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事不須他知曉

上弦月落在池中,波光粼粼。

夜空中星光點點,涼亭中燭火搖曳。

“老爺。”

“說。”

“藍色面具的青衣男子,是江南鳶州竹塵賦家主的內侄,秦葉。第五驀,是江南吳縣秦楓樓主的徒弟。”

“江南……罷了,下去吧!”

幽徑中,秋亭內。

令江河的濃眉擰成結,衣兒此次招親招出麻煩了!他曾略略聽過二弟談過一些事,說是竹塵賦的髮妻與涼王府的二公子葉廉清有些關係,但無證可查,沈伏便作罷。日前,又聽聞秦葉疑是涼王世子,被太尉司馬開豢養的殺手追殺。

至於第五驀……二弟說過,秦楓的徒弟似乎來歷不凡,與朝廷有些關係。

這些都是最秘密的消息,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僅是消息而已,並不能信以爲真,但卻並非空穴來風!不怕是假,就怕是真啊!

看來,浥朝會經歷一次浩劫,這朝堂中暗流涌動啊!正思量着,一個歡快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爹~”令綵衣撲到令江河懷裡,“爹,你幫女兒下聘書吧?”

令江河憂心忡忡道:“衣兒,咱們換個別家的公子吧?”

令綵衣柳眉倒豎:“爹嫌棄他是無名小卒麼?”

令江河滿眼寵溺,語氣卻堅定不移:“衣兒,他家世錯綜複雜,浥朝未來只怕容不得他。”他從未有過的嚴肅,亦從未如此後悔:“衣兒,你嫁給他會受苦,爹重新給你找個夫婿。”

令綵衣卯足了勁兒地撒嬌:“爹~高祖皇帝如此勤政愛民,各州郡縣的官吏亦多清正廉明,會有什麼變故嘛!再者……”

她忽然發現了方纔遺漏的問題:“爹,你調查他!”

令江河心內一嘆:這小丫頭知道什麼!

他只得應允:“這樣,爹替你請他來令府商量商量,可好?”

令綵衣喜出望外,蹦蹦跳跳地回了閨房。

令江河無奈地命人備好筆墨,他親自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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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城客棧。

夜色朦朧,檐下的燈籠輕晃,偶有雁鳴烏啼。檐上人晃着雙腿,甚是無賴。

她沒趣地問着:“葉子,你覺着,令綵衣如何?”

他瞥一眼她,不回話。他知道,若說好,怕是應了她的心;若說不好,她會百般糾正。

她抿了抿脣,再三思量道:“她很漂亮,功夫不錯,家世也好。你們……挺配的。我花那麼大的功夫引她注意,就是爲了把你們撮合在一起。如此,你便不必一味地守着我了。”

他的呼吸涼如秋水,沉默良久:“我就那麼礙眼?”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他抿抿脣,沉默復沉默,最終說道:“好,我走。”

她望着已躍下屋檐遠去的身影,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秦葉將自己融入夜霧中,此刻更深露重,子夜的寒涼如他的心。他明白,她趕自己走,定是有其他事不願讓自己知曉,想一個人擔負了,不讓他心疼。

秦叔說過,驀丫頭最是體貼,不願讓身邊的人爲難。如今細處看來,果真如此!

他靠着楓樹發了一會怔,乾脆利落地牽了赤電去往別處,也好教第五驀安心入眠,不必愧疚。

路上,一襲華衣攔住他:“秦公子,在下乃封城令氏的下人,這是我家大老爺給公子的邀請函,還望公子能見我家大老爺一面。”

言罷,那人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秦葉莫名地接過信,藉着燈火看了信函更是莫名,遂問道:“令前輩說討論令小姐的婚事,是何意?”

華衣男子笑意不明道:“秦公子,在下只是個下人,主家之事,實在不便過問,抱歉啊!”

秦葉納悶兒,卻也無法:“好吧,你去回話,我會按時到訪,還望令前輩莫嫌晚輩叨擾了。”

對方喜笑顏開,和顏悅色道:“那便勞煩秦公子走這一遭,在下不勝感激。”

秦葉頷首回以微笑:“有勞前輩傳達了。”

男子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在下告辭了。”

秦葉望着那人漸行漸遠,看得出,那人功夫不錯,只是幾個彈指,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他又看向封城客棧,幽幽地嘆口氣,先去別處安歇,卻是一夜無眠,輾轉反側間全是綠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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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秦葉去赴這莫名之邀。

封城令氏,亭臺樓閣臨水而建,迴廊溪水交錯相間。偌大的庭院植有各類樹木、花卉。

僕人見秦葉不停地望着府中草木,便爲秦葉講述,秦葉認真地聽着。

其實,秦葉並不喜歡植類太多。他同阿驀一樣,只喜鬆、竹、梅、桃、梨、楓,花類偏愛蘭、菊、蓮、山茶、鳶尾。

故,家僕講了一路,秦葉什麼都沒記下,只知令府有許多奇花異草,反正識不得!無法了,他就是這樣一個粗人,不懂詩情畫意,不會甜言蜜語!

中堂,婢女已沏好茶,芳香四溢。堂上一幅丹青,一朵繁茂的牡丹開在綠叢中。

牡丹,花開富貴,倒是與令府這豪宅相得益彰。

內堂傳來腳步聲,花甲老者精神矍鑠。秦葉起身行禮,令江河和顏悅色,直請他入座。

秦葉到底先聲奪人:“令前輩,不知請晚輩前來有何要事?”

見對方開門見山,令江河亦不囉嗦:“小女對秦公子一見傾心,特請老夫與公子商議婚事。”見秦葉眸中閃爍着疑慮,又道:“不過,老夫覺着秦公子應心有所屬,故,請公子給個準話,令小女死心。”

秦葉還未回話,便聞珠簾清脆之聲。

令綵衣不滿地跺腳:“爹,死心什麼啊!我的心又不在他身上!人家喜歡阿驀啦!”

令江河懵了片刻,下一剎便將茶盞一擲:“胡鬧!你可知第五驀是女兒身?!”

令綵衣一怔,繼續鬧着:“你騙我!我纔不信,拿出證據來!”

秦葉瞬間輕鬆不少,微笑道:“令小姐,別爲難令前輩了。阿驀確爲女子,與在下相識數年了。不過是素日好打抱不平,常着男兒裝,以便出行罷了。”

令綵衣徹底驚呆,她,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愣了片刻,氣勢洶洶地問:“她如今在何處呢?我去問清楚!”

秦葉隻手攔住她:“阿驀這幾日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他並不理會令綵衣的任性,徑直向令江河行禮告辭。

令綵衣陡然炸了鍋,哭的泣不成聲,淚眼迷濛地望着令江河:“不行,爹,我要親自問清楚,告訴我阿驀在何處?不問清楚女兒不死心……嗚嗚……”

令江河毫不隱瞞,還欲再說什麼,卻見令綵衣早飄然離去。他不禁啞然:“罷了,癡狂何妨趁年少嘛!但願經此一事,可以令我這個老人家省點心。”

或許,令江河自己都未料到,這僅僅是女兒折騰他的開始,後來發生的事,方是一段更造孽的糾葛。那十六歲的小丫頭,真真氣煞六十歲的花甲老人……

而那時候他,也終於明白之前凌風谷主許鬧說的話,是真的——令老頭,你最好給我記住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再說一氣之下殺入封城客棧的令綵衣,怒火肆意的地抓來店小哥,問罷便上樓劈開二樓東面的一扇門。

下一刻,她被濃郁的血腥味刺激到——窗頁在風中吱呀作響,窗下趴着身着中衣的女子,一隻手搭在几案旁,案上擱着一個青色瓷瓶。暗紅的血液早已凝固,從榻沿一直到身下。

令綵衣慌了,探了探脈,將第五驀拖上榻。

“小二哥——”令綵衣半闔着門探出頭,聲音充斥着整個客棧。見人飛跑上來,遞他壹錠銀:“去請白草閣的白夫人,要快!”

令綵衣闔住門,拿過幾案上的青色瓷瓶,索性盡數給人餵了。隨後,她支起窗頁,開始清理客房。她雖集百般寵愛於一身,卻從來沒有其他名門小姐的嬌慣。

待白夫人診過脈,令綵衣便惱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直嚷着要宰了秦葉!

白氏勸道:“衣兒,此乃家事,你若插手反而令她很尷尬。”

令綵衣氣餒地送她走:“好啦,舅母快去抓藥,我自有分寸的!”

她坐在几案旁,手指不住地在案上敲着,腦中設想了無數將秦葉碎屍萬段的場景。

正心血澎湃,卻聞那人喚着誰,走進聽着——

“師父,師父……”第五驀面色如紙,嘴脣泛白,額角細汗涔涔,“師父,若,若他與旁的人一般無二,我便會棄了他,從此天涯陌路,你便不許爲他說情!我,我不要再爲了誰而委曲求全,再不要依附於任何人!我不需要靠他們,也可以活得很好!不需要靠任何人,任何人……”

令綵衣爲她換了衣衫,又爲她擦汗,一面輕嘆:“你啊,一個人那麼要強真的很累,別太委屈自己了。”

她一人忙裡忙外,又是伏在案邊守候,又是煎熬端水的。她明知榻上的是女子,卻依舊心花怒放,且總有一股憐惜。她真真懷疑自己,莫不是有磨鏡之好吧?趴在几案旁,兀自笑着,好不開心。

“令小姐?”虛弱的嗓音帶着乾啞,眉間有單薄的羞澀:“是你照顧我的?”見令綵衣坐於身側鄭重地點頭,她眼底的憂鬱一片片堆積:“你都知道了?”

令綵衣義憤填膺,磨刀霍霍:“放心,今夜我便去殺了秦葉,爲你報仇!”

第五驀難堪地擠出一抹笑容:“與他無關,但是,請不要告訴他。”

令綵衣眼中還有堅持,但最終敗給了第五驀虛弱的倔強。自己並非不諳世事,見過許多女子,卻從未有如第五驀這般犟的人。她與自己同歲,卻似乎經歷過太多故事,眸中有許多隱晦之色。

她忍不住追問:“那人究竟是誰?爲何要這般傷你?你可曾對他動心?”

第五驀呆滯地笑了笑:“天涯陌路人,是我太傻,癡心太過。如今不會了,我會對自己好的。”

令綵衣拄着下頜,眨巴着杏眼:“真是好奇,能讓你心動的人,究竟是怎樣的男子……對了,那秦葉是你什麼人?”

第五驀淺笑,微微搖頭,滿臉悲傷:“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如若早些遇見他……該有多好啊!”

令綵衣驚訝萬分:“那要是讓他知道了,要不得吧?他……還會對你好麼?”

第五驀嘆息:“如果可以,我會退婚,否則對他而言不公平,只不過我沒有想好怎麼跟他交代。”

令綵衣疼惜地說:“非說不可麼?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再也無法遇到這樣好的男子了。”

第五驀安靜地躺在榻上,微微闔了闔眼,沉默許久纔回答:“但,若是瞞着他,我良心難安。罷了,一個人挺好的,人生苦短,不必眷戀。”

令綵衣佩服地趴在她身旁:“忘記一個人簡單嗎?你怎麼做到的?感覺你很輕鬆地就忘了?”

第五驀擡眼望着那個單純的姑娘,笑意含蓄:“傻姑娘,等你真的愛過一個人,然後經過最深的絕望,什麼情啊愛啊,都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令綵衣捧着自己嬌美的臉蛋,歪着腦袋笑道:“如果我愛一個人啊,除非他也愛我,不然我就不愛他!”

第五驀看着令綵衣,忽然笑了:“綵衣,你真像一個人,她說——有人說,最幸福的事,莫過於你愛我的同時,我也愛你。”

令綵衣眸子陡然鋥亮:“是嗎?那我跟她還真是志同道合了!”

第五驀微微一笑:“她後面還有一句話——可惜,兩情相悅太難了,也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就能因爲愛情走到最後。”

令綵衣頓時像被打蔫的茄子:“好吧……”

第五驀不再多說一句話,只是想起那個教會她成長的女子——青樓出身的風夜燈,成爲凌風谷主的許鬧,那個女子給她送了一隻玉鐲子,只說是鐲子上的宮燈是凌風谷的圖騰,日後許會有所幫助。

她從師父那裡得知,她修習的《一剪寒梅》便是許鬧的絕世武功,而許鬧的《一剪寒梅》,卻是源於他夫君的《天山落雪》。師父告訴她,許鬧是涼王世子葉承韜的舅母,許鬧的夫君是江湖毒聖梅君鶴,也曾是秦樓三副手梅。只不過,她從未見過那個耗盡許鬧柔情與心意的男子,那個雪域公子次仁達瓦,也是她手中承影劍的前一任主人。

那個男子,像一個傳說,永遠留在了江湖!

令綵衣在第五驀身側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五日,直至那人安好。令綵衣問第五驀有何打算,她道,過了祭月與重九便下江南。令綵衣不由豔羨——自己從未出過豫地,此次定要抓住阿驀,一齊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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