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瓦爾季斯所說,這頓宴席規格相當之高。
當路明非三人被引着走過九曲十八彎的通道後,映入眼神中的是一座堂皇的大廳,大廳中央的長桌上蓋着雪白的桌面,桌布垂下的邊沿都用金線描繪着華麗的紋飾。
長桌周圍都是把下裙襬裁下來,穿着像是超短裙一樣的修女服正在忙碌的……呃,可能是修女,也可能是女僕的美女們。
她們畫着精緻的妝容,睫毛勾人,脣瓣水嫩,裙襬下雪白健美的大腿邁動,赤足踩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每次都只有足尖點地,圓潤的腳趾微蜷起來,像是踩着一雙看不見的高跟鞋,漫步細舞在薄雲之上,優雅而輕盈。
長桌邊已經有一個高大魁梧的銀髮男人在等待。
路明非站在潔白如雪的羊毛地毯前,正在猶豫是不是也要脫鞋,瓦爾季斯就已經走了過去,還不忘提醒道:“尊貴的客人,不必脫鞋,弄髒的地毯自然會有人換上新的。”
話是這麼說,但伊萊娜已經自覺地脫了鞋子,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踩在這張羊毛地毯上。
路明非三人跟着瓦爾季斯走到長桌邊,魁梧的銀髮男人坐在主座下手第一個位置,見到路明非三人到來,起身。
瓦爾季斯對着銀髮男人恭敬行禮:“詩倫大人,我把卡塞爾學院的三位貴客帶來了。”
“嗯。”銀髮男人只是輕哼一聲當作迴應,金綠石一般的雙眼甚至懶得向瓦爾季斯移動一下。
但旋即,他看向路明非三人時,卻立刻露出了友善親熱,彷彿冬日煦陽的笑容:“三位貴客,上午好,我是所羅門聖殿會的行省監察長,詩倫·鮑威爾,負責監察所有分殿的是否違背戒律,也是此次徹查維亞納堡分殿,並與諸位對接之人。承蒙三位光臨,請先用餐吧。”
路明非心裡感嘆說您這變臉的速度,簡直堪比另一個世界某位叫洛基的仁兄被打臉的速度啊。
不過他倒也沒覺得有多稀奇,蘇茜給他的資料裡已經寫過了,所羅門聖殿會內部階級森嚴,由低到高分爲“僕從”、“侍從”、“隨從”、“軍士”、“騎士扈從”和“騎士”六個階級。
行省監察長負責監管所有分殿,與之對應的是負責監察總殿戒律的聖城監察長。此外還有負責軍事管理和一般軍事決策的軍團長,身爲組織二把手的司鐸長以及所羅門聖殿會的領袖大團長。
這五人是所羅門聖殿會的最高層,構成了所羅門聖殿會最高的階級——騎士。
而在騎士之下的“騎士扈從”階級,也叫“預備騎士”,當某位騎士看重一個軍士階級的人時,被看重的軍士可以選擇向這位騎士宣誓效忠,即可成爲騎士扈從,在該位騎士退位或遭遇不測後,他的騎士扈從將有資格競選成爲新的騎士。
每個騎士能擁有的騎士扈從名額是不等的,平時這些地位僅次於騎士的騎士扈從們,要麼是總殿的次高層或精銳,要麼是大型分殿的主事者。
而這位接待他們的瓦爾季斯分殿主……考慮到他只是葡萄牙一個分殿的殿主,恐怕階級也就是軍士而已,跟面前這位騎士階級的行省監察者相比低了整整兩階,也難怪不被其正眼看待。
而那些忙碌的女僕們……她們連最低的僕從階級都算不上,在所羅門聖殿會裡,最多也就能算是“漂亮的奴僕”而已。
當然,這是別人的家事,路明非雖然覺得這麼大個組織,在現代社會搞尊卑有序這一套多少有點反文明,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跟在楚子航和蘇茜之後做自我介紹。
在得知路明非是S級之後,詩倫監察長也愣了一下。
隨後他竟然主動要求把自己的座位再往下挪一位,讓身爲三人組隊長的楚子航坐在首座,路明非在次座,而他這個所羅門聖殿會的騎士,坐在路明非的下手。
雖說所羅門聖殿會遠不如學院,但好歹算是歐洲混血中裡的大勢力,其中的騎士階級勉強可以對標秘黨的元老或學院的校董,照理說不至於在路明非這個S級面前卑微至此。
但耐不住對方熱情且堅決,路明非也只好接受了。
宴席上他們也聊起關於這次內部調查的事情,詩倫監察長義正嚴辭地表示一定會把真相差個水落石出,給所羅門聖殿會和秘黨一個交代。
路明非三人畢竟是作爲監督和見證過來的,也不好太過緊逼,楚子航不善言辭,路明非雖然被託尼訓練過,不懼這種場合,但之前蘇茜和楚子航都叮囑他少說多看,所以他只是瞪着眼睛胡吃海喝,一句話都不說。
唯有蘇茜還算靠譜,跟詩倫客套了整頓飯的時間,期間瓦爾季斯分殿主偶爾附和詩倫監察長兩句,但也謹小慎微,不敢多說。
而他的秘書伊萊娜更是全程負責剝蝦殼和斟酒,一句話都沒有,像個兢兢業業的啞巴服務員或者家政機器人。
酒足飯飽之後,楚子航讓路明非掏出隨身帶着的協議,都是一些要求詩倫和瓦爾季斯在接下來的調查中保持誠實或者絕不扭曲真相的場面契約,他們也是痛快地簽了下來。
事已至此,今天的任務就算是徹底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每天或者隔天來一趟,詢問並記錄調查進度,拿走一些相關文件的複印件到時候送回學校封存之類。
終究是個走過場的任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路明非三人就會這麼一路吃喝玩樂到任務結束,然後飛回家裡或者學校裡。
但對於某些倒黴蛋來說,意外總是如影隨形。
微笑着送走了路明非三人,詩倫還坐在長桌上,面無表情地看向瓦爾季斯:“讓其他人出去。”
瓦爾季斯臉色唰得慘白,嚥了口唾沫,顫聲喊道:“都出去……還有你,伊萊娜你也出去。”
“是。”伊萊娜垂首,和其他女僕一起赤腳走出去。
瓦爾季斯站起來,低着頭,顫顫巍巍地看向詩倫:“叔叔……”
“蠢材!”詩倫陡然暴怒,隨手把一個厚重的瓷盤摔在瓦爾季斯臉上。
瓦爾季斯哀嚎一聲,瓷盤被巨大的力量在他臉上摜得粉碎,讓他仰面跌倒在羊絨毯上。
以他的血統來講這並不怎麼疼,但他知道如果不叫得慘一點,接下來他只會更慘。
下一秒,一隻馬靴踏在他的胸口,詩倫低下頭,金綠石一樣的眸子裡怒火噴薄:“蠢材!你到底幹了什麼!爲什麼卡塞爾學院不僅派來了獅心會的會長,還派來了一個S級新生!你到底讓他們發現了什麼破綻!”
“叔叔……我沒有,”瓦爾季斯感覺胸口向壓着幾十個鐵砧,把空氣粗暴地從他肺裡擠出去,“我都是按照總殿命令做的……”
他跟詩倫叫叔叔,但他們都是中年人,詩倫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
這是因爲血統的差距,明明相差了三十歲以上,但身爲鮑威爾家族族長的詩倫,在血統上要遠超瓦爾季斯這個不成器的侄子,連時間都更難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你如果嚴格按照總殿的命令執行,根本不會引來卡塞爾學院!”詩倫單手掐住瓦爾季斯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另一隻手隨便從地上抓起一把瓷盤的碎片,在瓦爾季斯驚恐的目光中塞進他嘴裡,強迫他合上嘴。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用比總殿要求地更粗劣的手段去獲得更多的混血種女性,妄圖用這種方式獲得更高的功績……”
詩倫單手捂額:“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要功績幹什麼?我已經讓你當了我的騎士扈從,你還想要什麼?等我死了繼承我的騎士之位?”
瓦爾季斯用力搖頭,鮮血從嘴角溢出來,黃金瞳因爲劇烈的掙扎和恐懼不自覺的張開。
“你搖什麼頭,你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你想,”詩倫嗤笑,“你怎麼不想想自己配不配?你那點兒血統,也配覬覦騎士的寶座!你知道按剛剛那三個人的標準評級,你是什麼級別嗎?你在卡塞爾學院就是個B級混血種!”
“你這樣的垃圾也敢仰視王座!”
詩倫低聲怒吼,金綠色的眸子裡又張開一雙瞳孔,大堂裡彷彿點亮了一束火炬,瞳光隨着他的怒吼傾軋瓦爾季斯的神經。
許久之後,詩倫起身:“去調查那些人……不,算了,被發現情況只會更糟……”
他喃喃自語,隨後下了新的命令:“把實驗體都處理掉,全燒乾淨,要不就用雙氧水或者硫酸,總之別留下任何DNA痕跡,然後把所有文件銷燬,最有價值的那部分交給我,另外……”
他盯着從地上爬起來的瓦爾季斯:“在你出生之前,我們鮑威爾家族就已經不做海盜了,別再去學習先祖那套海盜的作風,除非你想引來真正的風暴。”
“是,叔叔……”
瓦爾季斯低垂着頭,口腔裡被瓷片扎出的血混着口水滴在羊毛地毯上,他黯淡的黃金瞳緊盯着那些暈開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