什麼鍊金造物,但他更感覺到有一種深切的聯繫在催促他過去,這應該是諾頓身體的本能反應。
金屬匣突然輕微地顫動起來,像是內部裝了一個微型發動機般低沉的轟鳴,轟鳴聲宛如幾道交錯的龍吟。
老唐下意識地朝着金屬匣走過去,夏綠蒂連忙想要上前攔住他——貿然靠近一件未知的鍊金造物是很危險的,某些鍊金武器會攻擊不夠資格的靠近者,甚至有具備活靈的鍊金武器直接殺死接近者的例子。
但她剛剛走過去兩步,老唐突然捂着頭淒厲地大喊一聲,半跪在地上。
他喊得這一聲實在太過悲慼,彷彿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般,夏綠蒂被驚了一下,眼前彷彿看到層層疊疊的火焰從老唐身上迸發開,灰燼夾雜在火焰間狂舞,下意識地退開幾步後才意識到這不過是幻覺。
這是怎麼回事?被那個東西引起了靈視反應嗎?夏綠蒂下意識地看向金屬匣,這裡最古怪的就是它了。
半跪在地上的老唐頭痛欲裂,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感覺,但這個感覺頗有些熟悉——當初在維亞納堡,蘇茜當着他的面念出“皇帝”的言靈時他也有類似的感覺,彷彿腦子裡裂開一道口子,岩漿從中噴涌而出,要將他燒成灰燼。
但這次的感覺要遠比上次更加劇烈,劇烈到他懷疑自己會整個裂開,所有的“岩漿”都會從他身體裡迸發出來,將他吞沒。
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只是片刻的功夫,頭痛就如潮水般消退,老唐捂着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莫名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彷彿某種跟他原本不可分割,同爲一體的東西消失了。
芬格爾一臉諂媚地湊過去扶起老唐,滿臉關切:“老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老唐揉着腦袋,上次那種頭痛感之後他感覺渾身舒爽,身體素質也大幅度提升,這次只是單純地難受而已。
“沒事就好,老哥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來保護我……不是,誰來繼續偉大的屠龍事業啊。”芬格爾道。
老唐:……
就在老唐感慨在不要臉這方面芬格爾似乎絲毫不遜色於路明非時,突然覺得腳下晃了一下。
旋即彷彿突然發生了一場超級大地震般,整個尼伯龍根地動山搖。
……
小樓外的街道上。
每一座建築都在地震般的巨動中搖晃顫鳴,好在它們不是普通的屋舍而是青銅鑄就,倒是沒有倒塌的風險。
一片地動山搖中,路明非渾身覆滿龍鱗,每一步踩在青銅屋頂上都宛如重錘敲擊銅鐘,身形瞬間如箭矢般竄出去,直接落在另一棟屋子上。
在這種幾乎一步一屋的奔跑下,他的身形偶爾還會閃爍一下,每次藍光從他身上閃過,他就憑空往前出現一截。
而在他身後,參孫還有巨蛇鍥而不捨地追趕,雖然不再廝殺,但參孫和巨蛇也沒有站在統一戰線,只要參孫有飛起來的跡象,巨蛇哪怕暫停追擊路明非也要把參孫拽下來。
也正是藉助這種“內鬥”,路明非可以穩穩地把參孫和巨蛇落在身後——對它們那龐大的身軀而言,奔跑在城市裡反而是一種不便。
一邊奔跑,路明非一邊分心二用,檢查着吞噬了康斯坦丁的銀槲之劍。
康斯坦丁的靈魂似乎因爲被吞噬而陷入了相當虛弱的狀態,目前還在劍中沉睡,銀槲之劍除了獲得了掌握火焰和金屬的能力之外,還因爲康斯坦丁的關係,能夠對這座尼伯龍根進行一定的影響。
但是這個能力並沒有什麼用處,因爲隨着康斯坦丁的死,這座被喚醒的尼伯龍根雖然沒有崩潰,但不可遏制地開始關閉,路明非雖然有銀槲之劍的力量可以影響尼伯龍根,但他對此還不熟悉,不知道怎麼阻止這種關閉。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他身後那兩個玩命追着他的玩意兒就會出現在真正的長江裡了。
路明非倒是不怕參孫還有那條巨蛇,雖然他並不擅長對付體型巨大的敵人,但大不了就是瀕死狀態,然後爆種。
問題如果他真的跟參孫還有巨蛇打起來,除了老唐之外的其他幾個人的安全就很難保證了——尤其打到一半的時候如果尼伯龍根關閉了,他們可能根本來不及返回水面。
所以路明非準備先把其他幾個人送出去,再轉頭去面對參孫的問題。
至於找到其他人倒也不難,康斯坦丁果然是兄控,哪怕靈魂陷入沉睡,依舊能模糊地感應到老唐,或者說諾頓大致在哪個方向,路明非順着康斯坦丁的感應找就行了。
……
小樓中。
因爲實在找不到合適的門栓,酒德麻衣乾脆把自己的小太刀連着鞘一起放在了門上卡住,代替門栓。金屬匣已經被從臺子移到了地面上,在老唐接觸它的一瞬間,它的震顫就停止了,但大地的震顫卻愈演愈烈。
“這是什麼?看起來像是某種機關……”芬格爾在金屬匣上左摸摸右摸摸,也並未受到攻擊。
突然,不知道他摸到了哪裡的暗釦或機關,隨着一聲金屬輕響,金屬匣宛如摺扇般從中間打開,金屬構建運轉的聲音一瞬間高亢起來,宛如龍鳴,又像是千百件樂器一同奏起高音,動靜之大甚至壓制了地動的聲響。
“我靠!伱幹什麼呢!別亂動,你想害死我們嗎?”酒德麻衣捂着耳朵怒吼。
夏綠蒂也捂着耳朵,對芬格爾怒目而視——如果這是什麼危險的鍊金物品,他們可能已經被幹掉了。
在場的人中只有老唐似乎沒受到那聲音的影響,看着金屬匣打開,露出七柄造型各異的刀劍。
許久之後,金屬匣的聲音漸漸平息,夏綠蒂三人才放開捂着耳朵的雙手。
“這是……”夏綠蒂彷彿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七宗罪吧!”
“七宗罪?那是什麼?”老唐一臉好奇。
夏綠蒂正想解釋,外面轟然的地動聲中突然爆發了一道異樣的動靜。
旋即小樓的門被以一種極爲暴力的姿態破開,作爲門栓的小太刀頓時斷爲兩截,斜飛出去,打在青銅牆壁上。
“我的劍!”酒德麻衣瞪大眼睛。
站在門口的路明非一臉茫然地看着酒德麻衣:“什麼劍?”
酒德麻衣:……
“路明非,你沒事啊!”夏綠蒂眼前一亮,鬆了口氣,下意識地快步跑向路明非。
“現在沒事,待會兒就難說了。”路明非搖頭。
“非哥,青銅與火之王呢?被你甩開了嗎?”芬格爾一臉好奇,朝着路明非身後東張西望。
“沒,他被我殺了。”路明非搖頭道。
小樓裡頓時寂靜無聲。
夏綠蒂原本已經跑到路明非身前了,腳下一個踉蹌,直直地朝着路明非栽了個過去,幸好路明非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你……你殺了一尊龍王?一個人?”酒德麻衣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路明非,雖然在之前她就知道路明非是個怪物了。
“沒什麼稀奇的,他狀態很不好,戰鬥力還不如那兩頭次代種。”路明非道。
沒什麼稀奇的……
被路明非扶起來的夏綠蒂陷入了沉默。
葬送了龍王這種事……沒什麼稀奇的?是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有問題,還是你有問題?
“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你們得趕緊離開,”路明非快步走進小樓,“要不然後面那兩個大傢伙就追過來了。”
“兩個大傢伙……你不會是指那兩條龍吧?”酒德麻衣面色一變。
“不然還能有什麼,別廢話,跟龍王的戰鬥我還是有收穫的,起碼我知道該怎麼把你們弄出去了。”路明非開口道。
“太好了,我早就想跑了!”芬格爾跑過來,“師弟我們怎麼做?”
“你把頭盔戴好。”路明非道。
芬格爾戴上頭盔。
路明非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芬格爾的身影像是水中的墨痕一樣迅速變淡消失。
“快,下一個是你。”路明非看向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戴上頭盔,和芬格爾一樣被路明非送走。
老唐也戴上頭盔,連忙跑過來:“我呢我呢?”
“你也先離開吧。”路明非果斷道。
尼伯龍根裡的情況已經有些超出他的預計了,還是先讓老唐離開比較靠譜,以後還可以再來。
“對了,那個好像是好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帶走。”老唐頓了頓,指着被夏綠蒂稱作“七宗罪”的匣子提醒道。
路明非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老唐身影漸漸淡化、消失。
路明非看向夏綠蒂,示意她戴上頭盔。
“你剛剛說把我們送出去,那你呢?”夏綠蒂問道。
“總得有人留下跟那兩位兄臺講講道理。”路明非指了指門外,兩道黑影在城市建築中碾壓而來。
“太危險了!”夏綠蒂下意識地搖頭,“你也一起走吧!”
但不等她再說什麼,路明非就拿起掛在她鎧甲上的潛水頭盔強行給她戴上。
旋即她只覺得眼前一花,再次清晰時,她已經懸浮在江水中。
……
摩尼亞赫號上,主控室內。
外面混血種依舊在和蛇形死侍對峙,死侍的體力優勢愈發明顯,雖然彈藥儲備還算充足,但混血種裡血統比較低的狀態已經開始下滑。
“教授!路明非三人的信號又清晰了……不對,只有夏綠蒂和芬格爾的信號出現了,路明非的信號依舊無法連接!”塞爾瑪高聲朝着另一邊的曼斯教授喊道。
窗邊蘇曉檣轉頭看向主控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夏綠蒂,芬格爾,聽到請回答,情況如何,路明非呢?”曼斯教授抓起對講機喊道。
片刻之後,夏綠蒂的聲音響起,格外急促:“我們誤入了尼伯龍根,路明非專員找到了送我們離開的方法,但自己還留在尼伯龍根裡和龍類戰鬥,情況非常危險,請立刻支援!”
一瞬間,船上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某種強大存在籠罩了一般,一種心靈上的悸動無可抑制地浮現。
甲板上隱藏在暗處和船身上的蛇形死侍被肉眼不可見的力量“提”起來,懸浮在半空,彷彿被放進了透明的粉碎機一般,從鱗片到血肉再到骨骼,紛紛扭曲爆裂開來。
主控臺前的曼斯教授猛地扭頭看向蘇曉檣。
女孩站在窗邊,雙手垂落,臉上無喜無悲,黃金瞳被緋色的火焰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