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克,羅伊克大哥...”
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充滿鄉土氣息的巨大雜物間內,時常喜歡醉酒的矮人,最近不知爲何總是愁眉不展。-_()
“幹嘛!”
羅伊克·蠻錘沒好氣的迴應着“好朋友”的號召,他那張臭着的臉孔,簡直比撲克還撲克,當稱爲——仆街。
莫要笑話,此刻的蠻錘先生,在飢渴欲死的“相師”諸葛青天眼裡,整就一副烏雲蓋頂的樣子。若非他還在那活蹦亂跳,連諸葛青天都要懷疑這廝是否已經病入膏肓。諸葛青天看似對他滿臉恭敬,其實心中早已激動的淚流滿面,竊以爲時來運轉,暗中也不知罵了他多少聲“撲街仔”。
“蠻錘先生,蠻錘大哥,蠻錘大爺,求求您,給口水喝。”
皮開肉綻的諸葛青天,嘴脣乾裂發白,在常人看來,樣子明顯比那頗有慮色的羅伊克更衰。可莫要以爲牛頭人對俘虜會有什麼好的待遇,薩滿每日的精神折磨少不了,肉體的酷刑,那也是加量的必備套餐。若非牛頭人調配草藥確有一手,而且凱恩也不想直接將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弄死,否則諸葛青天早就流血過多嗝屁了。
譁!
一瓢清水直接潑上了半空,就像屠夫在涮洗待宰豬羊,羅伊克的動作,可和他時常唸叨的“友善”半點沾不上邊,全然是一副扒皮地主德行。
受苦受難的輪迴者諸葛先生,更是早就磨了脾氣,貪婪的舔食着臉上混合了汗水、血水的液體,這對他來說,已經是矮人大發慈悲了。
通常,一小瓢豬食,一小口髒水,就是他一天全額的飲食配給。大桶大桶的清水?那是用來誘惑他,外加不堪刑罰昏迷後潑以清醒的良藥...
“仁慈的,蠻錘先生,不知道,我們部落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諸葛青天極懂得言辭技巧,他早在受刑第一天,就改口把自己當做了雷霆崖的人。而那些施刑者,也並未就此責難,看來是默認了——當然,只是默認其最低等奴隸的身份。
嗯...也許他每日的餐後甜點——療傷藥膏,和這也不無關係。
羅伊克·蠻錘聞言,只是在那躊躇徘徊,顯然並不認爲諸葛青天會給予什麼好的建議,也可能是凱恩下死了封口令。誠然,大嘴巴的矮人經常會被諸葛青天反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但大是大非上,羅伊克還是能分得清的。
“不要聒噪,好好呆着,你小子,已經算是走運的了!”
怒斥了幾句,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麼,這位矮人顯然沒了之前的閒情逸致,匆匆走了出去,只給後者留下了一個略顯蕭索的背影。諸葛青天目送着對方離開,狹長的眼瞼,早已眯成了一線,眸溢詭譎...
“褻瀆者!你們!將永世沉淪在吾之怒火下!生死難求!”
平靜,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甚至不曾改變過分毫的精神波動,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威壓,卻如碧波盪漾的大海泛起滔天巨浪!哪怕海洋本身無有感情,亦會被人冠以憤怒之名!
轟!
神主怒,天地驚!
只見這方虛無的空間整個開始顫動,不是脆弱的蛋殼不堪重負,而像是兩個壯漢在勢均力敵的角力。這方空間,這方甚至能夠承載本土出現神主的特殊空間,分明在排斥某種強大的破壞性力量跨界而來!
遠處的泰坦衆神殿好似生出了一些感應,轟隆隆開始調轉方向,看勢頭,似乎想把正門面向楚翔幾人。
在本尊超人一等的龐大精神領域籠罩下,他分明感受到,一個個靈動的生命氣息,最少也有十來米高下的巨形生命體,正自沉睡中慢慢轉醒。
那些偉大氣息傳來的方向,郝然正是泰坦神殿所在!
遠慮將至,近憂已達。
哪怕被空間本身規則力量擋住了大半衝擊,神主的憤怒依舊不是某種下意識排斥能夠全部抵消。一波狂暴的死亡力量,直接匯成了一根粗大的黑色光柱,橫貫了虛空,破界而來!
嗡
黑色光柱壓下,連周圍虛無的空間,都被對比的失了色彩。那種充滿了邪惡、純粹的黑暗力量,分明就是洛薩現下身上滾滾翻騰的神主之力,卻要濃郁、凝聚了不知幾百倍!一圈圈波紋夾雜着細碎的空間殘片四野盪開,那黑色的虛形光柱,簡直就好似捅破天空的如意金箍棒,夾雜着完全不可匹敵的聲勢砸下!
只一壓,尚未直接達到幾人面前,最弱的塔娜莎已經慘白着臉色踉蹌後退,她那孱弱的動作,和臉上坦然的平靜形成了鮮明對比。神的意志無敵,只要不墮落,就不會生出諸如絕望等負面情緒。但神的身體,不拘是化身、或者神體,從來不意味着天下無敵。
意念傳訊、心靈鏈接,在楚翔首肯下,塔娜莎直接閃爍到他的背後,就好似一株隨風搖擺的花朵託庇至擎天巨樹下。塔娜莎忽然發現,這時,來自死亡神主托爾巴拉斯特的威壓,完全消失的無影無蹤!
暗自爲神主的威能歎服,即便楚翔只是一名尚未成長的神主,單這一手,就不知比她強出多少。待她看向一旁另一名同僚薩洛,發現對方竟然強自在主神威嚴中屹立,顯得遊刃有餘,一時心下也不知作何感想。
“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本尊根本沒有看向那帶着毀滅性力量破界而來的神力攻擊,他把目光完全放在了天空中、光柱背後那即將淡去的黑色巨臉上!他的目光中全無半點波動,看向死亡之主投影的神色,就和看待路邊芻狗無異,全無通常神祗對於神主的敬畏。
只見他默默伸出手來,掌心對準了天空中那張黑色的巨臉。背景着巨大黑色神力光柱,無邊的陰影已經將他籠罩。此刻的本尊,完全就像是一頭潛伏在黑暗中,連諸神都要畏懼的滅世魔王!
不曾在神主威嚴下動搖分毫的薩洛,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知爲何竟然有些恍惚。
那廂在楚翔庇護下安然立定的塔娜莎,更是猛的將目光轉向本尊,除去不曾改變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受驚兔子纔有的自然動作。
唯一若未察覺的楚翔,原本同樣看着天空中死亡之主投影的他,目光一爍,手上捏成劍指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縛!”
就像是某種箴言,或者那不曾由本尊口中發出的聲音,根本是強大規則運作下衍生的產物。
只見那巨大的黑色臉龐、死亡之主投影猛的朝着中間一縮,那團皺在一起的黑暗,簡直就好似某個人扭曲的五官!
“啊!!!褻瀆者!!!好!!!很好!!!死亡之主的烙印!將永遠伴隨着你!!!”
彷彿是預示到了自己的命運,那道黑色光柱落下的更快,但詭異的,好似光柱周邊的時空規則已經被悄然改變。明明每個旁觀者都能感覺那股強悍無匹的神力、正在以一種凡人莫可企及的速度下落,但肉眼中捕捉到的場景結果——在本尊出手後,神力如同生生被禁錮在半空之中,和衆人間的距離,根本沒有因爲時間推移縮短半點!
當路程不再等於速度乘以時間,發生改變的,也正是空間本源規則!
咻!
只見一道黑色的流光忽然自死亡之主投影、天空中扭曲的巨臉上射出,波動着的黑芒分明四溢着某種神性特有的質感。
也許是不屑阻擋,或者根本無力阻擋,流光在下一刻就竄入了本尊的身體,在他的眉心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瑰形符文,陣陣濃郁的死氣透露。
身旁洛薩見狀,遽然閃爍離開了本尊身邊。
但下一刻,當那張扭曲的巨臉彷彿灰煙一樣、隨着本尊動作,被攝入到他的掌心,聚成一團。想象中本該發生在本尊身上的可怕災難,並沒有發生...
“定!”
翻掌一拍,蘊含着托爾巴拉斯特獨有神性的神主投影凝聚體,就那麼生生被打入了綠色的符文寶珠樣魔導器中。
下一刻,當本尊散去施於“薩格拉斯之眼”周圍的禁制,這顆寶珠就竟然滴溜溜自動飛上了半空,直接投入到那被禁錮住的巨大黑色光柱內——
長鯨吸水似的場面出現,薩格拉斯之眼就像是一名飢渴的壯漢碰上了無數慾女,也許是同源神性和神力的苟合,根本不考慮寶珠材質容納能量極限,黑色神力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完全就是生生在朝着魔導器中塞填!
解除禁錮的死亡神主權杖直接飄飛到薩洛手中,後者悄然收起了本就屬於自己的寶物,而後纔將目光轉向衆神殿的方向。
這時,包括本尊在內,所有人都朝着衆神殿望去。那裡,正對着幾人的大門已經打開,依稀可見十幾名泰坦巨人,似乎正站在殿前警惕的看着他們、當然還有那顯然超負荷運轉的魔導器。
沒有人再詢問接下來的步驟,不論本尊臨時突發的異想,利用魔導器給予衆神殿重創究竟能不能成功,他們都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值得注意的,直到現在,死亡之主的投影已經完全被本尊利用大手段封印住,原本一直試圖和本尊套近乎的薩洛,依舊有意識的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也許,本尊額頭上閃爍着的黑色瑰形符文,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尊敬的,來訪者!不知你們,到...”
一名不知是何等級的泰坦,手持一柄巨大的晶體巨斧,彷彿被對方選爲代表,走出了衆神之殿,試圖和幾人交涉。
然而,當他剛剛離殿百丈,話音未落。天空中徹底由綠色變成黝黑的“薩格拉斯之眼”,已經代替楚翔幾人做出了迴應!
喀啦——轟!!!
寶珠四裂!神力外溢!
並沒有發揮出傳說中魔導器應有的擴大凝聚力量效果,又或者神主之力早已經超出了薩格拉斯之眼所能凝聚的範疇。
損失掉一件珍貴的魔導器,衆人換來的只是將死亡之主降下的審判力量轉移了目標。但這也在情理之中,能將本尊都只能暫時禁錮、而不能改變的力量加以運用,薩格拉斯之眼已經起到了不錯的效果!況且,同等神力中攜帶着的無匹神性威能、以及對面泰坦們明顯的色變,連衆神殿都開始隆隆作響改變形態,敵人的一切表現,俱都說明了這一擊的價值!
轟隆!!!
衆神殿內明顯沒有類似本尊的強者,至少目前沒有。以一種鐵達尼克號撞上冰山的勢頭,死亡之主審判轟然撞破了衆神大殿一角,那十幾名面有懼色的泰坦巨人,更是第一時間化成了灰灰!
這座青銅神殿的堅固程度明顯不如本尊預料中那樣強橫,而面對死亡流露出恐懼,也讓幾人確定那些泰坦根本就不是什麼神祗的化身!那麼——
“何人來此張狂!”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徹八方,同時傳來的還有幾十名無上意志的“慍怒”!
其中最強的,已經達到了薩洛作爲死亡主侍時那種程度,而最弱的,怕是比艾露恩都要來得弱小!
面對這樣的陣容,可以說連塔娜莎都鬆了口氣。只有本尊和楚翔,心中同時泛起了疑惑...
好弱——
反常即爲妖,魔法結界的莫名消失,引起了安東尼達斯高度的重視。
第一時間,他讓人聯繫的吉安娜,當然,目的是詢問阿爾薩斯、或者說他背後的神祗,以期指點迷經。魔法師不信神,達拉然當然也不會搞笑的供奉什麼神祗。但這並不代表,法師們不認同神的存在。神的諭旨,往往還是相當準確的,前提是若神願意給出正確預言的話。
這只是一步局外棋,或者說爲可能發生的最壞結局做好準備。其後,當一些肯瑞託法師努力調試魔法道具,試圖和遠在另一座大陸的吉安娜取得聯繫。不及等待的安東尼達斯,復又直接找上了袁天罡!
別誤會,安東尼達斯不可不知袁天罡能掐會算,他來找袁天罡,只因爲吉安娜隱隱關於其人和戰爭之神相識的推測,以及對方肯瑞託第二強者、第一陣法大師的身份!法陣出了問題,當然要找專家!
看到袁天罡自室內鍊金房走出,聽着對方微微有些調侃的話語,就連老邁的安東尼達斯都不禁汗顏。
袁天罡推陳出新的理論,哪裡只一些學員瘋狂的追捧,就連他,都時常以探討的名義旁敲側擊、偷師,這被對方戲言爲“打秋風”。當然,兩人“幾十年的交情”打底,些許小節,彼此也不甚在意。
“老友,這次我來可不是爲了開玩笑,魔法結界,出問題了!”
安東尼達斯咳嗽了一下,肅然說道。緊蹙的眉頭並非做作,他心中的確有些焦慮,生出一些不妙的警兆。
袁天罡聞言,點了點頭,示意安東尼達斯隨他進入鍊金室內。
兩人亦步來到微冷的鍊金房中,安東尼達斯深吸了一口寒氣,這纔看到窗戶大開着,點點雪花飄進屋內。
原來,在他來前,袁天罡早已經發現了達拉然的異變。
“老友,你怎麼看。”
既然對方早就明白自己的來意,那麼安東尼達斯也不多墨跡,直接切入主題。
袁天罡先是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
“結界,的確出了問題。但出問題的並非結界本身,而是結界裡的人...”
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中本就有所猜忌的安東尼達斯,老朽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森然殺意。
“何以見得!”
哪怕理智上知道運轉了幾十年的陣法,不該在這種節骨眼上、多事之秋“巧合”的出現紕漏。但若要他相信完全是自己親手篩選的結界師裡有人叛變,也照實讓人難堪。
“老友,放下固執。你難道沒有發現,北方的山峰上,盤踞着很強的一股邪惡氣息!”
安東尼達斯,是一名強大的元素傳奇法師,但他並非傳奇祭祀,是以對邪惡力量的感應,遠遠比不上袁天罡這個丹動期老道。
何況,那邪惡的氣息還彷彿融合了另一股霜冷嚴寒的味道,在這種冰天雪地裡,最是容易被掩蓋過去!怕也只有執着於“妖即妖”、“人即人”的傳統道家,才能清晰分辨!
起先,安東尼達斯還有些莫名。在他傳奇巔峰的大範圍精神掃描下,根本就沒有發現方圓百里內有任何異常,這也是他焦急卻不驚慌的原因之一。但被袁天罡直接點出了目標範圍,這無疑讓他的掃描精度大爲提高。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密密麻麻的異種骷髏軍團,加上那兩名在白雪中毫不掩飾身形的黑甲騎士,哪裡還能讓安東尼達斯鎮定下來!
“不好!”
安東尼達斯驚呼,有些責怪的看了袁天罡一眼,似乎是埋怨對方爲什麼不及早通知。
後者苦笑着、搖了搖頭...
“晚了,老友。你也莫要怪我,我亦是剛剛發現。這雪,不也才下...拉警鐘!”
的確,事情太過突兀,讓人猝不及防。
安東尼達斯釋懷,拿出一張小小的魔法卷軸,正想發出警示訊號時。
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雪崩。
那明明只有一人、卻霸烈沖天的喊殺聲,已經提前爲他拉開了戰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