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用防護,就可以殺掉你……
彷彿要把三魂七魄都連根拔散的鬼嘯聲。那一道紫黑的蛇影襲過,耀眼的白光已經淹沒了所有人的身影。
紫色妖氣和白色聖光接觸的一瞬間卻並未有爆炸之聲。刑室的地面崩裂塌陷,竟將小小的刑室變爲一個無底的深淵。只剩金魄站立的地方,孤立成一道高架在深淵上方的石樑。
爲什麼沒有爆炸的聲音?難道金魄結成的防護也吸收了蛇影魔攻的力量?
就在白光收縮退散的瞬間,那個從白光中退出的身影竟縱身向石樑上躍了下去。
金光爛漫的衣袂翻飛在風中。金色的眸子望着那再度激盛的光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轟——!”就在金魄閃身躍下的瞬間,白光紫光卻突然纏繞成一個巨大光球,爆裂在那道僅剩的石樑上!
原來如此。剛纔刑室地面開始塌陷之時月之防護並未與蛇影相撞,金魄只是延緩二者碰撞的時間,只要等待腳下地面全被炸空,他便可縱身躍下,全身而退!
而這兩種力量炸空,吹塵心思迴轉的瞬間,已足夠金魄發動真正的攻擊!
匪夷所思的戰術。疏嵐不禁懷疑,這究竟是來自天亦自己的智慧,還是金魄靈石身經百戰的經驗?
疏嵐皺着眉看看腳下,青幽池水不安得翻滾着,這樣巨大的神力之下,再堅固的水池也會爆裂。池底穩固池身的機括早已搖動,捆綁丞焰的刑柱,馬上就要倒了。
疏嵐凝神觀戰。但願,但願他能抓住金魄爲他製造的那一瞬間……
“小心頭頂!”
吹塵順着金魄的聲音向頭頂望去,可他明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金魄才收在腰間的月神劍突然向上揮起,金色的金魄靈力纏繞着月神劍的藍色劍光,飛刺向吹塵——
擊中!
殺氣忽而溫暖忽而冰冷,映在吹塵慘白的臉上。他沒有流血,他沒有權利流血,因爲身體,是屬於妖王陛下的……
是,屬於妖王陛下的人,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吹塵冷笑着擦去了脣邊的血:“你又知道什麼?我們四座使對妖王陛下的感情,可不是你等虛僞正道可以理解!”
蛇影如槍影嗖嗖射去。可惜金魄只將脖子閃了閃,就將那些攻擊通通避過。
金魄不再說話,他五指在月神劍柄上彈起又緊緊合攏。一劍揮出的同時,他整個人已經乘着金光飛在了空中!
決、一、死、戰。
這一戰有一人要活下去,另一個就必須死,就是這麼簡單。
疏嵐就在雙刃交匯的瞬間閉上眼睛。這一戰,就像永遠,永遠都不會結束。
總在這樣的傍晚睜開眼,想象這是這個漫長午睡的第幾個夢。
楊花歌社,月眠庭。若晴慵懶得坐在池塘邊上,輕抹紗裙,兩條潔白羸弱的雙腿探進清澈的凌波之中。荷香滿池,但還沒有到荷花盛開的時節——這些鮮嫩的白荷花,都是疏嵐臨走之前用笛聲催放的。
他說,至少我不在的時候,還有這些花陪着你。
夏日終於來了。那青石牆上擠擠挨挨無限熱鬧的爬山虎,和軟綠如煙的垂柳提醒着若晴,這裡不是夢境,只不過是一個將現實關在門外的真實小院而已。
若晴仍記得慈濟醫館的那夜。她喝完了藥繼續將目光投向窗外,望着月亮,等待着哥哥回來。疏嵐一生一世的承諾並未引起她內心太大的震動,那時她更關心的,只有哥哥的安危。
“晴兒。”這是疏嵐第一次叫她,卻是無比親切和熟悉,就像他無數次在夢中叫的一樣。
兩個人靜靜坐在月光中。若晴偏過頭:“嗯?”
“今年你生日的前夜……泱璇做了一個夢境給你,那是你的未來。”疏嵐與若晴促膝而坐,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告訴我,你都夢到了什麼?”
若晴有些抗拒疏嵐握住她的手。可她沒有抽出來,只是僵硬得保持着原來的手形。她歪着頭回憶了片時,才緩緩道:
“我夢到一座奇怪的山崖。我一個人抱着月神劍,像是在等哥哥……然後哥哥出現了,他穿着一身逍遙仙袍,十分的英明神武。”
若晴眼中又露出神往之色。她笑道:“然後……我不記得我們說了什麼話。反正後來月神劍掉進了水裡,我也掉進水裡。然後我就醒來了。”
若晴一臉迷茫地看着疏嵐。疏嵐心裡也是一樣的疑惑。這個不清不楚的夢,泱璇究竟想暗示若晴什麼?
容不得多想。疏嵐握着若晴的手突然捏緊了。若晴手上一痛,四周壓抑空氣傳來的壓迫之感讓她渾身不適——是殺氣!
疏嵐抱起若晴,破窗飛出。回神的瞬間,若晴發現自己已經隨着疏嵐騰雲而起,那座醫館已經變作地面上一個小黑點,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不,我們快回去!”若晴掙扎着,似乎早忘了自己身在高空,“我們快回去,如果哥哥回來找不到我怎麼辦?”
聽着若晴的聲音帶着哭腔,天已經矇矇亮,天亦應該快回來了。若晴等了哥哥一夜,卻在將要見面時分開,難怪她會受不了。
“泱璇追來了。你必須保護好自己,哥哥纔會放心。”疏嵐將若晴的頭按在自己懷裡,輕語着安慰她,“你不能有事,因爲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一任若晴低聲啜泣,晶瑩的淚珠沾溼前襟,疏嵐一手抱着她,一手已經揮出一道凌厲的月光之刃——
“砰——”月光刃與泱璇的攻擊相撞,刺目鮮豔的紅影映亮了半邊天空。若晴被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暫時失去了聽覺。她頓時止住了哭泣——泱璇可不僅僅是要將他們留下來,而是要將他們就此格殺!
“別害怕,有我在這裡。”疏嵐單手從容不迫得發出攻擊,若晴卻能感覺到他的力不從心,他的呼吸,已經亂了。
白影忽閃,若晴根本看不清泱璇的招數。她將頭深深埋在疏嵐懷裡,隱在袖中的手卻早已結好了手印。
她的手印在疏嵐胸口前方查探着,卻有一股明顯的內力在抗拒着她的手。僅僅一念之間,若晴被彈開的手指就是一顫!
她察覺到了!她擡起臉,驚慌地問道:“疏嵐,在見我之前你就已經受傷了對不對?解藥是從泱璇手裡搶過來的,不是他自願給你的對不對?”
靈巧地閃身,回擊,後退……又是數招過後,疏嵐終於有工夫低下頭。他低垂的眉眼遇上若晴仰着的臉,他飛揚的青色頭髮擋住了微笑的脣角,可那堅定而溫柔的眼神仍在
說着:
“別害怕,有我在這裡。”
“爲什麼要爲我這樣?我一雙手殘廢就殘廢了,你何苦……要拼上自己的性命?”若晴單指一點,柔和的霧絲絲滲入疏嵐的身體,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沒用的,你用單手在我這裡過不了一百招。”泱璇終於說話了,他暫時將自己的身體懸停在空中,衣袖紫光明滅。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用任何武器。
他就這樣冰冷得站着,背對着月光。夜風吹動着他紫色的華貴衣袂,那張不屬於他的臉上,只有沒有靈魂的微笑。
疏嵐卻沒有理泱璇。他只對若晴說道:“我怎能讓你受苦。這不是受傷輕重的問題,而是……”
他說着,單掌在身前輕輕一抹。白霧漫漫,如同天界之上連綿的雲海。也許憑着這僅剩的力量逃走,是最後的選擇。
“我不能讓你心裡承受哪怕一點點的痛苦。我不能。”
兩人被雲霧包圍的瞬間。若晴的手撫上疏嵐的臉頰,她輕輕摩挲着他的臉,眼淚就落了下來。
好吧。
不知是運氣還是陷阱,疏嵐若晴平安得逃到了楊花歌社。他將若晴安置在他的月眠庭中,給庭外設下了強大的禁制。
疏嵐說什麼也不願意留下來治傷。他只對若晴說,等着我回來。我會帶着你最想見的哥哥,一起回來的。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些事要做。”
這句話,疏嵐卻隱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而今天。若晴從池水中抽出自己**的腳。她望着夕陽,紫色的晚霞,遊離於天地之間,似乎永遠不會消失。
她對着那片霞光伸出手。輕輕得張開手掌,水精的光芒便在她手心亮了起來。霞光似乎收到了信號,紫芒一閃,顏色便開始漸漸淡去。
若晴背對着天空。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隨着那道禁制如透明的門扉被打開,殺氣如潮水狂風般涌進,迅速灌滿了若晴雲紗般的長裙。
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她只低頭望着自己的手心。手心的水光跳躍着,漣漪般一圈圈盪開,遍佈她的全身。
殺氣越來越濃。若晴凝聚在手心的力量也越來越盛。但她不會攻擊,她捏在另一隻手中的靈訣只有兩個字:化解。
化解。讓這世界了無紛爭。
那足夠將若晴炸爲齏粉的力量突然淡了下去。一個紫色的身影站在水塘的另一邊,微笑的白玉面具——正是泱璇。
“你就不怕我殺你?”泱璇向前邁了一步,踏在水上。他踩着水中暗雲的倒影,整個水塘漫起紫色的光輝,光之精魂自水面升起,飛舞得如同流螢。
“我不怕。”這正是她打開禁制請他進來的原因。若晴微笑着,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親人。
泱璇不語。他問問題似乎並不爲了聽若晴的回答。他慢慢蹲下身,如孩子般一根手指頭伸到水裡攪動着水面玩兒——其實他的確只是個十歲多的孩子。
“可能你對我師父,也就是水之守護大人有些誤會。”若晴也不管他聽不聽,兀自說道,“學習雨恨雲愁,是我身爲微瀾門高級弟子的使命。承蒙師父錯愛傳授我術法,乃是若晴的榮幸——”
泱璇沒有聽。他雙手放在耳邊,像要捂住耳朵的樣子。
“師父不是爲了自己昇仙!師父修煉之法另闢蹊徑,早已到了鬥轉境界,她根本不需要利用我的!”
這一句話終於脫口而出,若晴才訝異得發現泱璇並不是捂着耳朵不聽。他只是抓住面具的邊緣,輕輕地,把它拿了下來……
若晴心裡咯噔一下。其實她自己也想看看,泱璇的真容長得是不是和麪具很像。
可是若晴卻失望了。隨着那精緻的面具被移下來漂在水面上,泱璇的臉也暴露在若晴眼前——
那張臉被強大的真氣和紫光所籠罩,若晴什麼也看不見。
“你怎麼知道?以你的能力原不可能查探到瀲灩真實修爲的。”泱璇掬起一捧紫色的水,任它從指縫慢慢滲下,“也許她根本就是在騙你。”
“師父不會的。”若晴緩緩答着,沒有絲毫停頓。
紫光飛舞,牽動了一潭星子。
泱璇捏緊了小小的拳頭。他又一字一頓得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傷害你的手,其實是在保護你,好叫你不被瀲灩利用?”
若晴點點頭。她笑了笑,笑出了聲。
“哼,你們這般愚蠢的人類,根本無法猜出我的心思。”泱璇拳頭在水面狠狠一砸,水花濺起,卻不曾沾溼他的衣服。漂在水面的面具隨着水波飄蕩開去,如同水塘跳動的心。
“好。如果你不怕死,難道你也不怕失去你哥哥?”泱璇陰險得笑着,這話對若晴來說,無疑比暗血凝脂更毒。
水面上的紫光盤旋而起。若晴擡頭仰望着它們,開始懷疑它們是不是要飛上天去,變成星星。
“不會的。”若晴手心再度水光晴好,“我只會爲哥哥而勇敢。無論多久,多難,我都會保護好我自己,等着他回來。”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誰都不會有事。”
柔弱的聲音,如同這黑夜裡的水光,柔軟到不可捉摸,就算用指尖觸碰也害怕會傷到它。
這就是這個女孩全部的信仰。她註定要爲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
“你爲何如此肯定?”泱璇嗤笑着,他還是生氣了,“你的敵人不會殺你,你最信任的人不會背叛你,你最愛的人也不會離開你——”
“你究竟是——!”
只是因爲我相信啊。若晴深吸了一口氣,夏天的夜風讓她覺得無比清爽。她卻沒有發覺,湖面上浮起的紫光正在向她靠攏着,如同射落地面的月光,靜靜地迴歸它們的本體……
若晴與水精,已經開始合體了。
第59節??第五十六章 花塘小敘
僅用防護,就可以殺掉你……
彷彿要把三魂七魄都連根拔散的鬼嘯聲。那一道紫黑的蛇影襲過,耀眼的白光已經淹沒了所有人的身影。
紫色妖氣和白色聖光接觸的一瞬間卻並未有爆炸之聲。刑室的地面崩裂塌陷,竟將小小的刑室變爲一個無底的深淵。只剩金魄站立的地方,孤立成一道高架在深淵上方的石樑。
爲什麼沒有爆炸的聲音?難道金魄結成的防護也吸收了蛇影魔攻的力量?
就在白光收縮退散的瞬間,那個從白光中退出的身影竟縱身向石樑上躍了下去。
金光爛漫的衣袂翻飛在風中。金色的眸子望着那再度激盛的光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轟——!”就在金魄閃身躍下的瞬間,白光紫光卻突然纏繞成一個巨大光球,爆裂在那道僅剩的石樑上!
原來如此。剛纔刑室地面開始塌陷之時月之防護並未與蛇影相撞,金魄只是延緩二者碰撞的時間,只要等待腳下地面全被炸空,他便可縱身躍下,全身而退!
而這兩種力量炸空,吹塵心思迴轉的瞬間,已足夠金魄發動真正的攻擊!
匪夷所思的戰術。疏嵐不禁懷疑,這究竟是來自天亦自己的智慧,還是金魄靈石身經百戰的經驗?
疏嵐皺着眉看看腳下,青幽池水不安得翻滾着,這樣巨大的神力之下,再堅固的水池也會爆裂。池底穩固池身的機括早已搖動,捆綁丞焰的刑柱,馬上就要倒了。
疏嵐凝神觀戰。但願,但願他能抓住金魄爲他製造的那一瞬間……
“小心頭頂!”
吹塵順着金魄的聲音向頭頂望去,可他明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金魄才收在腰間的月神劍突然向上揮起,金色的金魄靈力纏繞着月神劍的藍色劍光,飛刺向吹塵——
擊中!
殺氣忽而溫暖忽而冰冷,映在吹塵慘白的臉上。他沒有流血,他沒有權利流血,因爲身體,是屬於妖王陛下的……
是,屬於妖王陛下的人,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吹塵冷笑着擦去了脣邊的血:“你又知道什麼?我們四座使對妖王陛下的感情,可不是你等虛僞正道可以理解!”
蛇影如槍影嗖嗖射去。可惜金魄只將脖子閃了閃,就將那些攻擊通通避過。
金魄不再說話,他五指在月神劍柄上彈起又緊緊合攏。一劍揮出的同時,他整個人已經乘着金光飛在了空中!
決、一、死、戰。
這一戰有一人要活下去,另一個就必須死,就是這麼簡單。
疏嵐就在雙刃交匯的瞬間閉上眼睛。這一戰,就像永遠,永遠都不會結束。
總在這樣的傍晚睜開眼,想象這是這個漫長午睡的第幾個夢。
楊花歌社,月眠庭。若晴慵懶得坐在池塘邊上,輕抹紗裙,兩條潔白羸弱的雙腿探進清澈的凌波之中。荷香滿池,但還沒有到荷花盛開的時節——這些鮮嫩的白荷花,都是疏嵐臨走之前用笛聲催放的。
他說,至少我不在的時候,還有這些花陪着你。
夏日終於來了。那青石牆上擠擠挨挨無限熱鬧的爬山虎,和軟綠如煙的垂柳提醒着若晴,這裡不是夢境,只不過是一個將現實關在門外的真實小院而已。
若晴仍記得慈濟醫館的那夜。她喝完了藥繼續將目光投向窗外,望着月亮,等待着哥哥回來。疏嵐一生一世的承諾並未引起她內心太大的震動,那時她更關心的,只有哥哥的安危。
“晴兒。”這是疏嵐第一次叫她,卻是無比親切和熟悉,就像他無數次在夢中叫的一樣。
兩個人靜靜坐在月光中。若晴偏過頭:“嗯?”
“今年你生日的前夜……泱璇做了一個夢境給你,那是你的未來。”疏嵐與若晴促膝而坐,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告訴我,你都夢到了什麼?”
若晴有些抗拒疏嵐握住她的手。可她沒有抽出來,只是僵硬得保持着原來的手形。她歪着頭回憶了片時,才緩緩道:
“我夢到一座奇怪的山崖。我一個人抱着月神劍,像是在等哥哥……然後哥哥出現了,他穿着一身逍遙仙袍,十分的英明神武。”
若晴眼中又露出神往之色。她笑道:“然後……我不記得我們說了什麼話。反正後來月神劍掉進了水裡,我也掉進水裡。然後我就醒來了。”
若晴一臉迷茫地看着疏嵐。疏嵐心裡也是一樣的疑惑。這個不清不楚的夢,泱璇究竟想暗示若晴什麼?
容不得多想。疏嵐握着若晴的手突然捏緊了。若晴手上一痛,四周壓抑空氣傳來的壓迫之感讓她渾身不適——是殺氣!
疏嵐抱起若晴,破窗飛出。回神的瞬間,若晴發現自己已經隨着疏嵐騰雲而起,那座醫館已經變作地面上一個小黑點,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不,我們快回去!”若晴掙扎着,似乎早忘了自己身在高空,“我們快回去,如果哥哥回來找不到我怎麼辦?”
聽着若晴的聲音帶着哭腔,天已經矇矇亮,天亦應該快回來了。若晴等了哥哥一夜,卻在將要見面時分開,難怪她會受不了。
“泱璇追來了。你必須保護好自己,哥哥纔會放心。”疏嵐將若晴的頭按在自己懷裡,輕語着安慰她,“你不能有事,因爲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一任若晴低聲啜泣,晶瑩的淚珠沾溼前襟,疏嵐一手抱着她,一手已經揮出一道凌厲的月光之刃——
“砰——”月光刃與泱璇的攻擊相撞,刺目鮮豔的紅影映亮了半邊天空。若晴被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暫時失去了聽覺。她頓時止住了哭泣——泱璇可不僅僅是要將他們留下來,而是要將他們就此格殺!
“別害怕,有我在這裡。”疏嵐單手從容不迫得發出攻擊,若晴卻能感覺到他的力不從心,他的呼吸,已經亂了。
白影忽閃,若晴根本看不清泱璇的招數。她將頭深深埋在疏嵐懷裡,隱在袖中的手卻早已結好了手印。
她的手印在疏嵐胸口前方查探着,卻有一股明顯的內力在抗拒着她的手。僅僅一念之間,若晴被彈開的手指就是一顫!
她察覺到了!她擡起臉,驚慌地問道:“疏嵐,在見我之前你就已經受傷了對不對?解藥是從泱璇手裡搶過來的,不是他自願給你的對不對?”
靈巧地閃身,回擊,後退……又是數招過後,疏嵐終於有工夫低下頭。他低垂的眉眼遇上若晴仰着的臉,他飛揚的青色頭髮擋住了微笑的脣角,可那堅定而溫柔的眼神仍在
說着:
“別害怕,有我在這裡。”
“爲什麼要爲我這樣?我一雙手殘廢就殘廢了,你何苦……要拼上自己的性命?”若晴單指一點,柔和的霧絲絲滲入疏嵐的身體,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沒用的,你用單手在我這裡過不了一百招。”泱璇終於說話了,他暫時將自己的身體懸停在空中,衣袖紫光明滅。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用任何武器。
他就這樣冰冷得站着,背對着月光。夜風吹動着他紫色的華貴衣袂,那張不屬於他的臉上,只有沒有靈魂的微笑。
疏嵐卻沒有理泱璇。他只對若晴說道:“我怎能讓你受苦。這不是受傷輕重的問題,而是……”
他說着,單掌在身前輕輕一抹。白霧漫漫,如同天界之上連綿的雲海。也許憑着這僅剩的力量逃走,是最後的選擇。
“我不能讓你心裡承受哪怕一點點的痛苦。我不能。”
兩人被雲霧包圍的瞬間。若晴的手撫上疏嵐的臉頰,她輕輕摩挲着他的臉,眼淚就落了下來。
好吧。
不知是運氣還是陷阱,疏嵐若晴平安得逃到了楊花歌社。他將若晴安置在他的月眠庭中,給庭外設下了強大的禁制。
疏嵐說什麼也不願意留下來治傷。他只對若晴說,等着我回來。我會帶着你最想見的哥哥,一起回來的。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些事要做。”
這句話,疏嵐卻隱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而今天。若晴從池水中抽出自己**的腳。她望着夕陽,紫色的晚霞,遊離於天地之間,似乎永遠不會消失。
她對着那片霞光伸出手。輕輕得張開手掌,水精的光芒便在她手心亮了起來。霞光似乎收到了信號,紫芒一閃,顏色便開始漸漸淡去。
若晴背對着天空。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隨着那道禁制如透明的門扉被打開,殺氣如潮水狂風般涌進,迅速灌滿了若晴雲紗般的長裙。
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她只低頭望着自己的手心。手心的水光跳躍着,漣漪般一圈圈盪開,遍佈她的全身。
殺氣越來越濃。若晴凝聚在手心的力量也越來越盛。但她不會攻擊,她捏在另一隻手中的靈訣只有兩個字:化解。
化解。讓這世界了無紛爭。
那足夠將若晴炸爲齏粉的力量突然淡了下去。一個紫色的身影站在水塘的另一邊,微笑的白玉面具——正是泱璇。
“你就不怕我殺你?”泱璇向前邁了一步,踏在水上。他踩着水中暗雲的倒影,整個水塘漫起紫色的光輝,光之精魂自水面升起,飛舞得如同流螢。
“我不怕。”這正是她打開禁制請他進來的原因。若晴微笑着,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親人。
泱璇不語。他問問題似乎並不爲了聽若晴的回答。他慢慢蹲下身,如孩子般一根手指頭伸到水裡攪動着水面玩兒——其實他的確只是個十歲多的孩子。
“可能你對我師父,也就是水之守護大人有些誤會。”若晴也不管他聽不聽,兀自說道,“學習雨恨雲愁,是我身爲微瀾門高級弟子的使命。承蒙師父錯愛傳授我術法,乃是若晴的榮幸——”
泱璇沒有聽。他雙手放在耳邊,像要捂住耳朵的樣子。
“師父不是爲了自己昇仙!師父修煉之法另闢蹊徑,早已到了鬥轉境界,她根本不需要利用我的!”
這一句話終於脫口而出,若晴才訝異得發現泱璇並不是捂着耳朵不聽。他只是抓住面具的邊緣,輕輕地,把它拿了下來……
若晴心裡咯噔一下。其實她自己也想看看,泱璇的真容長得是不是和麪具很像。
可是若晴卻失望了。隨着那精緻的面具被移下來漂在水面上,泱璇的臉也暴露在若晴眼前——
那張臉被強大的真氣和紫光所籠罩,若晴什麼也看不見。
“你怎麼知道?以你的能力原不可能查探到瀲灩真實修爲的。”泱璇掬起一捧紫色的水,任它從指縫慢慢滲下,“也許她根本就是在騙你。”
“師父不會的。”若晴緩緩答着,沒有絲毫停頓。
紫光飛舞,牽動了一潭星子。
泱璇捏緊了小小的拳頭。他又一字一頓得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傷害你的手,其實是在保護你,好叫你不被瀲灩利用?”
若晴點點頭。她笑了笑,笑出了聲。
“哼,你們這般愚蠢的人類,根本無法猜出我的心思。”泱璇拳頭在水面狠狠一砸,水花濺起,卻不曾沾溼他的衣服。漂在水面的面具隨着水波飄蕩開去,如同水塘跳動的心。
“好。如果你不怕死,難道你也不怕失去你哥哥?”泱璇陰險得笑着,這話對若晴來說,無疑比暗血凝脂更毒。
水面上的紫光盤旋而起。若晴擡頭仰望着它們,開始懷疑它們是不是要飛上天去,變成星星。
“不會的。”若晴手心再度水光晴好,“我只會爲哥哥而勇敢。無論多久,多難,我都會保護好我自己,等着他回來。”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誰都不會有事。”
柔弱的聲音,如同這黑夜裡的水光,柔軟到不可捉摸,就算用指尖觸碰也害怕會傷到它。
這就是這個女孩全部的信仰。她註定要爲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
“你爲何如此肯定?”泱璇嗤笑着,他還是生氣了,“你的敵人不會殺你,你最信任的人不會背叛你,你最愛的人也不會離開你——”
“你究竟是——!”
只是因爲我相信啊。若晴深吸了一口氣,夏天的夜風讓她覺得無比清爽。她卻沒有發覺,湖面上浮起的紫光正在向她靠攏着,如同射落地面的月光,靜靜地迴歸它們的本體……
若晴與水精,已經開始合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