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純鈞從他的凳子下面拎出了個黑色的小獸,大腦袋,身子巴掌大,長的凶煞,不是饕餮是誰?
饕餮被他拎着脊背,閃着寒光的牙齒上頭還帶着木屑,呲牙咧嘴的朝着他低吼。
“阿斗!”沈玉衡失聲叫道。
饕餮的身子頓時僵住了,好半天才僵硬的扭過頭,然後狠狠地從司空純鈞手裡掙脫出來,不過片刻已經化成了一個身逾九尺,劍眉星目的男子模樣。
阿斗擡手就已經把沈玉衡擁入懷裡,聲音裡已經帶了些許的哭腔。
“主人你去哪了!阿斗好想你嗚嗚嗚嗚……”
他緊緊的抱住她,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的頸窩,溫熱的淚水順着她的脖頸一直流到衣領裡頭,她環住阿斗,輕輕拍着阿斗的後背,安撫着他。
她一擡頭,就看見了那站在司空純鈞身後,一身雪白的身影。
他一點都沒變,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目光彷彿穿過了萬水千山,穿過那無盡的時光,她明明上一刻還見過他,可是如今這一瞬,彷彿是穿過千年時光的等待一般。
“阿重。”她推開阿斗,朝着他笑。
他只是看着她,也不前進也不後退。
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就像是梅雨天裡頭突然撥開烏雲露出的一縷陽光,就像是皚皚白雪之下忽然冒出的一片青翠,他笑着看着她,一字一頓的喚着。
“阿衡。”他說。
阿斗看着沈玉衡推開他,徑直穿過他,朝着雪千重走過去,只覺得心裡又酸又澀,像吃了一大堆沙子一般,不單單是喉嚨疼,心也疼。
“阿衡~”他攔住她,委委屈屈的看着她,那雙水光瀲灩的眼眸盯着她,淚痕還沒幹,分明是那麼俊朗的容顏,卻能顯出幾分委屈來。
沈玉衡卻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一般,她只是推開了他的手,然後快步的朝着雪千重走了過去。
阿斗眼睜睜看着她到雪千重的面前站定,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一雙眼睛似乎都被細碎的星光盈滿,他從來沒見過沈玉衡那樣的模樣。
好像雪千重就是她全部的歡喜一般。
沈玉衡仰頭看着他,他也低頭看着她,四目相對,他們的眼眸之中,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阿重,好久不見。”
她說。
他看着她,只覺得心裡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化成虛無,只剩下她認真的眼眸。
上千年的等待忽然也變成一瞬,原來他等的,只是這一句話而已。
“好久不見,阿衡。”他一字一頓,卻每一個字都說的極爲認真。
“哎喲,我說你們兩個也忒膩歪了點!快快快,快點離我這軒轅殿遠一點,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瞎了眼!”
本是一副久別重逢的景象,卻被司空純鈞這麼一聲大叫給所有的思緒都打斷了,只見司空純鈞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誇張的大叫道。
他說着,竟然真的把沈玉衡和雪千重往外頭趕,不過片刻,三個人竟然都被趕出來了,司空純鈞轟的關上了大門,只剩下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阿斗哼哧哼哧的抱着雙臂,一臉不悅的瞧着雪千重,就差把雪千重都給吞了了。
雪千重卻無心去理他,只是一雙眼睛緊盯着沈玉衡,似乎只要自己錯一錯目光,沈玉衡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行了,我還要回湛瀘峰去看看,你們兩個要去哪?”沈玉衡隔在他倆中間,笑問了一句。
“我跟着主人走!”阿斗忙叫道,然後還挑釁的看了一眼雪千重。
哼哼,他可是主人的靈寵,他可是要時時刻刻跟着主人的,至於那塊冰坨,趕緊離主人遠遠的纔好呢!
阿斗已經選擇性的忘記了,他和沈玉衡的血契早就解了的事實。
雪千重沒說話,可是目光已經表達出他的想法了。
“好吧。”沈玉衡無奈,催動起靈氣直朝着湛瀘峰而去。
湛瀘峰雖然有二十年沒有人住了,但是卻還是打掃的一塵不染,無論是那竹林,還是叢生的野草,或者是那些破舊的茅草屋,都被保留了下來。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沈玉衡不禁眼眶微紅,物是人非,再沒有那個白鬍子老頭會笑吟吟的看着她了。
她只覺得自己頭上多了片陰影,然後就是眼眶一涼,雪千重冰冷的手指拂過她的眼眶,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她耳邊多餘的髮絲捋到了耳後。
“拜見廉貞真君。”灑掃的雜役恭恭敬敬的對着她行了個禮。
“起來吧。”
沈玉衡只是叫那雜役起來,然後就徑直越過了那雜役,往湛瀘峰更深處走去。
不出意外,她的屋子也是沒短了打掃,甚至屋子後面那棵柳樹也長的更加茁壯了,柳條被風吹着蕩進窗戶裡頭,在案上劃過一道痕跡。
阿斗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這就是主人住的地方嗎?
雪千重也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看着她一寸一寸撫過那房間裡的每一處,看着她把那散開的經書合上放好,看着她把簾幔拉開。
“湛瀘峰,也該有一個峰主了。”撫過那柳條,沈玉衡喃喃自語。
司空純鈞以爲下一個湛瀘峰主是她,可是她知道,絕對不會是她。
如今湛瀘劍已動,新的湛瀘峰主遲早會出現,只是不知道那個新的峰主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不過湛瀘劍是仁道之劍,那個新的峰主定然也是一腔仁義之人,只是不知道修爲幾何,心性如何?
罷罷罷,管他修爲如何!哪怕他修爲低下,憑她如今的本事難道還護不住他不成?若是他修爲高深,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沈玉衡正想着,卻聽見外頭有人高呼。
“廉貞真君可在?”
喚了那人進來,沈玉衡一看他是掌門手下的人,不由得有點詫異。
卻聽見那人說:“過幾日又是小比,如今廉貞真君也能收徒了,掌門叫我來取廉貞真君一絲靈氣。”
沈玉衡頓時瞭然,原來如此,怕是那時司空純鈞還想說這事,卻被她給打斷了,如今這才又差了人來。
“本君省得了。”沈玉衡點了點頭,擡手在指尖逼出一縷靈氣,然後拿玉瓶封住給了那人,那人恭恭敬敬的接了玉瓶去覆命了。
沈玉衡看着那人走遠,心裡忍不住又嘆了一聲,昨日她還在爲了進內門而努力,如今她卻已經能在萬劍門內收徒了,真是世事無常啊!