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徐徐,清涼蕭索。
希望之城外的麥田沙沙作響,金黃色的麥穗在風中搖曳。
一陣急風席過,沉甸甸的麥穗忽地揚起,似欲乘風而去,離開這苦悶而無趣的牢籠。
蘇冷秋坐在田間,修長的雙腿舒服地疊起,她不喜歡熱鬧,希望之城裡其實並不熱鬧。但她還是經常一個人待在外面,躲在散發着芳香的麥田裡。
她像是在躲着其他人,躲着別人的聲音,躲着別人的客套,躲着一切跟他有關的東西。但只有蘇冷秋自己知道,她想躲的人,是她自己
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蘇冷秋皺了皺眉,看來今天的清靜要結束了。
在這呢,害我找了半天。
果不其然,話聲打破了寧靜。伴隨着話聲走來一個人,他微笑着來到蘇冷秋身邊,他的笑容很溫暖,只有發自內心的笑纔會讓人覺得溫暖,把笑容當武器的人,是不會讓人感覺溫暖的。
蘇冷秋擡頭看着他,不知爲何,蘇冷秋的眼中似是出現了幻覺,恍惚間她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那個熟悉的笑容,那個如同陽光一樣令人溫暖的人。
她長長吸了口氣,用力搖了搖頭,性感的雙脣越發顯得蒼白。
蘇冷秋板着臉道:找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你當然不是我的保姆。那人淡淡笑道:可你卻是我的朋友,難道我找朋友聊聊天還不行嗎
朋友
蘇冷秋輕聲念着,她似是覺得很可笑,忽地冷聲道:我不是你的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朋友,我沒有朋友。
那人在她身邊慢慢坐下,微笑道:如果我們不是朋友,在戰場上你爲何要幫助別人,還救了我的命,難道只是因爲你無聊得發慌
蘇冷秋冷哼一聲,道:我幫助他們,是因爲他們也會幫助我,我救你,是因爲你還不能死,我們之間只是互相需要的關係,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你們了,就算你們排着隊在我面前自殺,我也不會看上一眼。
她杏眼微眯,凝注着那人,道:特別是你,張一諾,我和獵魔組的人互相協作,因爲我們彼此需要,但我們根本不需要你,希望你能明白,不要扯後腿,要不然,我會親手解決你。
這人正是張一諾,在葬禮過後,薛裂天親自宣佈了獵魔組的變動,任命張一諾爲新任組長,接替李建國的位置。按常理來講,張一諾是絕不可能接任獵魔組,無論從任何方面他都沒有資格,但這是李建國的最後遺願,在他彌留之際用自己的鮮血寫下的命令,誰又能違背呢
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並不簡單,張一諾不傻,他也知道,可知道歸知道,他又有什麼辦法
自從薛裂天宣佈之後,希望之城的人都對張一諾冷眼相向,並不是他們討厭張一諾,而是因爲希望之城的人太喜歡李建國。
誰都不希望讓一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接替自己心目中英雄的位置,張一諾沒有責怪他們,這種心情,他可以理解。
張一諾抓着頭髮,心中苦笑,跟女人辯論是永遠不會贏的。
他慢慢收斂了笑容,嚴肅道:我有事情找你幫忙。
不幫。蘇冷秋連什麼事兒都沒聽,就直接拒絕了。
張一諾壓低聲音,道:你非幫不可。
我說不幫,就不幫。蘇冷秋淡淡道。
張一諾雙眼中精光隱隱,輕聲道:你不想給李建國報仇嗎
什麼
聞言,蘇冷秋脫口喊道。
張一諾心中一緊,急忙上前,擡手捂住她的嘴,輕聲道:這事兒聲張不得。
蘇冷秋柔軟的雙脣在張一諾手掌中摩擦,淡淡的熱氣溼潤着他的掌心,一股無法言語的麻癢感由他手上的皮膚傳來,慢慢延伸,襲遍了全身。
燥熱的體溫在蒸騰,急促的喘息越發粗重。
秋風本就不冷,此時更如的雙手,在撩撥着冰冷下的熱情。
沙沙細響的麥浪此時像優美的音樂般迴盪,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由於張一諾剛纔太過用力,將蘇冷秋壓在了自己胸前。她感受着張一諾鼓動的心跳,帶着汗味的男人氣息侵襲着蘇冷秋,她嬌嫩的臉頰漸升紅暈,美目中似是能滴出水來。
是原始的,這不是電視機,可以通過一個按鈕把它關閉,特別是一個獨處幾十年的女人,經歷了太多痛苦的女人,看過無數鮮血的女人,哪怕她藏得在深,但那熱情,依然強烈。
張一諾手足無措,雙眼變得通紅,他忽然猛地一咬舌尖,尖銳的疼痛刺激着神經,令他大腦中的消退大半,他急忙將懷中的蘇冷秋像燙手的地瓜般放開,因爲他怕這短暫的清醒並不能持久,現在不放手,有可能就永遠也放不開了。
張一諾長長吸了口氣,尷尬地笑道:那個這件事兒不能聲張,你知我知,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嗯。
蘇冷秋輕聲應了下,聲音中似乎還帶着些許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以她的實力,要掙脫張一諾簡直比喝涼水還輕鬆,但她卻沒有。
蘇冷秋擡手理了理耳邊散開的頭髮,很快又變成了那個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
她冷聲問道:什麼事,說。
雖然蘇冷秋還是沒有給張一諾一個笑臉,但她此時卻不在拒絕,而是在接受。
張一諾搓着自己的手掌,粗糙的掌心裡還帶着淡淡的溼潤,他強打精神,笑道:聽說你是醫學世家,對醫療和藥物都有很深的見解。
醫學世家
聽聞這四個字,蘇冷秋冰冷的雙眼中寫滿了悲傷,在這一瞬間,她堅強的外殼似乎產生了裂紋。
秋風瑟瑟,冷的不是人,冷的是心。
張一諾嘆了口氣,柔聲道:不要想太多,我們要向前看。
向前看怎麼向前看,前面有什麼蘇冷秋冷笑道。
張一諾愣住了,前面有什麼他也不知道。
他黯然半晌,接着道:前面有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沒有退路可走,想活下去,只能不斷向前,一直不停的向前跑。
天真。
蘇冷秋輕聲嘲笑着,她曲起雙腿,迷人的曲線讓人忍不住想吞口水。
張一諾並不在意,嘲笑對於他來講,已經多到習慣了,他低頭在蘇冷秋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隨後沉聲道:如果想給李建國報仇,你就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蘇冷秋皺起眉頭,猶豫片刻後,冷聲道:好,我幫你,但如果你錯了,恐怕就連上帝也救不了你。
上帝他當然救不了我。張一諾哈哈笑道:上帝要救的人太多了,要排到我的時候,估計連我孫子都取媳婦嘍。
張一諾緩緩向後躺下,金黃的麥穗在他頂頭搖晃,急風驟起,將天上的雲朵吹散,露出溫暖的陽光。
他閉着眼睛,享受着陽光的溫度,他忽地悠悠說道:記性太好的人,活得永遠痛苦。忘記,本來就是人類生存的技能。
他的聲音很輕,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別人。
蘇冷秋坐在他身邊,金色的長髮在風中飛揚,她漸漸地,忘記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