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恐懼

徐未丞賴在楚櫟家養了好幾天的傷, 如果不是導演和秦雲每天打電話詢問恢復情況,他可能願意一直這麼休養下去,每天吃着楚櫟親手做的飯, 擼着楚櫟家的貓, 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快活了, 當然, 某些方面的運動量也是非常大的……

他臉上的傷已經好了, 本來打算明天就回劇組,但是跨年演唱會也開始進行彩排了,他需要配合電視臺那邊的時間, 於是秦雲跟導演協商好,他的戲份暫時延後再拍。

楚櫟一早就出去了, 徐未丞一個人在家閒得慌, 給陳星桐發微信, 那孫子說他在KTV嗨,問他去不去, 徐未丞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在看到楚櫟給他發的消息時瞬間就蔫了:安分點,小心我隨時打電話查崗。

徐未丞咬牙回道:你怎麼跟個小娘們兒似的!!!

楚櫟:看來今晚很有必要向你證明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個小娘們兒了。

徐未丞:我錯了……大佬……

楚櫟沒再回消息,徐未丞想了想又打開沈墨的對話框:兄弟,我需要你!

五秒鐘後,沈墨:滾, 老孃的性別滿足不了你。

徐未丞:小爺是想讓你幫忙監督楚櫟和秦楨!那女人對他有非分之想!

沈墨:上次你幫我打架就已經讓我收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身攻擊了, 現在又要我去關注楚櫟, 我還活不活了???

徐未丞:我一會兒就去發微博說自己喜歡美豔類型的女人。

沈墨:行行行!你男人我幫你盯着!!

徐未丞靠在楚櫟家的躺椅上曬了會兒太陽, 想起下午還要去體育館參加跨年演唱會的彩排, 便打開楚櫟的筆記本電腦準備跟着教學視頻再練幾遍歌舞。沒想到那傢伙居然還弄了開機密碼,不過他現在應該在拍戲, 也不想打擾他,徐未丞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居然顯示密碼正確,他頓覺心情大好。

搜出了舞蹈視頻在客廳赤着腳練習,勁歌熱舞讓整個屋子都鬧騰起來,大壯被他嚇得炸毛,從貓窩裡蹦出老遠,然後跳上陽臺圍欄默默地觀察着客廳裡手舞足蹈的男人,在思考到底是該留下來欣賞他咋咋呼呼的歌舞還是直接從陽臺跳下去比較好。

徐未丞練了四十分鐘,感覺出了一身汗,但累並舒服着。他這次在跨年晚會上要演唱的是一首快節奏的rap,配合着一段熱舞,非常考驗唱功和肢體協調度。好在自己當初本來就是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唱歌的基本功很紮實,舞蹈他也練了一個多月,二者搭配起來已經是遊刃有餘了。

他去浴室衝了個澡,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愜意得很,正想發微信問楚櫟幾點回來、要不要等他,手機這時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徐未丞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喂,請問是哪位?”

對面的聲音低沉有力:“徐未丞?”

他愣了愣:“是我,你是誰?認識我嗎?”

那邊笑了一聲又道:“我是葉喬。”

徐未丞聽到這個名字心情立馬不好了,沒好氣地問:“你從哪弄來我的號碼?”

“我想知道一個人的聯繫方式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不用大驚小怪。”

這種欠扁的回答讓徐未丞感覺很不爽:“如果你今天是來跟我炫耀你調查人的手段,那大可不必了,小爺忙得很,沒空聽你裝|逼。”

葉喬被他如此直白的回嗆給逗笑了:“先別炸毛啊,我今天找你是有些事想跟你當面談談,方便見個面嗎?”

徐未丞想也沒想拒絕道:“不方便。”

“如果是關於楚櫟的一些事呢?”葉喬拋出誘餌。

徐未丞覺得好笑:“他的事他自然會告訴我,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說。”

葉喬不怒反笑:“你還真是單純,哦不,是單蠢。我問你,他每年都會多次前往美國處理私事,而這些私事他有跟你解釋過嗎?還有他的家庭情況有和你談過嗎?這五年他是怎麼爬到現在的位置你瞭解過嗎?”

這一連串的反問讓徐未丞亂了陣腳,關於去美國的事情他私底下問過楚櫟,可楚櫟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那邊有親人便不再過多解釋了。家庭狀況方面徐未丞從未問過楚櫟,他只是覺得兩個人剛在一起沒多久,好好享受在一起的時光最重要,沒必要立刻就去接近對方的家庭。至於這五年來楚櫟是怎麼爬到現在的位置,徐未丞覺得沒必要去問他,他這麼清冷高傲的一個人,想得到什麼東西必定都是靠自己的實力去拿,這個無需置疑。可是這些自己原本忽視了的問題現在突然被葉喬意有所指地拿出來反問,他覺得似乎有很多地方都變得不太對勁了。

徐未丞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楚櫟,不管那些答案是什麼,都應該由楚櫟親口說出來。他這樣想着心裡便安定多了,淡淡道:“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這些,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我們可以結束通話了嗎?還有,我希望以後我們之間再無交集。”

葉喬似乎是沒料到他會拒絕,頓了頓又道:“那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聽完再決定要不要來見我。在你和楚櫟認識之前,他家裡曾經收養過一個男孩,楚櫟對他非常好,但是後來那個男孩對楚櫟產生了超出兄弟界限的感情,最終在一場交通事故中爲了保護楚櫟而死。這件事對楚櫟的衝擊很大,他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然後他遇到了你。哦,忘了告訴你,你與那個男孩長得極爲相似。”

徐未丞屏息凝神地聽完這個故事,等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停止了,他才發現自己握着手機的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極力想剋制住內心不斷涌出的恐懼感,但是沒有用,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掐住,窒息感瞬間席捲全身,讓他無處可逃。

葉喬是在暗示他只是一個替身?影子?

“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徐未丞握緊拳頭問道。

葉喬知道他的心理防線正一步步瀕臨潰敗,於是報出一個餐廳地址,“我在這裡等你,你會來的,對嗎?”

徐未丞心亂如麻,不想再跟他繼續糾纏下去,直接掛了電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着呆,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他覺得自己應該相信楚櫟,可是葉喬拋出的問題也確實讓先前自己忽略過的一些事變得疑點重重,再加上後來他說的有關楚櫟弟弟的事,徐未丞更覺得有種細思極恐的感覺。

地址他還記得,去不去赴約?去,似乎對不起楚櫟。不去,自己又心癢難耐。或許等楚櫟回來直接問他?不行,如果葉喬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楚櫟的過去也許是一段沉痛的回憶,自己真的忍心聽他親口講述所有的不幸嗎?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個替身,那親耳聽他說出這個殘忍的真相自己會不會在他面前崩潰?

思忖良久,徐未丞還是決定赴約,他暗暗給自己打氣,不管葉喬將告訴他怎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要保持鎮定,不能輕易動搖和楚櫟之間來之不易的感情。

到達餐廳的時候徐未丞一眼就認出坐在窗邊的葉喬,這個男人太引人注目了,不僅是優秀的外表,還有出衆的氣質,都讓人眼前一亮。徐未丞走到葉喬面前坐下,摘下口罩和墨鏡,神情冷峻地看着他。

葉喬被他的架勢逗笑了:“我說你能別這麼嚴肅嗎?上次打我的時候一副玩世不恭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怎麼現在就如臨大敵了?”

徐未丞懶得跟他逞口舌之快,開門見山地問:“你在電話裡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喬見他急了便不再廢話,單刀直入:“我說你只是一個替身,你存在的意義對於楚櫟來說只是一種對逝去之人的補償,他喜歡的是你這幅皮囊,所以他的家庭情況、他的個人隱私從未想過要與你分享,他的世界你從來都沒有真正進入過。”

徐未丞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然後面無表情地問:“證據呢?”

葉喬拿出一張照片和一張紙片放到徐未丞面前,照片是一張陳舊的登記照,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鏡頭前青澀的少年,面容確實與徐未丞有八分相似。紙片是從報紙上裁下來的一小塊,報導了多年前的一起交通事故,弟弟爲保護哥哥被撞身亡,報紙配圖的弟弟正是登記照中的那個少年。

徐未丞看完只覺得五雷轟頂,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急促起來,他努力平息着內心的躁動,繼續問道:“他去美國是什麼事?還有他的家庭情況。”

葉喬漫不經心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調侃道:“我以爲聽了剛纔那番話你至少會憤怒。”

徐未丞聳聳肩:“如果這是事實,我憤怒又有什麼用,讓你這個情敵看笑話嗎?”

葉喬在聽到“情敵”兩個字時笑了,正了正神色繼續回答他剛纔的問題:“他去美國是因爲他的母親在那邊接受治療,因爲他的母親已經腦死亡長達二十年多了,也就是植物人,他一直希望能夠讓她甦醒過來。”

徐未丞只是皺眉聽着,並不插話。母親是植物人這件事楚櫟從未講過,可能是不想讓他也跟着憂心,他能理解他楚櫟的做法。

葉喬又道:“楚櫟的家庭情況你真的一點都不瞭解嗎?他的父親早年間因賭博殺人入獄,欠下的鉅額債務也都留給了楚櫟,這些年楚櫟爲了替父還債和救治母親花費了無數的精力和財力。換言之,他的家庭是破敗不堪的,他的過去是灰色的沒有溫度的。”

徐未丞被這個回答震得心神俱裂,他從來沒有想過楚櫟的前半生會是這樣的艱辛波折,讓人從心底裡生出一種心疼的感覺。

葉喬見他臉上血色盡褪,似乎在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也不期待他能給出什麼迴應,繼續道:“他這五年爲了爬到現在的位置吃了很多你無法想象的苦,三年前娛樂圈有位德高望重的前輩看上了他,想要收他做……同性伴侶,他不願意,後來被強行綁走,他失蹤的那幾天發生了什麼外人無從得知,只是從那之後,他的星途便一帆風順。你說,這是爲什麼呢?”

如果說前兩件事讓徐未丞覺得震驚,那麼葉喬最後那番話算是徹底讓他如墜冰窖了,他不敢相信葉喬口中的那個人是楚櫟,他明明是那麼清冷高傲的一個人,他那麼美好,那麼幹淨,那麼惹人喜歡,他怎麼會經歷那些駭人聽聞的事,不,那不是他,一定是葉喬爲了拆散他們故意設的圈套。

想到這裡,徐未丞擡起頭冷冷地問:“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葉喬也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嘴角噙着一絲志在必得的笑容:“因爲我要讓你知道,我對他的生活了如指掌,他願意爲我打開這扇心門,而你,不過是他宣泄感情的一個替身罷了,你對他的世界一無所知,他也不會與你分享他的過去,你根本就不配和他並肩而立,只有我,纔是最有資格與他共進退的人。”

徐未丞的手一點一點握緊,他隱忍着滿腔的怒氣,此刻真想揮拳砸向眼前這個主動挑釁的男人,讓他承認以上言論都是他胡編亂造的。可是徐未丞還是忍住了,他隱約聽到內心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葉喬說的也許是真的。

兩人一時無話,時間彷彿凝滯一般,雙方陷入了無聲的博弈之中,都想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一絲退意,然而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

徐未丞回頭一看,竟然是楚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