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濟世也不理會,只對劉柺子說,你相信我一次吧!你將身子撲在鋪上,我跟你治病。劉柺子卻問他,看守民警的話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錢濟世說着,一擡手間,竟然從空中取來一瓶藥水,在這個獄室裡親眼目睹的人無不感到駭然。只見錢濟世再次發出指令,劉柺子你將身子撲在鋪上。劉柺子猶豫了一下,望一眼站着的看守民警。
看守民警說,聽錢濟世的。他才照辦。只見錢濟世旋開瓶蓋,將藥水朝他背上普灑一遍,然後,用那塊白布蓋在他背上,囑咐他,劉柺子,你在鋪上仰躺三個小時,不要動這塊白布。
劉柺子“嗯”一聲,嚷道,喲,好舒服,這藥水咬得我背部癢酥酥的。
三個小時剛剛一到,早已出了這間獄室的看守民警和獄醫又趕到這間獄室。錢濟世還站在這裡,他對再次趕來的看守民警說,領導,你把蓋在劉柺子背上的白布揭開看。
看守民警便伸手去揭那塊白布,卻見它像白雲一樣飄起來,眨眼就消失了。而劉柺子的背部與開始潰爛的現狀迥異,現在光溜溜的,連一塊疤痕都沒有。
看守民警連連說,奇怪!真是奇怪!又望着錢濟世誇獎,你真是神醫。錢濟世說,你不要誇獎我,應該誇獎護法神,那塊藥用白布和一瓶消毒藥水,都是他送來的。
此後,錢濟世名聲大振,所有的看守民警都對他刮目相看,認爲能給人快速治好病的他不但有特異功能,而且人品很好,不應該抓來坐牢。
當然那是一個特定時代的政治運動,讓他經受了一次法難的考驗。這是既定事實,無法改變,可以改變的是,作爲對他有好感的一批監所民警,都在提議、甚至打報告,要給錢濟世減刑,讓他早日出獄。
那次一個當班的看守幹警,就說了這個意思,錢濟世卻不同意。他說,你們爲我考慮,我表示感謝!我不想減一天的刑期,你們給其他人犯減刑吧!看守幹警回答,其他人犯哪有你表現好?大都不具備減刑的資格。
你這樣講,就錯了,所有的人犯都具備減刑的資格,主要是監所引導不夠,他們才改造不力。錢濟世一針見血地說。
你有什麼高招,把人犯引導好,改造好?看守民警向他出難題。
有,你把監所一百號人犯召集到大會議室聽我講一堂課吧!包管他們聽了我的課會受到很大的啓發。錢濟世這麼講,眼裡迸射出自信的光澤。
你除了會治病,還會講課?看守民警盯着他問。
錢濟世微笑着點頭。
第二天,監所一百號人犯一排排地坐滿了會議室,錢濟世站在講臺上亮一亮嗓子就開口了,我今天向你們宣講中華聖賢文化,主講仁義禮智信……
這時,坐在會議室門口也在聽講的有看守所長、副所長。副所長忽然伸手把聽得津津樂道的看守所長的肩膀一拍,皺着眉說,不行啦!現在不是在“破四舊”嗎?錢濟世盡講些舊思想,舊觀念,這不是和現在的革命思想對着幹嗎?
未料,看守所長湊近副所長悄聲講,這些犯人都不好管,如果錢濟世講的課他們聽了,比以前更願意接受勞動改造,並且有起色就行了,我想要看結果。舊的東西如果是糟粕就應該破除,如果是精華就應該保留,依我看仁義禮智信應該是精華。
這時,錢濟世在臺上講得正精彩,贏得會場一陣陣掌聲。所長、副所長不再交頭接耳了,而是認真聽他聲情並茂地演說……仁者不殺、義者不盜、禮者不淫、智者不迷、信者不欺。你們如果做到了這五點,就會遵紀守法,成爲好人。又是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所長和副所長也情不自禁地鼓掌。
許多人犯聽了這一堂課,大都放棄了牴觸或逆反情緒,主動接受勞動改造,還有立功的表現。
一個搶劫犯立馬供出一個逍遙法外的搶劫同夥的名字,被記功一次,減刑一年。還有盜竊犯和強姦犯等人犯也都有這樣那樣的立功表現。所長和副所長又私下講,對於在押人犯來講,我們幾乎天天灌輸革命思想,也算有效果,可錢濟世一次性灌輸的有中華傳統味道的聖賢思想,好像效果更好。
那次,錢濟世演講結束後,有的人犯痛哭流涕。其中有一個叫胡高的強姦犯拉着錢濟世說,我願意懺悔,重新做人,做個有禮有節的好人。
錢濟世一臉嚴肅地告訴他,光嘴上說不行,還要有懺悔的行動。
胡高說,行哦!我發現現在的牢頭獄霸都變好了,都想立功贖罪圖表現,風氣好多了。以前就不行,監所裡一避開看守民警的眼睛,就會發生這兒打,那兒鬧的現象,管都管不過來。這還真應該感謝你錢濟世哦。錢濟世笑而不語。
四年後,胡高拎着水果糕點之類的禮品來探視錢濟世。錢濟世差不多都忘記了他,也叫不出胡高的名字。
胡高卻自我介紹,還指着偕同他來的一個年齡略小的穿花衣的靦腆女子說,他是我的妻子任小柔。不好意思,我以前對不起她,就因爲她而犯罪。錢濟世微笑着問道,此話怎講?胡高就說出了事情原委——
當年我才20歲,方氣方剛,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有一次,我隔老遠就看見小柔鑽進村裡高梁地裡解手,由於一叢叢高梁高出人頭、葉子又寬大,很隱蔽。我就悄然溜進去出其不意地強暴了她。
但被一個同樣鑽進高梁地裡解手的村民發現,就告發了我。我坐了幾年牢。刑滿釋放出來後,才知道多年前被我強姦過的小柔變得瘋瘋癲癲,時哭時笑,這樣成了大姑娘都嫁不出去。
當時,有人給我介紹健康又漂亮的媳婦,我不要,我想起你錢濟世說過的話,懺悔要有行動。小柔是我害了的,我要有幫助她的行動,纔算最有意義的懺悔。
於是,我就向小柔的父母親大膽認錯,開始他們由於恨我而不理睬我,當我說出願意娶小柔爲妻,以便拼將一生來照顧她,來爲自己贖罪時,他們才原諒我、接納我,繼而成爲我的岳父岳母。
講到這裡,胡高把高大的嗓音降下來還不夠,還湊近錢濟世的耳畔,用氣流說,你知道嗎?現在小柔成了我媳婦,很麻煩啦!瘋癲病一發,把屎都屙在牀上,真是傷腦筋。反過來一想,我也不怨她,要怨她就怨自己吧!她這個病,是我害成的,我不擔當,誰來擔當?
錢濟世捂着嘴笑,對他說,胡高,你算開悟了,敢於擔當是最有意義的懺悔。
胡高說,謝謝你誇獎!也許是我照顧得好吧!小柔心情愉快,瘋癲病也沒有發了。我們過上了恩恩愛愛的幸福日子。我想:這來之不易,是因爲把你說的那句話聽進去了,並且照着做,我胡高才有今天,所以一定要感謝你。
錢濟世接過胡高夫婦送來的禮品,走出會客室,卻將袋裡的水果和糕點一個不留地拿出來,分發給監號裡的獄友享用,自己連一隻水果或一塊糕點都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