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迴風不想和妖族衆待在一起,自從十年之前的那件事情之後,他自己就發現他的一些變化,例如,變得不想和人說話,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他這些年來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每年到了宇文瑤光忌日的時候,來到她的墳前,和她說些話兒,白秋寒爲他專門打造而成的那把迴風劍,儘管在大荒不周的戰鬥中被花落雪用一把弓所毀,但柳迴風還是把它插在了宇文瑤光的墓前。
而那把弓,則成了宇文瑤光留給柳迴風唯一的一件東西,柳迴風在這些年裡就依靠着這一弓一劍,做了無數的事情。
“是誰?出來吧!”柳迴風身體還是和之前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是已經告訴了那個藏在暗處的人,你已經被我發現了。
“哈哈哈,迴風不愧是迴風,我還想嚇嚇你呢!”
柳迴風離妖族並不遠,不過卻也不怕他們看到自己,轉過身來望着一臉嘻笑的尚清貴,柳迴風緩緩開口,“你來找我?”
“沒錯,正是來找你!”尚清貴還是那幅笑嘻嘻的模樣,“我對他們撒了一個小謊,這不,就跑出來見你了。”
柳迴風沒有想到尚清貴竟然會單獨來見自己,要是真的說出來,在仙界的這些人中,他倒是和尚清貴相識最早,就連紫崖也是在尚清貴之後才認識自己的,不過那個時候的自己……柳迴風搖了搖頭,不想也罷。
“有事就說吧。”柳迴風的表情依舊很冷淡,這就讓尚清貴有些不滿了。
“這也太冷淡了吧,我好不容易纔能和你見上一面的。”尚清貴看了柳迴風的模樣,確認他臉上的冷漠並不是裝出來的,慢慢走到他身前,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塞給了柳迴風,“呶,這個給你!”
“這是……”柳迴風有些詫異地望着尚清貴塞給他的東西,頓時也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一個酒葫蘆,而且看份量,明顯裡邊還有酒。
“這可是我自己找來的好東西,平時自己都捨不得喝,你可要好好珍惜!”尚清貴說完這句話,一個閃身,人已經是在數裡之外,聲音卻是遙遙地傳了過來:“迴風,不要忘了,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柳迴風有些悵然地望着尚清貴遠去的身影,口中重複着他剛纔說過的話,“永遠……都是朋友嗎?”突然之間擡起頭,嘴角浮現出一個明顯的笑容,“這個傢伙,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呢。”他說着就把那個酒葫蘆掛在了腰間。
突然之間,一直抑鬱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柳迴風擡起頭來,也是時候回去了。
若是有人在一旁觀看,就能發現柳迴風的身影是在憑空消息,接着出現在了下個地點,彷彿是瞬間移動一般,而且連續不斷的行進着,瞬間就回到了妖族聚集的地方。
“呀!”對於突然出現的柳迴風,綵鳳顯然是沒有防備,而且好巧不巧,他偏偏就出現在了綵鳳的身旁,讓她忍不住跳了起來。待看清楚原來是柳迴風之後,她馬上就不幹了,“喂,你不是故意的,想嚇死我啊你!”
實際上柳迴風倒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出現在綵鳳的身旁的確只是一個巧合而已,他隨意的選擇了妖族當中一個地方作爲落腳地點,卻是沒有想到正好出現在綵鳳身旁,更沒有想到的是綵鳳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原來你也會害怕。”柳迴風淡淡地說道,說完便轉身離去。
“喂,你給我站住,什麼叫我也會害怕,你不把話說清楚,今天就不想走。”綵鳳聽柳迴風不冷不熱地說了這麼一句,哪裡肯依,直接追了上去、
柳迴風卻是不理會她,徑直走到白衣死神李念塵身旁,對他說道,“可以走了。”
“好。”李念塵爽快的站起身來,對身旁專門負責傳令的小妖說道,“傳下令去,全體出發!”
於是,在李念塵的這道命令一下之後,妖族的大部隊再一次迅速的行動起來,而綵鳳也不得跟上了隊伍,因爲這一次柳迴風還是和之前一樣,保持着那讓人無語的速度,不快一點的話,根本就跟不上他。
偏偏李念塵還好像對柳迴風很佩服的樣子,而原因之前他已經說過了,這一次出來,妖族顯然就是以李念塵爲首,既然他都沒有說什麼,綵鳳和玉如意縱使心中不滿,也不能表現出來了。
而且綵鳳還發現一件事情就是,雖然妖族的大部隊在休息了半個時辰之後依舊是累得夠嗆,但是卻沒有一個去埋怨柳迴風,他們應該知道讓他們這樣行動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可是看向他的目光充滿的只有敬畏。
綵鳳心中清楚,這是因爲柳迴風在之前抉擇之地的表現給這些妖怪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妖和人不同,人也許還要忌諱對方是哪個陣營,如果不屬於己方的話,即便對手實力再強,也不會真心實意的佩服。但是妖卻不同,在妖界,實力至上,只要你的實力能夠征服對手,那麼對手就會從內心深處真真正正的佩服你。
雖然之前柳迴風對這些妖族大開殺戒,反倒是讓他們認可了柳迴風的實力,所以現在跟着柳迴風極速前進的他們反倒是沒有一點怨言。
綵鳳不由嘆了一口氣,看了看身旁的玉如意,她也和附近的妖一樣,沒有什麼說法,看起來只有她一個人心中想得最多。自從青鸞死去之後,綵鳳表面上雖然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性格開朗,但實際上,她心中所想得事情,卻是比以前多得太多了。
誰說妖就沒有心事了,已經成長到了她們這個境界的妖,實際上和人比起來已經相差不了多少了,而青鸞的離開對於她來說,着實是一個考驗,從前一直依靠着姐姐的她終於要開始自己獨立了。但是這十年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很累,的確是很累,心累,她好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雖然青鸞在離開之際把她託付給了李念塵,但是綵鳳這十年來一直都和他保持着若即若離的關係,一是因爲她自己的原因,她在內心深處還是排斥着他。青鸞的死,說到底還是由妖族三部的爭執開始的,儘管自孔璋迴歸之後妖族已經是鐵板一塊,但是綵鳳的心中卻始終是放不下這一塊來。
第二就是因爲玉如意了,雖然李念塵和玉如意兩人始終不曾成婚,但是白衣死神和妖族玄天部首領的關係在妖族的確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玉如意也不止一次的暗示過綵鳳,但是綵鳳都裝傻充愣,給矇混了過去。幾次之後玉如意也就不再提起這件事情了,綵鳳心中的疙瘩始終都不曾解開過。
想着想着,綵鳳忽然哪裡有些不對勁,擡起頭來才發現,原來整個隊伍已經停了下來,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柳迴風皺起眉頭,看了看這裡,雖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但是看到這裡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懷疑李念塵是不是帶錯中了。高聳的建築,氣勢恢宏的山門,還有那用篆書寫在山門上的兩個大字,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熟悉。
蜀山。
沒錯,這裡就是仙界當中的頂樑柱,四大門派當中實力最強盛的一個——蜀山。
柳迴風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白衣死神會帶着他們來到這裡,而且最令他詫異的就是已經離蜀山這麼近了,以他的目力都可以看到守望在山門前的弟子了,可是他們卻毫無反應,如此數量的妖,產生的妖氣他們還是察覺不到的話,這也太有些說不過去了吧?還是說,蜀山已經人才調零到了這種地步,守在山門前的弟子完全就是聾子的耳朵——樣子貨?
“柳迴風,不用奇怪”,似乎是看出柳迴風的疑惑,李念塵解釋說道,“等你一會兒到了之後就會明白的。”
既然李念塵都這樣說了,柳迴風自然也不會多問。看到所有妖族已經準備妥當,他便朝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妖下了命令,“開始吧!”
那個小頭目的模樣從表現上倒是看不出到底是什麼來,他聽到的命令之後點了點頭,隨即取出一樣法寶,口中唸唸有詞。
柳迴風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頓時裹住了自己,同時他清楚的看到,所有的妖族都被一股紅光籠罩在裡邊,這紅光的力量之大,讓柳迴風也感覺到了驚訝,接着只覺神識微微一混亂,就好像是睡了一覺剛剛清醒的那種迷糊感覺,等完全清醒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就已經置身於一處新的地方了。
“歡迎來到妖界!”柳迴風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地看一看附近的情況,就聽到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接着身旁的所有妖怪全部齊唰唰的跪了下去,“參見妖王大人!”
柳迴風看着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他還是和自己第一次在杭州時見到他的模樣相同,彷彿是一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不同的是,他現在身穿的不再是一身青衣,而是一襲黑衫。
“柳迴風,久違了。”孔璋朝柳迴風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來,“既然是第一次來到妖界,也算是妖界的客人了,這邊請。”
“這裡就是妖界?”
柳迴風和孔璋兩人並肩而行,他們的身後不遠處就跟着李念塵,其他人在來到妖界之後都已經被分配下去幹各自的事情了,只有李念塵閒了下來,便被孔璋叫上一起陪着柳迴風在妖界內閒逛。
“沒錯,你覺得怎麼樣?”孔璋看着自己身旁的柳迴風,心中也是頗爲感慨,當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此子將來必定非同小可,但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居然會到了現在的這種地步,當真是造化弄人啊,就連他也不會想到柳迴風居然能和他們站在同一戰線上。
柳迴風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哦,不對,是妖羣,還真是有一種走在人間的感覺,之前他也曾去過西湖底部的那個妖都,可和這裡一比,妖都還當真是遠遠的落在後邊了。這裡的大街就像人界的大城市一般,還有做各種買賣的,柳迴風甚至還看到了“狗不理包子”的招牌,這還真是讓他沒有想到。
“這裡離蜀山很近吧?”柳迴風擡起頭來望了望天,太陽被烏雲遮掩住,只能看到稀薄的陽光透射進來,讓整個妖界都顯得是陰天。
孔璋停下腳步,曉有興趣地看着柳迴風,“你想問這個已經很久了吧?”
柳迴風也是直言不諱,“沒錯,這裡既然是妖界,爲什麼會從蜀山的附近進入。”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孔璋,“十年之前,你們也是從這裡進入蜀山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孔璋在聽到柳迴風這句話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用手指着柳迴風,說道,“柳迴風啊柳迴風,你還真是有意思!”
柳迴風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對於他這番突然的舉動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來,他緩緩地說道,“你想通過這大笑傳達給我什麼意思的話,還是直接說出來好了。”
孔璋收起笑聲,說道,“對不起了,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罷了,你不用介意。”他看了看四周,悠悠說道,“不止是你沒有想到,蜀山的那些老傢伙沒有想到,整個仙界沒有想到,就連我也沒有想到,妖界竟然就在蜀山的內部,這還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啊!天天叫囂着要降妖除魔的名門正派,居然會養着我們,是不是聽上去很可笑呢?”
柳迴風重複道,“蜀山內部。”
“沒錯”,李念塵在這時接口道,“這裡就是蜀山的內部,也就是裡蜀山,九州六界當中妖界所在地。在人間各處也是大大小小的妖聚集在一起,不過無論是規模還是妖的實力,和裡蜀山都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柳迴風什麼話也沒有說,因爲他也清楚孔璋和李念塵說得的確是實話,仙界最大門派居然就和妖界只有一步之遙,若是讓蜀山的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爲什麼要把這些告訴我?”柳迴風問道。
孔璋看了他一眼,“爲什麼不呢?我不覺得你還有和仙界的那些傢伙再次站到一起的可能性,至少,這次你就沒有讓我失望。”
柳迴風久久不語,從懷中取出那株得自天門的蓮花,交到孔璋的手裡,李念塵看到這株蓮花,奇道,“這就是從天門得到的東西?”
孔璋笑着接了過來,轉過頭對李念塵說道,“白衣,不要小看這東西,我們妖族這次的計劃中,這可是很重要的一環。”
柳迴風對於妖族有什麼計劃一點也不感興趣,把蓮花交給孔璋之後便說道,“東西已經給你了,承諾也算是完成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孔璋還沒有說話,李念塵就笑道,“這麼着急?不過你現在還真是走不了,每次進出妖界的時候我們都要佈陣,最少也要三天的時間才能再啓陣法,你就先在這裡住上三天吧。”
聽到李念塵這話之後,柳迴風搖搖頭,吐出兩個字,“麻煩。”
“我也覺得麻煩啊,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念塵有些委屈地說道,“每次都要等這麼久,有時候關鍵的事情都讓我處理不了。”
柳迴風冷冷看了他一眼,“誰管你。”
“呃……”李念塵被柳迴風這一句話直接給噎住了,這還是十年前那個彬彬有禮的柳迴風嗎?
“哈哈哈!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白衣,你先帶我們的朋友去休息吧,就讓綵鳳來照顧他吧,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你先跟我過來,有些事情我還要和你說一下。”
李念塵點了點頭,便領着柳迴風離開,片刻的功夫就已經返回。
“都安置妥當了?”孔璋站在原地,並沒有回頭,卻是已經知道李念塵回來了。
“安置妥當了,柳迴風似乎對於多留在這裡幾日並不滿意。”李念塵有些猶豫地說道,“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孔璋轉過頭來,看着李念塵搖搖頭,“白衣,你多慮了,凡事謹慎固然是好,但是似你這般又有些過了,這一點你卻是不及你大哥了。”
“妖王說得是”,李念塵點了點頭,“不過柳迴風畢竟和我們不是一條心,也許我真的是多慮了吧。”
孔璋嘆了一口氣,“說真的,這個人我也有些看不透,十年之前我初識他便覺得此人並非凡人,不過那時我也沒有看出來他竟然是這般內秀於中,這十年來他的修爲速度可以說是驚世駭俗,我估計現在六梨和他也不過是五五之分吧。”
李念塵點頭道,“的確如此,這次若沒有他,我們的任務是不可能完成的,仙界那邊也的確是讓人擔心啊,他們的弟子成長速度着實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