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班頭的辨認,這具焦屍是看守義莊的老高頭,因爲他的右腿是斷的,所以很好辨認,經過班頭的初步檢查,老高頭是被人割斷了頸動脈失血而死,劉亦彤謹慎的複驗了傷口,她本以爲是兇手爲了毀屍滅跡進而放火焚屍,如今看來事情遠比她想的要複雜。
她清楚的記得,使團是被人用劍刺穿咽喉而造成的貫穿性傷口,但老高頭脖頸處卻是清晰可見的劃痕,就殺人手段而言,兩者不可併案處理,也就是說殺害老高頭的兇手和暗害使團的劍客不是一個人,但兩者存不存在聯繫,目前還不得而知。
“咦?”一名衙役疑盯着屍體說道:“老高頭沒有男根啊。”
衆人齊向焦屍根部望去,劉亦彤則更像是個行動派,撿了一根木棍在其根部來回撥弄,衆人見後既尷尬至極又不可思議,在封建社會人們的觀念中,女子拋頭露面已實屬不應該,更遑論如此不雅之舉,實在是有悖婦德,世俗觀念是現在的人不可逾越的鴻溝。
就在劉亦彤伸手要把焦屍雙腿打開的時候,李伯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咳嗽兩聲說道:“你身爲一個大姑娘,能不能稍微注意一點兒,尊重一下死者。”
劉亦彤看着衆人盯着自己,這才明白了他們的想法,當即反駁道:“死者爲大,你心裡齷齪的想法纔是最死者的不尊重。”身爲警察的劉亦彤,別說這種焦屍,就算是赤裸的完整屍體也屢見不鮮,當然這些都是他們所不能理解的。
衆人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任由她‘放肆’,頃刻劉亦彤站了起來,毫不隱諱地說道:“不是舊傷,應該是很早之前就切下來了。”劉亦彤看了看衆人驚訝地表情,繼續說道:“兇手應該只是單純的想殺人滅口,殺人理由還有待查找。李大人,死者的來歷、生平你瞭解多少?”
“啊?”這種事兒縣太爺肯定不會知道,但老高頭身爲全縣唯一的義莊看守者,知道他的人自然少不了,縣太爺瞥眼看向師爺,關於戶籍人口、土地變遷、貿易稅收等具體事宜,在場的恐怕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師爺接受到縣太爺眼神示意,趕忙向前一步,拱手行禮道:“老高並不是本地人士,是二十年前遷移到本縣的,至於他什麼身份無人知曉,因爲他性格孤傲,從來不跟旁人交流,大家只知道他生活的精緻,愛打扮,也有人要給他說媒,但都被他轟了出去,一輩子沒有婚娶,後來爲了防止別人再去騷擾他,就索性在這義莊謀了個差事,這一干就是二十年。”
聽到師爺的描述,劉亦彤敏銳的覺察到老高頭的身份肯定不簡單,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輕毀,尤其身爲一個男人居然把男根給切了,實屬大不孝的行徑,結合師爺剛纔所說,老高‘生活的精緻,愛打扮’,只能有一種情況,他極有可能是在皇宮生活過的太監,二十年前因爲某種變故逃了出來,從此在星州隱姓埋名,不與旁人交流也是爲了避免暴露身份,以免招致殺身之禍。
假設確如像劉亦彤所猜測,老高頭在此隱居二十年都沒被人發現,奉天司的人一來他就死於非命,不得不讓人對上官墨、陳是非、李伯巖產生懷疑,而陳是非、李伯巖昨日喝的大醉,出來行兇的可能性極小,所以上官墨的嫌疑最大。
劉亦彤看向上官墨,說道:“奉天司不是破案緝兇的嗎?上官大人對這件案子有什麼看法?”
“此案疑點重重,線索全無,即便是奉天司也無能爲力。”
“依我看不是無能,而是無心。”劉亦彤走到上官墨面前,一把抓住他腰間劍柄,上官墨警惕地側身按住她的手腕,衆人見勢大驚失色,不知道劉亦彤想幹什麼,只見劉亦彤笑了笑道:“幹嘛這麼緊張?知縣大人,我想這件案子不是你這個知縣可以破的。”劉亦彤雖是在跟縣太爺說話,眼睛卻從未離開上官墨。
上官墨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對自己的懷疑,心中既驚訝也好奇,明明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她是怎麼懷疑到我的?是直覺還是暗中尋到了什麼線索?不禁對劉亦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上官大人,你覺得呢?”劉亦彤輕輕抽出手腕。
“此案與我奉天司無關。”上官墨也放鬆了警惕,繼續說道:“我奉命前來是調查使團被害一案的,星州的案子自然應該由李大人調查。”
“是是是。”縣太爺趕忙搭話,劉亦彤剛纔有意向的暗示令他一瞬間心跳加速,慌得一批,奉天司位高權重,他一個小小的知縣可不敢得罪,急忙終結了剛纔的話題,說道:“此案不敢勞煩上官大人,下官一定會調查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北定使團遇害一案。”未免劉亦彤再度節外生枝,縣太爺又趕忙問道:“班頭呢,昨天讓你查的,在本縣逗留的高手劍客都有誰?”
“哦。”師爺將名錄拿出來遞給縣太爺,說道:“這段時間在本縣逗留過的劍客高手統共有四位,一位是萬仞山莊的莊主慕容白,一位是紫雲閣少閣主水冰兒,一位是江湖上的流客天殘劍陸十八,還有一位是···”師爺欲言又止,看了看縣太爺繼續說道:“還有一位是御前統領章墨寒。”
“這怎麼還有章統領的事兒?他來星州幹什麼?”陳是非問了一個不能問、不該問、衆人也不敢回答的問題。
刺殺別國使團非同小可,兇手的背景一定非常強大,如慕容白、水冰兒、陸十八之流,既不是既得利益者,也不能從中牟利,犯不着冒着滅族的危險前來刺殺,昨日縣太爺的那些話此刻已浮現在劉亦彤的腦海中,幕後黑手必定是朝堂之人,有這麼大能力和膽量的人屈指可數,而章墨寒的出現將所有人的焦點聚集在了當今皇帝身上,但所有人心知肚明卻都不敢明言。
此時,上官墨也終於明白了皇帝派自己前來的初衷,查找兇手已經不再重要,妥善處理後續纔是皇帝想要的結果,不出意料的話,此案實質上會變成一樁無頭公案,順便找出一個替罪羊給北定國一個交代就可以了,畢竟剛剛經歷戰敗的北定國,已無力再挑起戰事,挑釁歷國的權威,只是可能連皇帝自己都沒有想到,星州會突然出現一個劉亦彤,僅憑使團身上的傷口便大致確定了兇手,給上官墨出了一個難題。
縣太爺也覺察到了空氣中散發着的緊張氣氛,此案絕對不能涉及皇上,也絕對不能是皇帝所爲,一國之君暗殺他國使團,傳出去豈不爲他國所恥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皇上是絕對不會承認的,此案發生在自己管轄之地,若找不出一個兇手交差,自己很有可能會被當成替罪羊殺掉,此時縣太爺腦子飛速旋轉,忽的對師爺怒道:“胡說八道,章統領乃御前侍衛統領,宮中要職,身系陛下安危,不管發生何事都不可能離開陛下左右,你說章統領曾在我縣逗留,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這怎麼可能?若不是他人冒充,就是你們調查有誤!”
師爺從未見縣太爺如此發怒過,定是另有緣由,稍加思忖便恍然大悟,說道:“確實未曾查證,這四人昨日均已離開本縣,是我命人在城中四處打聽來的。”
“糊塗,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嚴加查實呢?萬一有人混淆視聽,蓄意構陷怎麼辦?”縣太爺斥道:“人命關天,涉及兩國邦交的大事,怎麼能如此馬虎?快去查證,命你們三天之內將兇手緝捕歸案,否則都回家種地去吧。”
“是是。”追兇本不是師爺的職責,但爲了配合縣太爺,也爲了趕緊躲離此地,急忙答應,招呼班頭及衆衙役離開了。
劉亦彤看戲似的看着縣太爺的無痕跡的表演,心中暗道,你不去做演員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參加《我就是演員》這檔節目,肯定能拿冠軍。想着便輕笑了一聲,當下譏諷道:“哎呀,看來兇手很快就能抓到了,不用擔心交不了差了。”
“是啊。”縣太爺笑捧道:“此案能最終得以告破,全賴上官大人的斷案如神和姑娘的細緻入微,能在這麼複雜的案情中,抽絲剝繭找到兇手的線索,實在令下官佩服的五體投地。”縣太爺一臉‘此案已經告破般’的神情。
李伯巖、陳是非聽縣太爺爐火純青般的馬匹功夫,險些笑出聲來。
上官墨聽出劉亦彤言外的譏諷之意,盯着她不客氣地說道:“多虧了姑娘的神機妙算,否則也很難找到兇手的線索,既然這件案子有了眉目,那接下來是不是應該追究一下姑娘冒充京中貴人的事了?”
二人針鋒相對,引得衆人不敢插話,卻見劉亦彤一臉輕鬆,笑道:“好啊,你想怎麼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