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意大利，波濤菲諾。
路明非緩緩收回出拳的架勢，眺望着浪花翻涌的海面，不禁有幾分擔心——他不會不小心把貝奧武夫族長打傷了吧？
那樣的話到時候他可不好跟校長交代啊。
不過應該不至於吧……他有收斂一部分力道，堂堂貝奧武夫族長，在“不朽”的加持下，應該不至於扛不住這一下才對。
就在路明非心中思索時，海面炸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浪花中灰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支箭矢般飛掠而出，帶着凜然的威勢！
假如那道身影不是遊在海里而是在海面上奔跑，應該會更有威勢——雖然在血統精煉和不朽的雙重加持下，貝奧武夫族長的身體素質已經達到了無視部分熱武器的水平，但依舊不足以做到踏水而行。
不過即便如此，他在水中游動的速度也極爲誇張，遠超一般的輪渡，轉眼間就重新回到了海岸上。
“小輩，”貝奧武夫族長死死地盯着路明非，喘了一口氣，“你的言靈不是操縱冰嗎？你剛剛……沒用言靈？”
路明非控冰的言靈是高度保密的，不過資料對元老級別的人物是開放的，貝奧武夫沒有特地去詳細地瞭解路明非，但至少還是看過他的資料檔案的。
“是啊。”路明非點點頭。
“你沒用強化身體素質的言靈？”貝奧武夫族長還是有點難以相信。
“我根本就沒有這種言靈啊，”路明非滿臉誠懇，“要說身體素質的話……身爲S級混血種，我強壯一點很合理吧？”
當然，如果龍鱗狀態和龍骨狀態不算言靈的話——有學者認爲青銅御座這種直接讓肉體產生強化的言靈，應該有別於一般的言靈，被歸屬爲“血源刻印”，也就是根植在血統深處的天賦能力。
從這個角度講，他的龍鱗狀態和龍骨狀態無疑也都是血源刻印。
貝奧武夫族長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挑戰。
在混血種眼裡，S級高不可攀，但自身就是S級的他，也認識不少S級混血種，包括一些來自亞洲和北美洲大勢力的領頭者，大家雖然都有一些非人之處，但都沒有路明非這麼誇張。
靠着血肉之軀壓制高危言靈“不朽”，這哪裡還是人？一般的龍類都扛不住吧！
“路明非是吧，老夫認可伱了，之前口琴的約定作廢，老夫會在元老會上支持你，”貝奧武夫族長道，“不過，要想從貝奧武夫家族拿到禁術，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猶豫了一瞬，貝奧武夫族長還是決定繼續戰鬥——雖然從剛剛那一拳開始，他就已經認可了路明非，但是就這麼罷戰的話，貝奧武夫家族“嗜龍血者”的名頭還往哪裡放？
剛剛的“交鋒”已經證明了，他和路明非之間身體素質的差距是壓倒性的，路明非隨手一拳都能讓他被擊中的胸口微微凹陷下去，要藉助精煉血統帶來的恢復力才能快速癒合。
所以貝奧武夫族長調整了一下呼吸，果斷進入了第二階的血統精煉——其實說白了就是在血統精煉的基礎上再進行一次血統精煉。
就算是掌握血統精煉的人，也極少有人能掌握二階的血統精煉，而且對普通混血種來說，一階血統精煉就足夠危險了，二階血統精煉簡直就是活膩了想當死侍玩玩。
不過對貝奧武夫族長來說，二階的血統精煉代價也不算大，他的精神穩定性相當於火劍之路的七個源質，已經達到了混血種的極限，能無視一階血統精煉的副作用，而貝奧武夫家族的每個男性都因爲幼年服用的那一枚龍血結晶，有着遠超一般混血種的抵抗力，再加上家族秘術，二階的血統精煉對貝奧武夫族長來說副作用很有限。
龍血在身體裡向着四面八方咆哮擴散，充盈的力量似乎要溢出體外，而這種“外溢”的外在體現就是，貝奧武夫族長體表的鱗片愈發厚重且鋒利，骨刺從他的關節向外蔓延出來，“不朽”雖然無法進化，但威力也得到了明顯的增強。
貝奧武夫站在月光下看着路明非，龍血涌動的高溫把體表的海水蒸騰成霧氣：“老夫在這個狀態下，不一定能及時收手，小子，你現在後悔投降還來得及。”
路明非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貝奧武夫族長的身影掀起沖天的沙瀑，拳腳之間彷彿有颶風撕扯，如果是普通的混血種，大概還沒有被碰到就會被壓縮的空氣擊飛出去。
路明非舉拳相迎，一黑一白兩隻拳頭撞在一起，爆發出鋼錘相撞般的聲音。
兩個人都沒有使用什麼複雜的技巧，只是單純地以拳頭對轟，彷彿兩臺粉碎機般在沙灘上碾過，所過之處，遊客們留在這裡的太陽傘、躺椅還有小桌紛紛化作齏粉。
直到某一刻，貝奧武夫和路明非突然僵持住，路明非一隻手張開，握住了貝奧武夫的拳頭，貝奧武夫也握住路明非的一隻拳頭。
“小子，我用了二階的精煉血統，還有言靈不朽，這樣你都能跟我不相上下，我承認，在我認識的同齡混血種裡，除了梅涅克·卡塞爾之外，沒有比你更優秀的，”貝奧武夫族長盯着路明非，“你用了幾階的血統精煉？”
“血統精煉？哦對，我差點忘了這個！”路明非愣了一下，露出一副“我居然忘了我還有個技能沒放”的表情。
下一秒，貝奧武夫看着路明非體表浮現出猙獰的骨刺，跟他僵持的雙手力量陡增，捏地他筋骨生疼。
“砰——”
攻城錘一樣的聲音響起，貝奧武夫族長用同樣的姿勢，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更遠的距離倒飛出去，在海上翻滾，掀起浪花。
路明非站在原地，手搭涼棚，試圖觀察貝奧武夫族長的情況。
如果使用芬布爾之冬他可以更快地解決貝奧武夫族長，但他並沒有那麼做，一來託尼的世界牛鬼蛇神太多了，他那點身體素質根本不夠看，一直都是當法師的，很少能過過戰士的癮，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合適的對手，自然想放鬆一下。
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鏡瞳在，可以快速複製目標的技巧和知識，包括戰鬥技巧。
在最初戰鬥的時候，貝奧武夫族長的格鬥技巧明顯比他高出一個層次，那是上百年的生死戰鬥所磨礪出的最具實用性的戰法，而到了現在，透過鏡瞳強大的學習能力，他的技巧已經和貝奧武夫族長不相上下。
即便不算禁術，這場戰鬥他也已經賺了。
海浪再次破開，貝奧武夫族長這次踏水而行，在水面幾個起落，炸開幾座浪花，就落回到了沙灘上。
“你……很好，”貝奧武夫族長盯着路明非，“你有資格見證貝奧武夫家族的禁術。”
“等等，您老不是打算在這裡用禁術吧？”路明非微微瞪大眼睛，“勝負欲有必要這麼強嗎？”
“放心，這附近都被貝奧武夫家族的成員施下了催眠的鍊金矩陣，輕易不會被人發現，”貝奧武夫族長舒展筋骨，“老夫只會施展一門禁術，只要你能撐過去不倒下，老夫就算你贏了。”
一邊說着，貝奧武夫族長擡起手臂，在腰間虛握，緩緩拉長，彷彿拔出一柄看不見的劍。
隨着他的動作，路明非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元素在朝着貝奧武夫族長匯聚，準確地說，是朝着他的手掌匯聚，並緩緩凝聚出彷彿結晶般的實體，月光下五彩斑斕。
“貝奧武夫家族有三代傳奇的族長，他們在討伐巨人、海怪女妖和紅龍時，使用的便是自創的禁術，這三道禁術也以神話的形式流傳了下來，”貝奧武夫族長沉聲道，“神話中，貝奧武夫在水下斬殺海怪女妖時，曾經使用了一把無堅不摧的神劍，斬下海怪女妖的頭顱，但這把劍一旦離開水面，劍身就彷彿融化般消失了，只剩下劍柄。” “這就是第二位傳奇族長留下的禁術，把元素在自己的手中凝聚成武器，每一次揮舞，都會在目標身上引發一場小型的元素風暴，其名爲‘巨人之劍’。”
貝奧武夫族長從腰間抽出一把造型扭曲的水晶之劍，劍沒有鋒芒，像是無數晶體碎片拼接在一起的，粗糙而狂野，泛着斑斕的光芒。
貝奧武夫族長緩緩把劍指向路明非：“投降吧，年輕人，敗給老夫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路明非若有所思地看着貝奧武夫族長手中的長劍，緩緩擺出和他之前差不多的姿勢，彷彿要從腰間拔出一柄並不存在的劍。
貝奧武夫族長一臉疑惑：“年輕人，你在幹什麼……what the fu*k！”
隨着路明非拔劍，一柄流光璀璨的元素之劍在他的掌心匯聚，不同於貝奧武夫族長手中那如晶體般的狀態，路明非手中的劍像是無數流淌的光芒匯聚，非要的話，雖然本質上大不相同，但外觀上，這把劍在顏色和形態方面，很像是阿斯嘉德的彩虹橋，只是要小上無數倍罷了。
隨手揮了揮劍，路明非點點頭：“有點意思，威力要比很多鍊金武器都強，不……可能比楚師兄的村雨和愷撒兄的狄克推多還要強，雖然沒有領域，但這種砍一刀就相當於引爆一個小型炸彈的威力，根本就是個握在手裡的君焰嘛……”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貝奧武夫族長這輩子都沒這麼結巴過，哪怕是他五歲那年作爲下一代族長候選人，被父母發現了尿牀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激動過。
“來吧，前輩！”路明非持劍而立，單手負在背後，一派宗師氣象——這個不是裝出來的，自從有了銀槲之劍，他一直苦練劍術，如今也算學有所成。
貝奧武夫族長完全沒有攻擊的意思，倒更想先捅自己一劍，看看自己是否清醒，還是中了某種幻術類言靈。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是貝奧武夫家族的禁術啊！整個家族，包括老夫在內也只有兩個人掌握而已！”
“很難嗎？”路明非撓頭，“您剛剛不是解釋過原理了嗎？知道原理的話，就不難做到了吧？”
“什麼叫知道原理就不難做到了？！沒有貝奧武夫家族的秘術，你個混血種是怎麼不用言靈操縱元素的！你又是怎麼把元素排列成穩定的形態的！這是當年那位族長摸索了幾千次才做到的啊！”貝奧武夫族長感覺自己要瘋了，自從見到了路明非，他的世界觀就在被不斷刷新。
“嗯……可能是因爲我是個鍊金師，所以在這方面更有優勢？”路明非思索片刻，認真道，“不過說句稍微有點不謙虛的話，我覺得也可能是因爲我是個絕世天才。”
貝奧武夫：……
見鬼的絕世天才！看一眼就復刻了老夫家傳上千年的禁術“巨人之劍”，你他媽管這叫天才？！
路明非不知道貝奧武夫在想什麼，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學會巨人之劍的——無他，唯鏡瞳爾。
巨人之劍本質上也只是一種技巧，既然是技巧，就能被鏡瞳學習。
雖然學來的巨人之劍不如貝奧武夫族長的穩定，但多加練習之後，路明非相信他很快就能達到甚至超越貝奧武夫族長的水平。
“族長，您看戰鬥還沒結束呢？”路明非一臉熱切，“咱倆都有巨人之劍，打起來肯定不分勝負，您看要不……您再用一個禁術？”
貝奧武夫：……
我再用一個？
我再用一個，再被你學走一個唄！
屠龍無數的冷血屠夫貝奧武夫，生平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委屈。
“還打什麼打！不打了不打了！散了散了！”貝奧武夫族長隨手把巨人之劍往身後一拋，轉身就走。
巨人之劍落入海中，瞬間解體，化作一場元素風暴，炸開沖天的海浪，海水逆涌上高空後又如雨般落下，無數被波及的海魚紛紛揚揚地自由落體。
“哎，別呀！您可是嗜龍血者，怎麼能輕言放棄呢？”路明非連忙追上去，順手把自己的巨人之劍也扔進海里，又炸起一批倒黴的海魚。
路明非跟在貝奧武夫身邊，一邊走一邊勸說道：“前輩您想想啊，我輩屠龍者哪個不是拋頭顱灑熱血，堂堂七尺男兒？哪位前輩遇到敵人會輕言放棄？雖然我們不是敵人，但切磋也要認真對待啊……”
貝奧武夫族長已經變回了初見時的樣子，臉色青白地看向路明非，幾乎是咬着牙開口：“這場算你贏了。”
“那我的獎勵……”路明非眨眨眼睛。
“元老會之後，來老夫家中取！”貝奧武夫族長丟下這句話，大步離開，月光下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只是不知爲何略顯幾分狼狽。
望着貝奧武夫族長的背影，路明非猶豫了一下，善解人意地喊道：“不用那麼麻煩了，要不您現場演示一下？說不定我直接學會了呢？這樣更省事！”
貝奧武夫腳步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在沙灘上。
……
清晨，羅馬城和梵蒂岡臨近的一片樹林中。
看不出型號，也沒有車牌的黑色越野車行駛在樹木夾成的筆直道路上，路寬幾乎與車寬齊平——倒不是路窄，主要是車太寬了，這種車就算有車牌，也不會被允許上路。
車裡，楚子航作爲司機開車，諾瑪作爲導航，路明非和昂熱坐在後座。
“貝奧武夫來找你的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昂熱不解地看着路明非，“爲什麼之後我找他問關於對你的看法，他一邊說你是個可造之材，又一邊對你怨氣深重？”
“嗯……”路明非沉吟兩秒，一臉單純，“不知道欸。”
昂熱：……
裝備部出品的無名車轉過一個拐角，密林陡然散去，眼前浮現出一大片草地，草地中央停着一座不高的城堡，或者說城堡式的教堂，教堂門口已經停了幾輛車。
“好了，”昂熱開口道，“下車吧，我們到元老會了。”
路明非點點頭，出車前順手提起七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