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空都被金光盈滿,金色的光芒朝着盤膝坐在地上的沈奈匯聚而去,只見沈奈的眼睛裡面只剩下一片眼白,一頭黑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花白,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也不斷的枯萎,不過片刻之間,青年就變成了糟老頭。
這卻還不是結局——隨着金光越來越盛,沈奈的身體就越來越衰老,然後新生——衰老,彷彿是無數個輪迴一般。
沈玉衡不可思議的看着這漫天的金光,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她能感受到沈奈身體之內涌動的力量,穿透生死,從過去到未來,似乎時間在他的身上已經停止,卻又永不停歇。
你以爲他是活着的,可他彷彿死了,你以爲他死了,他卻又那麼清晰的活着。
這是時間的力量。誰也無法抗拒。
在場的衆人,悟性高的已經從那金光之中摸到一絲大道的邊緣,當下就盤膝打坐,進入了頓悟的狀態。
沈玉衡看着沈奈,只覺得心神都被滌盪着,似有所感卻又無法抓住那一閃既逝的念頭。
金光朝着沈奈匯聚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到最後漫天的金光都只是停在天空之中,不再往下匯聚,沈奈身上的金光也漸漸收斂,他緩緩起身,青年的身姿挺拔,一雙墨綠色的眼睛裡,沒有人,沒有天空,沒有這世間的一切——可他的眼裡卻又有着一切。
突然之間,耀目的金光從他的身上迸發出來,直朝着天空而去,似乎要把天空都戳出個窟窿來才肯罷休。
與此同時,數道金光從不同的方向亮起,朝着天空直衝而去。
綿長悠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整個天地,彷彿只剩下這聲音一般。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滿。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麻姑垂兩鬢,一半已成霜。天公見玉女,大笑億千場。吾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
沈奈的聲音清晰,身子漸漸動起來,似舞似武,似柔似剛,是極致的嫵媚卻也是極致的陽剛,是極致的快卻也是極致的慢。
你以爲只是剎那之間,卻已經是一生虛度。你以爲是一生虛度,卻只是剎那之間。
是一瞬,還是永恆,只在你心而已。
沈玉衡看見有人白日飛昇,也看見有人彷彿在一瞬過完了一生,化成飛灰消散,還有人只是愣着看着這詭異的一切。
“你要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沈玉衡彷彿聽見有人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那誘惑的聲音讓她的骨子似乎都酥了一半。
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過去,現在,未來……”她禁不住喃喃自語。
她在的,究竟是過去,還是未來?她究竟是來自未來的沈玉衡,還是她本就是現在的沈玉衡?抑或都不是?
究竟是這一切是後世的沈玉衡的幻境,還是後世的沈玉衡不過是如今的沈玉衡的一個夢?
“過去,現在,未來,那麼,我呢?”沈玉衡垂着眼,喃喃自語。
眼前彷彿只剩下堪不透的迷霧,沈玉衡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這個問題迷惑住,就連她的道心都開始動搖,周身的氣息開始不穩,攪的她身邊的靈氣都動盪起來。
“你何必想那麼多呢?”耳邊似乎有一聲輕嘆,“你的過去是你,現在是你,未來也是你——無論過去還是未來抑或現在,都在你的手中啊。”
沈玉衡只覺得眼前的迷霧都散去,困擾着她的問題頓時變的可笑起來。
是啊,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又有什麼關係呢?她還能感受到天地萬物,還能追尋大道,難道這一切會因爲她所處的時間而發生變化嗎?
暴動的靈氣漸漸平復下來,沈玉衡的眼神越來越清明,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仔細看去卻又沒有任何改變。
沈奈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漫天金光漸歇,四面八方的低語也漸漸弱了下去,最後匯成兩個字不斷的在天地間迴響。
“溯世。”
沈玉衡聽得這兩個字,只覺得渾身一震,震驚的看着沈奈。
溯世?世有一寶溯世書,得之得道,每每溯世書的蹤跡出現,都會引的天下大勢動盪,而溯世書最後的蹤跡就是被沈家之人封印,從此,溯世書漸漸成了一個迷,而如今天空中不斷迴響的溯世二字,莫非和溯世書有什麼關聯?!
“溯世!”沈奈大吼一聲,頓時整個人都化成一道金光,耀目的金光刺的沈玉衡眼睛都流下血來,沈玉衡卻還死死的盯着他,半分也不肯錯開目光。
只見天空之中,光影連成一片,最後漸漸化成一副卷軸的模樣,而四面八方的金光都匯聚到這卷軸之中,沈奈雙臂大張,身上源源不斷的金光朝着那捲軸涌了過去。
而隨着金光越涌越多,沈奈的身體就越來越透明,到最後,整個人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四面八方,不知多少人同沈玉衡見到了一樣的景象——散發着金光,身體漸漸透明的人。
直到沈奈整個身體都成了透明的,那金光終於消散,天空中只留下一聲迴響“溯世書,得之者得道!”
這一生如同平地驚雷,晴空霹靂,頓時引的所有人都望向那天空中的卷軸,有的人甚至已經飛身去奪。
得道?那是多少人的夙願!爲了得道,他們會不顧一切!
一時之間,數道身影朝着天空中的卷軸撲了過去,中間不知多少人被打落下來生死不知,更多的人卻是得了空就往上擠,恨不得將在場所有人斬殺了一般。
那捲軸卻極爲靈活,在空中打着轉逗弄着這羣修士。
莫離靠在丹鼎上,眸光冷厲,擡手就朝着溯世書打去,卻不是搶奪,而是毀了溯世書的架勢!
那溯世書似乎察覺到了危險,擰身就跑,引的一衆修士都追了過去,不過片刻,溯世書連着許多修士的身影就消失在天際。
沈玉衡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頓覺心中複雜,溯世書一出,世道將亂!
“溯世書啊,妹妹別怕,會沒事的。”沈無虛揉了揉沈玉衡的頭,眉眼都彎了起來,“雪千重還在靜水湖下面,我帶妹妹你去把他帶出來吧。”
聽見沈無虛的話,沈玉衡怔了片刻,而後點了點頭。
如今的情況她已經無法阻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